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作者:很饿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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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夕



      临近年关,虽然已经无法立即就去动手准备各项事宜,但陆岑川终于敲定了具体都要准备些什么,详详细细的列出了个单子来。
      在行路方面,因为决定要走陆路,若单只是陆岑川带着阿越,那真是麻烦透了。不过既然有瑞王同行,人手之类不用说,护卫、车夫、做杂事的仆下,都由瑞王出,马车也是瑞王提供,路上落脚的客栈亦不必提,更兼陆岑川本身根本不认路,到时候带着阿越,老老实实的做个乘客就好。
      所以单子上长长的一串,全是路上跟到了京城得用的随身物品。
      瑞王虽然说这些东西也不用她操心,底下人都会备好,但陆岑川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比较正经。不为别的,要带的东西实在有点多,有吃有喝,有住有用,当然是自家准备的更顺手些。
      首先,光其中吃喝就是大头,别做饿了随便就能买点儿啥垫肚子的美梦了,不但现成的食物,调料锅碗都得带上,水囊水袋更要灌满了。接下来是衣裳被铺,不是带个床单被罩挑剔住宿,而是非常真实的被褥毯子,因为是一开春就上路,春寒料峭说不定还得带棉被,万一没算好路程,或是天气突变,恐怕就会露宿荒野,夜里保暖之外,换洗也方便。再者是应急的药品,什么缓解头疼脑热跑肚拉稀的方剂,防治蛇虫鼠蚁的熏香药丸,应对各种意外伤势的伤药,真是一个都不能少。最后,除了倒霉的吐了一路的莫小阁,众人还叫她别忘了准备些娱乐品免得路上无聊,真是方方面面都不能拉下。

      这些东西甫一列出来,陆岑川就拿着单子叹了一声麻烦,可是看了两遍删了半天愣没减下什么去,只能去请瑞王多给她的行李留些地方。
      瑞王瞥了一眼那单子,陆岑川平日里不写什么正式行文的时候,从左到右的书写方式跟缺胳膊少腿儿的字儿他已经很习惯了,没有丝毫阅读障碍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哪怕从不操心这些杂事,也指出了几样不妥,并划掉了双方重叠的部分。
      “被褥车上自有常备,食水也交给他们,你带着阿越才能用多少。”又抬手向后院一指,引陆岑川去看,
      “我回京行李颇多,四五车怕是也不够装,你这点儿东西完全不用担心没地方放,务必要带的周全才好。”
      陆岑川:“……”服了。
      满打满算边走边玩也拖不过十天的路程,走车马繁荣的官道,又是经常往返的熟悉路线,在遍行商路的柳师傅眼中,从青树村去往京城,完全算不上什么长途的跋涉,只不过是个小旅程罢了。
      然而这小旅程,光路上准备的各种日常食用就满载三车,衣裳冠带把件配饰的箱笼超过一掌之数,各种书画文玩多得还没清点好,而这,还只是瑞王一个人的预算。叫一个拿了手机钱包身份证,抬腿就能满世界乱窜的人来想象此间状况,确实太考验陆岑川的想象力了。就算说瑞王在青树村住了两年,这次回京要带走全部的家当,她也觉得太过吃惊。
      相比之下,陆岑川单子上列的那点东西,填填缝就塞进去了,怪不得叫她放开了准备,不用担心地方不够。

      大量的行李之外,随行人员除开必须的车夫仆下,数目也超过二十,陆岑川今日才终于见识了瑞王完整的侍卫班底,又深深为宋老爷子的高瞻远瞩佩服了一遍。
      陆岑川家里因为只有她跟阿越,盖新房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还得给别的什么人预留住处的问题。就算设了客房,房间总数也不过是跟四世同堂的卫里正家差不多,额外住个三五人不成问题,七八个也能挤挤,但住个三五十,既没床铺也没被褥,大家还是把堂屋之类腾空,和衣席地比较好。
      有了瑞王这榜样,还被他 “出门在外行路本就艰苦,准备周密才能防得万一,阿越年幼,经不得颠簸,你更要为稚儿着想”的言论说服,陆岑川放开手脚,再不提删减行李的事。
      至于轻车简从,陆岑川想都没想过,也许有一天,她自己出门的时候会因为嫌麻烦这样做,但如今她不但带着阿越,更与瑞王同行,说白了就是一蹭车的,是绝不会对瑞王的阵仗提出任何异议的。

      行路时的各样准备之外,到京城之后的种种问题,陆岑川自然也跟瑞王商量了一番,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住宿。
      瑞王听过陆岑川的困扰,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象自己家中状况的,但大约应该都不太对。也不解释,爽快表示自己已经开府独居,完全不用担心,就算她嫌王府限制太多住着不方便,也可以安排其他地方。反正瑞王殿下在京城的房产又不是只有王府,选一处陆岑川看着顺眼的,规矩全由她做主,叫人过去伺候就是。
      不过即便如此,陆岑川还是拒绝了瑞王的好意,京城之行别的不说,买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决定了。
      其实若不长住,只是游玩几日就要买个房子,也是远远超过了陆岑川的接受程度。但不仅柳师傅认为应该,宋老爷子也在同意她上京的信中直言,若是她不自己置办房产,就住到老爷子京城的产业里去,甚至连瞿老爷子都劝她没什么好考虑的,尽早买房置地,阿越这样聪敏,难道不去科考吗?
      陆岑川看了看阿越,就算去科考,也不用提前十几年就买学区房吧?
      然而小朋友也十分支持她一进京就置产,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三问匣。这个三问匣是阿越周岁时杨路所赠,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夏氏医谱原本啊,夏家姊妹的银镯子啊,年节生日收到的各种小礼物啊,样样儿阿越都很珍惜。
      但除此之外,还有陆岑川偶尔就往里塞的银票,其中数额以百两居多,十两五十两不等,叠加起来价值不菲,算是阿越全部的家底儿了。郑重其事的捧给陆岑川,
      “买!我跟姨姨自己住!”彻底摆脱隔壁那个蹭饭的!
      阿越的心里话就差写在脸上了,陆岑川笑得不行,点头同意。

      她要自己买房,瑞王当然没多坚持,购地置产,离定居又进了一步呀!不过自己买房没什么,派人伺候却不能推辞,看家护院保障安全是一回事,日常家事外面跑腿,也得有人来做。
      陆岑川:“???”看家护院是应该考虑,需不需要跑腿的再说,但依然是她跟阿越两个人,就算忙碌一些,也不至于连点儿家务都顾不过来?现在她不也大半天都花在常在坊?
      瑞王看她疑惑,知道她没有使唤下人的习惯,挑选家仆侍从也很不积极,对买卖仆俾还有一种微妙的抗拒,若是一辈子都只当个小有薄产的农女,这样当然可以,但既然当不了,还是尽早接受新的生活方式为妙。
      也不跟她多废话,想叫陆岑川骤然间转变心境不可能,但若是叫她去适应新的外部环境,这人向来做得不错。单是从她离了原来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忽而改做个困顿山野的乡间农女,都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就可见一斑。
      “达官显贵多势利,事事躬亲,会叫人小看了你。”
      陆岑川:“……”这句话里槽点好多,先吐哪一个比较好?

      槽点虽然很多,但陆岑川也明白了瑞王的意思。
      此去京城又不真的只为了游玩,自在随心在家里享受就成了,大环境如此,特别是职场社交,实在没必要特立独行。陆岑川之前只考虑了行为举止跟衣着打扮,全是从自身出发,统没想过还得有仆下才能撑住场面这种问题。她自己挑人缓慢时间又紧,从瑞王处借人,既省了事,又为往后选人做出了参考,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人连自家庶务都不肯管,却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真真是费心了。
      陆岑川诚挚道谢,瑞王也不谦辞,十分好心情的接受了这份谢意,分毫不提这是他中毒养病期间,宣王对他许许多多照顾中的一个,冰山一角,现学现卖罢了。

      于是年节就在陆岑川不停的完善计划,跟瑞王的收拾整理中过去了,连年夜饭的饭桌上,俩人都在谈论路上可能发生的意外。领教了陆岑川对未知旅程的种种脑洞,瑞王终于明白她大约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而是对于不了解的领域,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是没什么好话的。偏偏陆岑川还理直气壮的说,
      “多设想一下可能发生的意外,到时候真碰到了才不会手足无措啊。”
      “而且想想也不费劲儿嘛。”
      瑞王沉默一瞬,
      “你说的很是。”这就写信去给宋老爷子,毕竟几十年都没有船只出过远海了,前人留下的经验难免有所遗漏,还有许多情况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叫你好好给他想一想航海之中都能碰上什么意外,免得到时候连个应对的预案都没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人在年夜提起他们两人进京的行程。
      完全不同于陆岑川各种不靠谱的猜想和瑞王的疲于应对,皇帝想起这事,心情好极了。他本以为向瑞王提起回京这茬,八成要被回绝,剩下两成也得推诿不断,连带劝陆岑川进京,说不定得折腾个半年,谁料一封信就成功了。
      不提自家弟弟心思缘何回转,陆岑川那小姑娘,当真果断得厉害。
      皇帝低声笑着在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抬眼扫过看着其乐融融的宫宴众人,摆手叫内监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盒子捧了上来。他坐在宫宴最上手,一举一动都被百十双眼睛盯着,此时见他动作,殿内蓦然一静,刚刚故作的和乐多一秒都没撑住。他心中讥嘲,亲手从那内监捧着的盘子上拿起个盒子,面上不动声色的朝身边一位端方威仪的贵妇人笑到,
      “阿幼遣人送来的年礼,昨日才到,朕想着母后见了定然能够欢喜,特意留到现在,您看看如何?”
      他口上这么说着,然而瑞王的年礼前些日子早就到了,跟陆岑川准备的那些东西一起进的宫。还附赠一个宣王,特意前来说明陆岑川对长辈们的心意,夸了她的手艺跟自己最喜欢的小吃食,又讲了许多三人在村子里的趣事,惹得太后喜笑颜开,太后记得真真儿的。
      此时虽然不知皇帝这是闹哪一出,但这不妨碍太后给两个儿子搭台子,眼神微动,脸上就露出些许笑模样来,冲散了华服贵冠压在身上的那股子厚重,
      “哀家的阿幼,这是给哀家送什么来了?”

      年夜宫宴,能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皇亲国戚是一定的,显赫的权贵也有可能,得宠的世家、帝后面前的红人,都有机会在这场合露脸。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官爵不一性格也有别,但谁都少不了几分听弦知音的本事,就算没有,这会儿大家有志一同的,也要表现得有才对。
      远离京城两年的瑞王,忽然在此时被皇帝提起,会是为了什么?还以年礼为题,谁不知道瑞王是太后的心尖尖,哪怕送根杂草,也是这天底下最特别最珍贵,最能讨太后青眼的一根杂草。
      众人正腹诽得起劲儿,还在琢磨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得说出花样的好话来叫这两位听得称心。偏偏有个特别捧场的,还没等大家看清楚皇帝从那盒子里拿了个什么出来,就嗷的一声站了起来,
      “不是说来不及年前送了?我的份呢?!”小宣王爷气结到。
      不怪他眼尖,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知道了,偏偏还没有,袁成带回来的那些鬼国嵌的首饰,都是女子样式,好叫他眼馋!

      宣王多年受宠,若是换做他人御前无状,大约就要叉出去了,然而皇帝听他嗷嗷叫,只是含笑指了他一下。宣王也不理,全不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眼巴巴儿的看着太后从里面取出一只香毬来,那香毬质地非金非银,不石不玉,正是鬼国嵌。
      与此同时,皇帝也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来,两样东西显然是一套的,就见皇帝把那盒子托在指尖,展示般转了半圈,才揭开盖子,在鼻端浅浅嗅过,赞到,
      “好香。”
      这一对儿香毬与香盒,成套相应,都以松枝为挂,以流云为底,两只仙鹤在云上盘桓,一只展翅环抱,一只引颈相绕,一静一动之间,翎羽间隐隐的金线光华迤逦,如同其中香气一般,婉转难觅,却又动人心弦。
      太后轻抚着仙鹤翎羽,听皇帝说这两样物什连同其中香料,都是瑞王受友人启发,亲手所制,刚完成就立即送了回来,只为博母后一乐,眼中笑意氤氲。想到自己牵挂的幼子,沉疴不再,近日便会返回,欣慰更浓,忍不住连眉眼都因喜悦柔软下来,到,
      “我儿有心。”

      场中人多不如宣王对鬼国嵌熟悉,不过觉得这两样物什造型别致,颜色稳重内敛,虽不璀璨夺目,却另有一番情韵,夸起来到还算好找说辞。但也有识货的,知道近年京中盛行的鬼国嵌跟宣王脱不开关系,又听到一句瑞王亲制,不知多少人心思急转,也不待上面天家母慈子孝一番,就有人出头到,
      “瑞王殿下,这是大好了?”
      弟控的皇帝陛下正与亲娘夸自己弟弟夸到兴起,还有宣王在一旁助威捧场,十分快慰,忽听有此一问,也不搭理。只等宣王完全把跟太后的话头接过去,俩人凑在一起称赞这香毬与香盒多么新颖,寓意多么吉祥,仙鹤多么灵动,香料多么宜人,作者多么工巧,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用心。才瞥过一眼,淡淡答到,
      “是啊,吾弟否极泰来,痼疾尽去,已然大好了。”
      如果说瑞王被人下毒这事,于外人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那在场的,却大约都知道一些,个中相差不过是细节详略的区别。当皇帝轻轻拖长半拍其中“痼疾”两字的读音,除了还在热烈讨论瑞王手艺的太后与宣王,众人齐齐在心中打了个抖。就听皇帝继续到,
      “且已来信与朕,言到不日归京,”他把下面众人神色一一收入眼中,朗声到,
      “朕心甚慰啊!”

      瑞王还未归京,皇帝已经高调的给自家弟弟做起了铺垫,远在青树村的瑞王不知作何感想,反正京中一时暗潮浮动,很是翻滚了两天。两年前的祸事,虽说已经揪出了主谋,一干从犯也早就处置,可那人遗留下的毒害,却不只伤了瑞王,满城勋贵,但凡沾边的,一个都没能得着好。
      如今瑞王“病愈”,那就是找着解药了?再看皇帝的态度,哪个嫌命长的之前传瑞王失宠来着?这两年瑞王行踪成谜,不知去寻了什么名医仙药,好处他们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轮不上了,但是……瑞王回来,会不会清算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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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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