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区昊歆扯下耳机站起身来，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而沈琂祎却始终没有开口。

　　有些尴尬地沉默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区昊歆终于冲他露出一个微笑：“臣聿也来了吗？”

　　沈琂祎眉头蹙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甚至她都差一点没有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看到我，就只能想到郑臣聿是吗？”他开口便是没头没脑的询问。

　　她疑惑的眼神望着他：“不是帝昌来捧场吗？”

　　看她眨着眼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沈琂祎终于扬起了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是我自己来的。”他声音轻柔，却很沉稳，随后却又锁紧了眉头，“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没什么。”区昊歆低下头去，躲开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如小时候那般的关切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他吧？”沈琂祎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琂祎……”

　　“小歆。”沈琂祎打断她的话。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喊她少夫人，而是用了小时候再熟悉不过的昵称。

　　这样的称呼一出口，区昊歆彻底僵住了。今天的沈琂祎竟是如此反常，这令她有些意想不到，更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是这么久以来他都对自己那样疏远，今天怎么会……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沈琂祎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蓦地笑了起来：“以后，也看看别人吧，你的世界里不是只有臣聿哥一个人。”

　　区昊歆对于他的话自然是听出了些许特殊的意味，只是她不愿过多去思考，她担心会思考出一些令她更加不知所措的含义来。

　　见她不回应，沈琂祎也自是料到了她的反应，于是只抬起手来抚了抚她的额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说完笑着提过她放在椅子上的提包来，“跟夏渃打个招呼吧，我带你去吃饭，少夫人。”说完便径自走向了门口。

　　坐在附近一家餐厅里，区昊歆看着菜单上的各式牛排却没有丝毫的胃口。郑臣聿喜欢吃牛排，所以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用餐，餐桌上总是少不了牛排，她虽从没有抱怨过，但这些却并不是她真正喜欢的。

　　“想吃什么？”坐在对面的沈琂祎放下菜单来看着她。

　　她笑着摇摇头：“随意就好。”

　　盯着她看了片刻，沈琂祎扬手叫来了服务生：“一份茄汁饭和一份碳烤牛肉。”

　　区昊歆诧异地看着他。茄汁饭在郑臣聿眼里说是禁忌也不为过，记得上次跟他赌气要了份茄汁饭，他便大发脾气，只因为这是他的未婚妻姚以潼喜欢吃的食物，他便不允许她再去碰。

　　点的餐很快便端上了桌，沈琂祎笑了笑，将茄汁饭推到她面前：“你小时候最爱吃茄汁饭，我应该没有记错吧？在少爷眼里这是禁忌，但现在是我，所以你可以放心享用。”

　　点点头，区昊歆拿起勺子将米饭和茄汁搅拌均匀，随口问道：“怎么今天你会去发布会？”

　　“因为是你的设计，所以想来捧个场。”沈琂祎切下一块牛肉送入口中。见她有些出神似的看着他，他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我还以为你会说‘沈琂祎，哪有你这样空着手来捧场的？’”

　　听他调侃自己，区昊歆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他有些奇怪，于是收回视线来：“哪里是空着手，这不是请我吃饭了吗？”

　　“这么说来，是有些对不起夏渃了。”他也收敛了表情，将刚才颇为明朗的笑容换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连这顿寒酸的晚餐她也没能享用。”

　　“你们，很熟吗？”区昊歆在脑海里快速地整理着关系，却没能理出这两人过多的交集。

　　沈琂祎放下刀叉，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区昊歆抬起眼看着他，虽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并没有打算询问，只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她是我妹妹的同学，以前经常来我们家里玩，所以很熟识。”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区昊歆笑了笑，这些事从未在他们之间提及过，小时候的区昊歆总是被郑臣聿护在身边，虽然时常追着沈琂祎逗他笑，可碍于郑臣聿，沈琂祎也并不会跟她谈及自己的事，只是像哥哥一般保护着她。

　　沈琂祎低下头去抿了抿唇：“当初家里破产，父母带着妹妹自杀了，等我从国外回来沈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要不是老爷收留了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活下去。有些事能够成为美好的回忆，但也有些事过去了便再也不想提及。没有告诉过你这些，抱歉。”

　　区昊歆摇摇头：“我理解，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过去。”

　　“但在我看来你却一直选择活在这样的过去中。”

　　区昊歆没有想到，沈琂祎一句不假思索的话语却将她剖析的如此透彻。面对郑臣聿，她的确时常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可她仍然选择留在他身边，说是逃不脱也好，说是心甘情愿也罢，她似乎并没有真正想过要离开他。

　　见她不做声，沈琂祎隐隐叹了口气，随即换上了轻松的语调：“不管怎么样，别让自己活得太累。”

　　重审的案子并没有经过几轮辩护，当庭就宣布了原告撤诉。检察官打来电话告知她这一消息时她总算松了口气。

　　坐在对面正在吃早餐的郑臣聿听到她的一声叹息便抬起眼看着她。

　　挂掉电话，她并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继续吃着面前盘里的沙拉。

　　“看来你对我的撤诉不怎么满意。”他放下汤匙，拿起纸巾拭了拭嘴角。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然道：“难道还要我跪下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郑臣聿也不恼，只是笑着抬手抚了抚她额头上那个浅浅的印记：“伤口好了脾气又硬起来了？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区昊歆侧过头躲开了他的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听说上周的发布会很成功，你设计的鞋子卖到快要脱销了。看来真的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职，连妻子的发布会都没能去捧场。今天下班一起吃个晚餐吧，当做是补偿。”

　　“不好意思，我约了夏渃。”她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声音却是冷冷的。

　　郑臣聿扯了扯嘴角便没有再坚持，被拒绝的滋味让他觉得不好受，虽然知道她赌气的成分多一些，但仍然令他觉得丢了颜面，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卑微，于是他适时地止住了话语，用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掩盖掉了一切。

　　佣人端上了一盘她喜欢的韩国辣白菜，可她却在嗅到这浓烈的味道时蓦地一阵反胃。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只是胃里一阵阵地抽搐，令她快要虚脱似的。

　　郑臣聿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也快步跟了过来，蹲在她身旁轻拍着她的背脊：“怎么突然这样？”

　　区昊歆靠坐在浴盆边的地板上，连与他赌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摆手道：“可能吃坏了东西。”

　　“去医院吧。”郑臣聿说着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见她一副要拒绝的模样，他便蹙起了眉，语气不容忤逆：“必须！”

　　被郑臣聿硬拖进了中心医院，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地做着各项检查。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坐在VIP休息室里，接过郑臣聿递来的温水，却只是捧在手心里。

　　不一会一位医师走了进来，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郑先生，郑太太，恭喜你们！”

　　听了这话两人都是一愣，好在郑臣聿先回过了神：“你是说恭喜？”

　　“是啊，郑太太已经怀孕七周，两位就快要当父母了。往后的几个月郑先生一定要更加细心地照顾好太太哦，记得定期来做产检。”

　　郑臣聿震惊的表情逐渐换成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一直到医师笑着退出房间去，他这才起身，敛起表情轻声道了句：“走吧。”

　　一路走出医院，郑臣聿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发动车子时，他才开口：“我送你去找夏渃。”

　　区昊歆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离约定时间还早。”

　　“先去吧，下午我要去公司没时间送你。”他不由分说便开上车子向着夏渃公司的方向驶去。

　　秘书进来说区昊歆已经到了，夏渃瞪大了眼睛，还真是头一次见她对赴约如此积极。

　　待她走进办公室，夏渃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常。泛白的脸色加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怎么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区昊歆深吸了一口气，却依然有气无力：“刚才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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