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一阵沉默过后，颜天宸突然开口：“其实这次伯父找我来还有一个用意，他想要夺回属于区家的财产。”他抬起眼，对上区昊歆投来的目光，见她没有反驳，他便继续道：“东凌虽然有实力与帝昌抗衡，但毕竟在帝昌内部没有安插人手，要获取一些资料也是有一定难度的，不过如果你能适当帮助我们，我想这应该会容易许多。”

　　区昊歆紧抿着双唇，半晌后才出声道：“其实有时候我也能够理解他，毕竟他父母遭遇的这些事都与我父亲有关，说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

　　“如果总是追究过去，人是无法活下去的。如今你虽然爱他，但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恐怕多多少少也会让你对他的爱里参杂了些恨吧？只不过因为爱得太深，所以你才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些恨忽略掉。”见她表情一怔，颜天宸便了然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对于这件事伯父的态度很坚决，无论怎样他毕竟是你父亲，我也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当然，我不会勉强你，谁让我喜欢你呢。”颜天宸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暖暖的笑容。

　　区昊歆低下头思忖了片刻，终于答应他考虑看看。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倏然变得阴沉的天空不出所料下起了暴雨。区昊歆将车子停进车库里，仅仅是从车库走回家去这样短的路程便已经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见她湿淋淋地进门，佣人赶紧拿了浴巾来。区昊歆正要伸手接，却被走过来的郑臣聿抢先了一步。他不动声色地展开浴巾披在她身上，拉起浴巾的一端来帮她擦着滴水的头发。

　　她闭了闭眼，并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只是一抬手挡开了他，扯下浴巾丢在地板上。

　　郑臣聿知道她心里有气，便也不与她计较，弯腰捡起浴巾递到她面前：“先擦干吧，身体重要。”

　　她低下眉眼看了看他手中雪白的浴巾，随即收回视线，绕过他向楼梯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郑臣聿张了张口，原本想说的那句“对不起”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临了却被他改成了“至于么？”而本想故作自然的语气听上去也像是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

　　区昊歆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站在楼梯口半晌她才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郑臣聿你够了。”

　　他是记得钟子希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过，“不肯低头是你最大的缺点。”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不过现在看来或许真的被他说中了。

　　只是即便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种傲气的性格使然，他还是硬着头皮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道：“他本就是该死的，当初改判他无期徒刑也是因了你的面子，你该知足的。”

　　听了这话，区昊歆蓦地笑起来，笑声里透着几乎要将这空气凝固一般的寒意：“到底是因了谁的面子你最清楚，有一个死刑犯的岳父怕是会影响你郑大少爷的形象吧？”她终于转过身来，扬着嘴角，“该死的人不是我爸爸，是我。”她说完便敛起笑容走上楼梯。

　　郑臣聿心里一紧，蹙起眉三两步追上她用力扯住她的手臂：“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再弄出上次的事情我不会饶了你。”

　　“怕了？”区昊歆讪笑着，“怕你的生日变成我的祭日，一辈子都不好过？可是怎么办，这样倒是正合我意。我也想试试折磨你是什么滋味。”她说完丢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便推开他径自上楼回了卧室，将房门狠狠甩上。

　　郑臣聿在门口大力拍着房门，区昊歆在房间将自己裹进被子毫不理会。门外的动静停顿了几秒，本以为他就此放弃了，于是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却正巧看到门边的玻璃墙碎掉了一整块。玻璃碎片“哗啦”一声洒在房间的地板上，郑臣聿从破碎的格挡中伸进手来将门锁打开。

　　当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时，区昊歆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还在不断地流出血来，沿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手，直到他先开口。

　　“你太得寸进尺了。”他语气里丝毫没有温度。

　　她终于将视线从他手上移开，看向他带着怒意的眼神。她心中明了，以他的性格即使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也不会妥协。可即便知道这些，她也依旧觉得委屈，原本可以很开心的一个生日被他无端的猜疑搞成了这幅模样。或许她是真的得寸进尺，只因为她跟他有着再相似不过的性格，不懂得妥协，学不会低头。

　　于是她抬起手来指了指他流着血的手，语气生硬：“你弄脏了我的地板。”

　　郑臣聿眯起眼冷笑了几声，蓦地抓起一旁的咖啡杯向她砸了过来。

　　眼睁睁看着杯子重重砸在自己额头上，她却连一个闪躲都没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一路淌到下巴，最终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染出了点点暗红色的印记。

　　她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莫测的笑容：“现在满意了？”

　　郑臣聿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眼里的愤怒终于消失不见，只是僵硬地挪动着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来，抬起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本想帮她擦去血迹，却不料将自己手上还未风干的血液也一并沾染到了她脸上。他蹙了蹙眉，便立刻停下了动作。

　　看着她眼里倔强的神情，郑臣聿收回手来，扯了扯嘴角，却因了心疼她，连平日里擅长的讽刺的笑都显得那样不自然：“躲都不躲，区昊歆，你就那么想死？”

　　“是啊，待在你身边还不如去死。”区昊歆笑得倒是比他自然得多。

　　郑臣聿垂下眼睫，掩藏住眼里的失望，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出了房间。

　　在床上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到头上伤口的剧烈疼痛，区昊歆这才回过神来，下床走进浴室里，对着镜子一点点擦掉脸上的血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钻心的疼。

　　洗完澡出来，佣人正巧推开门道：“少夫人，文赋勋医师在楼下等您。”

　　虽是疑惑，却还是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走下楼去。文赋勋正提着药箱站在客厅里，见她下来便向她点头：“少夫人，少爷吩咐我来帮您处理伤口。”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郑臣聿，原本放在玄关处的鞋子也不见了，想必他是又出门去了。

　　于是她无奈地扬了扬嘴角：“你还是去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吧。”说着便打算上楼去。

　　“少夫人，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很麻烦的，既然少爷吩咐了我就必须要处理好才能够离开，至于少爷的手，倒是没有听他提起，不过随后我会联络他。”文赋勋说完也不容她再拒绝，将药箱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便开始准备工具。

　　第二天接到夏渃的电话时区昊歆怔怔地举着手机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对面的人大吼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道：“你不是应该去蜜月旅行吗？这发布会又是怎么回事？”

　　“蜜什么月啊，跟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男人怎么蜜月旅行？完全没有情调好不好！”夏渃语气里充满着嫌弃的味道。

　　“可是这发布会也太突然了，我现在不能见人。”区昊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白色的纱布格外显眼，这样去发布会现场还不如杀了她。

　　夏渃似乎是着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丢了句：“我不是人你总可以见了吧，限你一小时之内来巴宾斯酒店，否则你就死定了。”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区昊歆又试着拨了几次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她只好穿了身休闲装，扣上一顶鸭舌帽这才驾上车子赶去了会场。

　　在后台一见到她，夏渃差点把桌子掀了：“这是谁搞的，郑臣聿么？”

　　区昊歆偏过头去：“别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扯，我自己摔的。”

　　“真的？”夏渃显然不怎么相信。

　　“发布会不是要开始了么，你还有闲心在这里东拉西扯？”

　　夏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准备，于是只好勉强相信了她：“啧啧，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自己受伤？”

　　区昊歆耸耸肩，冲她笑了笑。

　　“看你这样子还真是没法见人了，毁了我公司的形象可怎么办。”看着她的伤口，她撇撇嘴，“你就在后台吧，会对媒体说你有事不能出席的。”

　　听了这话，区昊歆终于松了口气，点点头便随意拉了张椅子坐在了角落里，看着那些模特们忙前忙后地为一会的T台秀做准备。

　　发布会开始时，后台终于清净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身边是乱七八糟的纸袋和鞋盒。

　　安静地坐了一会她便开始觉得无聊起来，于是掏出手机来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因为低着头看手机，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直到一双黑色男式皮鞋出现在视线里，她这才循着这双长腿看上去，却没想到面前的人竟是沈琂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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