[风云同人/云风]瓶子里的师兄

作者:怀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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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魔现


      神医于外候了半天,步惊云推门探了头。衣衫已是冠得整饬,发仍有些散,便莫名往他的眉上,裁霜题雪的,剥蚀一分显见的纷乱来了。看着诸事都还未曾收拾妥当。神医望他,步惊云问:“有桶么?”

      又营营役役拎了水往屋内去。神医椅子上待着,仍喂鸽子。末了步惊云招他。神医一叹,撇了鸟雀来瞧。聂风垂眼桌畔坐了,指上眉间再没什么素,一展寒霁的,叫人这样遇着,很能想见他平日里一番初雨新晴的风致。

      聂风正拈案上茶盏左右瞟,见了神医,拜起纡迟,与他一礼:“先生,谢你救我。”

      神医瞥了步惊云,一笑:“不用。只是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何到此?”

      聂风拧眉:“不太记得了。是了,我送师父返城,回山途中遇见一个老先生,翠冠黄衣,驻了杖,我看他行动不便,要扶他,可他与我说,说——”

      到此默了默,挠头:“他与我说了一件很着紧的事,但我忘了。”

      神医“哦”了一声:“那,这几天的事,你也半分不晓了?你叫他摄了到此。这是泉乡阴城地界,鬼域,你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自己也不晓得。”

      聂风一惊:“几天?我到这已有几天了?”

      步惊云咳了两句,抱他怀中暖了:“那老头不是好人,他把你火——,把你冻成了冰。多亏先生救你。”

      聂风听了又要来谢。

      神医看两人碾一处,只好笼袖子:“你别谢我,你该谢的,另有其人。怕只怕他与你的情谊,不是一个寥寥谢字可得还尽。这个暂且不提,你如今醒转,大病方愈,我看你眉上三道火,想是阳间有人拿请魂灯为你守了皮囊,你尚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聂风不明就里。半天垂了眼,大抵何处不得言说之地总有些没对付,挪了挪,一扶桌:“我,觉得浑身乏力。腿软腰痛,还,咳,没了。”

      神医扶额,拿眼瞥步惊云。魔鬼没理,搂了聂风,搭手替他揉了又揉:“先生药下得猛,难免一点遗症,几天便消。”

      一番堂而皇之,面色都不带改的。

      神医哑然,颇觉步惊云这句推搪很得宜,是个人才。三人神思别怀,姑且没了言语。神医与他们添水,偶得瞟过聂风,一愣:“你的左眼!”

      聂风正抿茶,听他说了,扣了杯,愈发糊涂:“先生,什么左眼?”

      神医凑近了要扯他,叫步惊云剐一记,便瑟瑟回了身。步惊云转来捧了聂风,低头与他抵着额,真切瞧了瞧。聂风瞪他,两人声息到此,粘粘糊糊缠作一团。

      步惊云眉上沉沉沾了寒,已为他事所乱。聂风不懂,叫他烫得昏茫一阵,问了:“我的左眼怎么了?”

      神医讶然:“步惊云,你,你这兄弟来历不小。”

      步惊云抿唇无言。聂风没法从他一丛枯话里剪下几瓣花来,就转与神医,一望,先生往身后架上掏了一册书,半尺高,明白写了,《阴城志怪大全》,翻了又翻,指了两行点给他看。聂风虚虚瞟了,纸上三字——麒麟魔,长剑红眼,噬人心,三千年没迹,不得寻。

      一行注解:无。

      聂风叫这点漫不经心逗得乐了:“这个‘无’是什么意思?”

      神医掩了卷:“见过麒麟魔的鬼啊人的,都死了,所以连音信消息都没有。相传他吃得挑剔,只挖人心,别的地方嫌脏,碰都不碰。世上多空心的,失心的,伤心的人,都是麒麟魔手笔。”

      聂风噤了声,耽搁一阵又问:“麒麟魔和我的左眼有什么关系?”

      神医摊手要就着这个往下谈,叫步惊云阻了,揽过聂风:“没什么关系,麒麟魔是天地煞气之最,你是人类,能有什么关系了。听他瞎扯。城里都是些闲鬼,编纂附会多得多了。你魂魄离体稍有时日,泉乡不宜久待,我带你回去。”

      聂风没动,步惊云搂他未松,心下很是含混,一番言语糊涂账,怕难来叫他取信。末了聂风看他半天,一笑:“我很少见你这样话多。你应该多说说,好听。”

      他笑得何其受看,叫步惊云不得不看。可两相对望,步惊云一愣,聂风戳他。步惊云省起甚事,垂眼拾了物什。聂风便同先生告辞来了,神医呵呵拱手:“这位兄弟,他日你若有甚操劳,只管寻我。”

      聂风觉着稀奇:“我有甚操劳?”

      神医话未尽的,留了个茬,也不再言语,径直引两人院外去。聂风随他起行,迈一步,足底究竟虚浮。坐时虽没太显,但一立着,即刻觉出有心无力来,当下跌半个踉跄。得幸步惊云从旁扶他,伸手一下揽了,躬身搂罢。聂风脚不沾地,为他打横抱着,怀里沉了沉,硬生生空得两手不知往哪里放。

      步惊云垂了眼:“环着我。”

      神医于前抠门,听了一颤,嗒啦一声,锁没打开。

      *********

      易风拿尾巴挠了挠聂风。聂风依依犹未动。他抬眼来瞟皇影。刀客正往那盏请魂灯下昏了眉目。猫儿左右瞧着,好觉无趣,辗转团成一颗球,绒绒向聂风胸口趴了,耳朵尖蹭在他颊畔,一抖,又一抖。

      易风心下莫名恼恨,怨他没得牵衣渡水梦回燕啼地醒过来。叭嗒一下拍他。怒归怒了,可爪子没绽。皇影闻了动静,扭头瞥它,彼此也无话。要省了气力,把心下焦切,不愿叫人探去的,掖了又掖。

      半天,易风说:“好久。”

      剑廿十三一叹:“这两个字你今晚已念了三百八十次,能换个词么?”

      易风同它亮了犬齿,嘶声一句:“要你管。”

      剑廿十三敛话,瑟瑟垂了叶。皇影提壶子续了茶,抿一抿。堂里清灯冷灶,四围愀寂。月是折上了,可秋霜短鬓的,统统往草叶檐瓦边素着,衬过磷光两盏,且住还飞。倏忽半撇风至,烛火一颤。易风悚然落地,一撇化了形,拽刀拧眉望了廊下。

      皇影横惊寂:“易兄弟,你在这看着聂兄弟,我出去探探。约莫只是风。”

      他末一句本不必说,易风一世妖仙神怪修了几千年,弦外之音总还听得。哪有什么风,这三更人定的,大抵是孤山野鬼一票子,拣亮处来了。易风于前掌了请魂灯,手里护罢遮了,向聂风身边坐。皇影见了没话,径自往去。

      剩得易风并着骨头两两凭窗相看,院中草木一阶的霜,烟升雾起,絮絮往厅下散了。剑廿十三颤了颤:“我觉得冷。”

      易风一笑妄应,拽得聂风没松,低头与他平了衣角,挑眉:“尊驾既然来了,何必躲着,出来吧。”

      他这么说了,来人不好要他请了又请,遂从善如流,欣然命笔的,向雾里现了半张脸。剑廿十三望他,讶然:“绝无神!”

      易风瞥他。绝无神往桌旁行了两步,咧嘴呵呵笑了:“廿十三,我说泉乡久不见你,原来叫人封了正,也好,帝释天早嫌弃你不成气,今日一并毁了吧。”

      完了又看易风,“咦”了一声:“稀奇,鬼界妖邪多了去了,我在泉乡也没怎么见过九命猫了,可惜你断了八尾,不然合该与我一战为敌。”

      易风叫他一句点破真身,却不如何惊诧了,只握了邪王垂眼:“你是那什么帝释天的人?”

      绝无神笼袖子:“说不上,算是吧。我对他的计较没什么兴味,只是人间有趣得紧。他托我毁一具肉身。人都回不来了,你还守着做什么?”

      易风心下搁着事,也听不得这个,将灯向聂风身边置了,与他拧眉呲牙:“他会回来的。”

      绝无神哈哈仍笑:“回来也是野鬼。难为你们要救他,还动了请魂灯,这东西守身护命,搁哪都能卷一场腥风血雨,这就白白与一个凡人点了,看样子皇影对他当真珍重得紧。”

      易风铿锵一声拔了刀:“与你何干。”

      绝无神哂然:“我方才说了,你若没断尾,尚能侥幸同我一拼。如今你残剩多少气力,还想与我争胜?”

      易风抚了抚邪王,拿手替聂风左右捋了鬓发。他生得俊,眉目清迥也清迥,可现下锁了一分,又一分,末了与绝无神一字:“是。”

      绝无神劝不下,没再得多少闲心,身下也未动,只懒懒挥了袖。指间几段火,并了拳势凌厉,一瞬掠至易风跟前。猫儿横刀挡了,铮地一记散得罡风四逸,仍叫他撞得退了三丈。易风扶墙歇了歇,胸口一阵怫然,憋出半喉血来。

      绝无神呵呵嗤笑:“不自量力。”

      易风听却未闻,仗了邪王掠影一招携怒斩下。绝无神由他挣扎,身下动也没动,稳稳站了。刀锋一嵌入雾,易风挑眉竟笑,翻掌弹指稍旋。邪王浑沉吟了半声,去势骤转,堪堪避了无神左臂,借过拳风往他喉间横来。

      绝无神瞧了暗里叹好,空手拽得白刃勉力扣了,仍叫邪王剐下一截鼻肉。绝无神为他一招伤了,当真吃痛,却将白齿绽与易风一笑,搭眼一望,若有所见,低喝:“天行!”

      易风醒豁过来,心念一晌怆然,恻恻敲了血下。扭头瞥得檐上坠了一团火,直向聂风噬去。易风仓惶收势欲救,但邪王叫绝无神扪了,抽刀未及的,到底迟了迟。易风何其痛哉,切齿一声唤他。

      ——聂风!

      他向来隐没情绪,罕得这样骄纵了惊动纷乱,孤危难助的,叫天地也不落忍,要奢与他千载一时的机缘转圜。可阴魂不偏不斜,将将点在聂风额前,招摇一晃。

      易风愕然,一时思忖纷纭,挤不出半句话来。绝无神涉世何深,当也愣了愣。两人生生瞧见聂风躺了三天,怎地在这个要紧关节,云波诡谲的,突兀起了身,抬袖一捞,拽过明火嘴里塞了,嚼吧嚼吧吐出一团灰。饱了才慵慵挑眉,眼底抹两笔烈烈寒色,偏还是艳的,一笑:“味道欠了。”

      易风哑了。“聂风”瞟他,“哦”了一句:“你就是从前那个镜湖底下埋刀的猫儿。不错,你竟拿八条尾巴替他挡了天罚,虽是多事,也算救我一命。”

      易风怔了半天:“你,你是南山院里屠杀——”

      “聂风”阴阴望他,竖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小猫莫要胡言,若叫聂风知道,他拿一柄雪饮戳了几十个牛鼻子道士,又要寻死觅活去了。”

      他又摊手:“这也怪不得我,道士们不经折腾,掏了心,便都发了疯,自己拿剑舞来舞去,一一给捅死了。”

      绝无神拧眉:“你不是聂风,聂风还在泉乡未归,你哪位?”

      “聂风”瞟他一眼:“我?我没名字,可几千年来,世人都唤我——麒麟魔。”

      绝无神没了话。麒麟魔垂眉:“刚才那个是你手下?火不纯魂不阴,忒难吃。”

      绝无神额上横一串儿青筋,拽拳,横了怒。麒麟魔不以为忤,拿眼上下望他半天:“也罢,就算是开胃菜。我瞧你修行颇深,借我尝尝可好?”

      易风哂然。绝无神退了一步。麒麟魔仍看他:“唉?你要跑?你听过我的名号?可此事分明怪不得我,谁叫一老头将聂风摄走了。这身体里埋着双魂,我藏得深,伏在那里,没叫你瞧出来。”

      绝无神心下有些干,默了半天:“帝释天只想叫聂风魂飞魄散,你若要占他的皮囊,你拿去罢。”

      易风听了没甚惊动,还往桌旁坐了啜茶。麒麟魔抚掌:“不错不错,我也少见你这样晓事的,你这是要替,那个什么,什么老头巴结我了?”

      绝无神未接茬。麒麟魔一叹:“你虽然很通人情,但脑子不太好使。我与聂风双魂一体几千年。哼,我若要占这副身体,聂风拦得住我?谁也拦不住我。”

      绝无神莫名看他。麒麟魔嗤笑:“我不过让着他。聂风天真得很,以为拼命压着埋了,冰心决念了半辈子,我便出不来了?当年他渡魔,要阻我,我跟他说,你妻儿皆丧,这天下毁了便毁了,救什么救,不如让我替你斩尽了才好。奈何他执意斩魔证道,拿身殉志。可他就是死了,都躲不过去。他生生世世只能不断逃避我,却永远叫我缀了,甩也甩不脱的。”

      完了歪头:“你还不明白?我是他的因果业障,他生我生,他亡我亡。我就要缠着他。你们一堆魂啊鬼的,帝释天,呵,阻三阻四,好叫人厌烦。还有往廊下躲的那个,都让我吃了,也算归宿。”

      麒麟魔久没现世,难免言语稍多,想是话繁觉累。拿袖子掩了哈欠,施施扭下榻来。他冠了聂风一双眉眼,挂霜咽雪的,叫谁瞥了,染一袖的寒。还往月底灯前,火烛照过,刷刷两撇灼灼,一点不费力的,添了半截子妖,褶曲逢迎,自也勾人来看。

      绝无神握拳没动,麒麟魔与他一笑:“受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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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麒麟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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