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作者:很饿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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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旅程



      京中汹涌瑞王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也是一笑而过罢了。他回去就是搅风搅雨的,与其叫那些人被蒙在鼓里享受虚假的安稳,还不如早早就提心吊胆的做好准备呢。
      活脱脱的反派发言。
      不知从哪儿沾染上了一丝反派作风的瑞王,与对待京中各位朝臣略显粗暴的态度不同,正极有耐心,乐呵呵的看陆岑川收拾行装。
      初六开市,最后一丝年味儿还未散去,陆岑川就揣着不知改过多少回的行李单子,一件件儿落实了起来。瑞王会在一旁关注,并不是因为穷极无聊,而是陆岑川收拾起行装,跟别人都不太一样。别人家收拾行装的重点是行装,陆岑川收拾行装的重点是收拾,见过打包行李还得自个儿先做个合意的包的么?陆岑川就是了。
      “没有现成的好拿来用啊。”她倒是想直接去买,外面有卖的吗?别说旅行箱了,连个外出用收纳盒都没有,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呀。
      想说无论怎么打包总之又不用你亲自搬的瑞王:“……”
      不过反正该通的消息都通过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吩咐下去了,连上路的日期都随陆岑川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而决定,瑞王无事一身轻,也不阻止,就在一边看她能不能折腾出朵花儿来。

      然而还真就给她折腾出花儿来了。
      方便野外做饭用的锅铲,能够贴身便携的小巧折刀,更适合在路上颠簸的油瓶调料罐,造型奇怪的随身小水壶,最后甚至拿出了个侧面有奇怪把手,两端连着跟宽带子的木盒子,跟瑞王说是个用于外出写生的便携画箱。
      一边听着陆岑川说明,一边看她层层打开这小箱子现场展示用法,通过折叠、扭转的拼装组合,把一个箱子变成能立在地上的画架,又从里面抽出纸笔,铺展开来的画纸能平放也能直挂,甚至连打水的小桶都摸出来一个,瑞王久违的无语了。
      学着陆岑川把那个小皮桶拉直再按平,拿来时不过是个一尺见方,巴长厚的木盒子,怎么打开了里面这么多东西?而且各样物什杂而不乱,纸笔、砚台、墨块、镇纸,甚至印章笔架都有专门的空间盛放。还有个满是小格的盒子,里面装了各色颜料,一个个拇指大的方格是瓷质的,外面包了一层木料,中间不知道陆岑川用什么连接,顺手扔在地上竟然毫发无伤,里面的颜料因调得略干,虽然只隔层盒壁,也不见串色之类。
      瑞王看着陆岑川为了显示结实耐用,随手就把那个她说叫调色盒的东西撂在了地上,感想微妙极了。出门在外能有这么个画具齐备的画箱,确实很合自己的心意,可是,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不是在为了去京城收拾准备?
      “哦,本来是想做个行李箱来着,想起你说偶尔出游也会手痒画上两笔,就顺手做了这个。”陆岑川也不遮掩,直言到。
      “那行李箱呢?”
      “不太合用,就算了。”路况这么烂,滚轮能撑多远都不一定,材料又重,说不定比里面放的东西更加有分量。而且仔细想想,现在这情况好像不用她自己搬行李,东西收好放进箱笼里就得了,不用过多考虑移动的问题,随身物品还是背包比较省事。
      瑞王:“……”

      实在的改进了一些用品,但也确实的闹了几回乌龙,历经十几天鸡飞狗跳的折腾,陆岑川终于把路上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最后再做数日收尾,二月初就能启程,比瑞王预想的还早大半个月。
      临行前陆岑川又去常在坊跟丁艾七七八八的交代了一通,避重就轻的说辞只是为了叫长辈们放宽心,可不能把手下主事的人也给糊弄了。这次进京就是奔着考察定居地去的,实际情况不一定,但心理准备得早做。
      又跟丁艾商量想把木梧桐带走,之前准备年礼的时候,小少年表现很不错,这回撑场子的人手虽然能从瑞王处借,她自己的人手,也该趁机见识更多的东西才对。
      丁艾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到,
      “替换的人选我都有安排,东家您看还要挑谁带着?”
      合着不但木梧桐,人家本来就预备了好几个人选,准备到时候抽调给陆岑川带去京城使唤,是她自己完全没考虑到这块儿。
      陆岑川默默捂脸,感叹了一会儿有个能干的帮手可真好,却没依着丁艾意思再多选两个,
      “一个木梧桐够了。”下一步怎么走还没定好,带那么多人也是麻烦。
      她既已决定,丁艾也不多劝,打发木梧桐收拾几件衣裳,这就跟着陆岑川回去,等着一起出发。其他几个被丁艾事先知会过的伙计见只有一人入选,免不得就有几分失落,秦河也支支吾吾的拉着木梧桐。然而众人很快就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嘻嘻哈哈的打趣木梧桐,说他能跟着东家出去见世面了,几个年长些的还去帮他收拾东西,可见平日里相处得都很不错。
      陆岑川跟丁艾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满意,又说了几句店里的事情,见陆岑川没有叫自己等人送行的意思,连出发的日期都不想说,丁艾无奈笑笑,叫她放心出行,店里自己一定能给照看好。
      等木梧桐出来,跟掌柜一同把他们直送出了城门,拱手一礼,提前到,
      “您这一路顺风,财运亨通。”
      “承你吉言。”

      常在坊之外,家里的农庄、种菇、还有老张头家的豆腐坊跟已经开始印历届殿试题选的小书摊,也都不是能甩手就走的,陆岑川自然又挨个儿跟众人见面谈过。
      小书摊的处理最简单,瑞王决定把大家都带回去。陆岑川觉得也行,以后如果她不在京城又突发奇想,直接画样子写信就能说明白想做些什么,而读书人那些长篇累牍的,她却不一定能搞清楚,还是离瑞王近些,叫瑞王看着比较好。
      只是可怜了莫小阁,瑞王不准备叫所有人都走陆路,一大部分的行李跟仆从,还有从京城来的刻印匠人们,都还是走水路上京,莫小阁大约又得吐回去。
      至于她自家的农庄跟种菇,如今多少和常在坊连在一处,有丁艾、老孙跟李宝柱三人坐镇,杨大哥杨大嫂还会从旁看顾,陆岑川很是放心。而张家的豆腐坊牵扯的更多一些,跟张老头和广胜谈过之后,还跑了一趟裕丰楼见了见许管事,这才算是把手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些事情都处理完,陆岑川又自己从头梳理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就去向瑞王报备。
      “我准备好啦!”
      瑞王见她兴致不错,全然不像要离家远行,也不奇怪,毕竟之前几次送行,陆岑川已经非常明确的展现了对于离别的态度。笑着向她确认,
      “那我们明日就出发了?”
      “好哒!”
      得到肯定的答案,瑞王写下书信告知皇帝他们的行程,刚刚封好使人送出,就听陆岑川问临走要不要大吃一顿。瑞王好笑,别人都是践行宴上宾主尽欢,他们这一路同行,出门之前自己人大吃一顿算怎么个意思?不经意间回首望了一望,眼前的景物两年间已经变得熟悉,而明日之后,再见不知何期。
      以今日别,为明日始。
      “好啊。”瑞王答到。

      出发的日子定得儿戏,但能做主的都不在意,底下人自然也没人敢不满。
      二月初三这天,天气尤为的晴朗,风中都带着一丝春日的暖意,还有一些不知是早春的花朵,或是长青的草木的芳香,叫人心旷神怡。
      正是个远行的好天气。
      陆岑川一早吃了饭,就开始做离家前最后的确认工作。不知这时代别人出远门都怎么办,反正陆岑川出门是一定要关窗落锁的,而且不但正院大门有锁,二楼客厅,她跟阿越的卧室,未来阿越的书房,总之家里几个要紧的地方,都还另有各自的小锁。
      也亏得她一直有这种意识,硬件都很齐备,要不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办了。锁了一遍查了一遍,这才把钥匙给了李宝柱,表示自己收拾好了可以动身了。
      众人:“……”虽然也没错,但总觉得这丫头有点破坏气氛。

      尽管陆岑川一直坚持说就是去玩不叫人来送,但李家母子跟老孙一家,柳师傅,杨梁夫妇带着儿子女儿,里正带着儿子儿媳小孙子,老张带着女儿女婿,还是来得非常齐整,丁艾也带着丁松跟秦河来送她们,叫陆岑川窝心又无奈。
      抱过两个小娃娃,又跟嫂子们话别,再听过长辈们的叮咛,陆岑川还有心逗一逗秦河,问他这么舍不得木梧桐,要不要干脆跟自己上京。
      一向很伶俐的小男娃此时是真的有些难过,听陆岑川这么说自然会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撑着模样到,
      “我得跟着师傅看家呢!”他硬要表现得平静,却还是有些从未在陆岑川面前展现过的忐忑不安露出来,
      “东家您,您等我学好了,就把我也带去好不好?”
      他眼眶都红了,却不肯做出格的举动,不肯叫自己显得不懂事,陆岑川就摸摸他脑顶,
      “成,看好家,多跟你师傅学些本事,等我喊你。”
      “诶!”

      整装待发的车马早在门外等着,陆岑川先把阿越交给车里的瑞王,见他安顿好了阿越又伸过手来,也不迟疑,单手握住,手上借力脚下一蹬,潇洒的上了车。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索得要命,等坐好了把阿越抱回怀里,又掀起车厢外的帘子,朝来送行的人们招手,
      “行啦~大家回去吧~”
      看着她满是朝气又不失稳妥的样子,丝毫没有离愁别绪,瑞王不由一笑,吩咐坐在前面的王明,
      “走吧。”
      王明应了一声,对身旁的车夫点头,车夫放开拉紧的缰绳,口中高喝了一声驾,马蹄踏动,牵引着车轮滚滚,以瑞王的马车打头,后面好几辆车马依次缓缓驶出,在众人的依依惜别中,渐行渐远。

      不过与陆岑川预想中的在路上就要全力赶路不同,他们头一天出发就走得非常松散,不见任何急切不说,还在府城用了一顿中饭,歇了晌才又上路。下午也是且走且停,在车上呆的乏了就下车活动筋骨,歇够了再上车继续走,三停两不停的,散漫得要命。
      等到众人晃晃悠悠的到达了一处驿站,明明天色依然大亮,却二话不说就停车靠马,明日再行。
      陆岑川:“……”这跟他们说的路上连吃饭喝水都紧张不一样!
      瑞王好笑,
      “你我倒是无惧,阿越还小,一路疾行可耐得住?”
      “且又没有时限,你急什么?”
      “我才不急好吗。”怪不得她听说了路菜这种特意为行路而准备的食物之后,兴致勃勃的想要制作,却被众人阻止,原来应在了这里。
      不过就算如此悠闲的旅程,陆岑川还是体验了两次野炊的乐趣,亏得天气好,路程安排的也周密,才没有落到需要露宿荒野的境地。

      他们这样边走边玩,果然如同柳师傅所料,七八日的路途生生拖到十来天。前半程陆岑川顾着头次出远门,注意力多放在行路的方方面面,还有路上乱七八糟的初次见闻,无暇他顾,可走到后面,便发现了一行人气氛慢慢变得不同。
      这一行人中,除了陆岑川跟阿越,陆岑川要带的木梧桐,还有被允许同行,避免了悲催的吐着回京命运的莫小阁之外,大多是瑞王的侍卫。这些侍卫身负职责,哪怕是这样松散的旅程也丝毫没有懈怠,多数来去匆匆,只有王明一直跟在瑞王车上。然而仅仅是如此,陆岑川也渐渐发觉,离京城越近,他们身上的戒备明显越发浓厚,不是对路上发生意外的警戒,而是一种更加紧迫的东西,开始回到他们身上。
      没错,回到。

      特别是瑞王。

      他像是进入某种仪式,随着步骤的进行,言辞、举止、甚至周身的气势,都发生了改变。陆岑川熟悉的,自家隔壁看着清俊雅致、却有种随心所欲气质的公子哥儿,随着仪式的深入,逐渐被收敛被包裹,变回初见时那个,矜傲又较真儿,温和又冷淡的青年。
      还神奇的明明已经摆脱了满身的病容,却不知打哪儿淘换来了一股子压沉沉的暮气。
      开始的时候还好,随着一天天接近京城,这情况愈发严重,甚至在跟陆岑川闲聊的时候也渐渐板起了脸。但他自己好像很清楚这样的变化,时刻在提醒着自己,偶尔露出些端倪,就赶紧遮掩过去,这样露骨的不想叫人追问,陆岑川也只好默不作声,全当他是近乡情怯。
      在这样稍显古怪的情况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那些紧张也好兴奋也好各人不同的情绪之中,当已经能远远瞭见京城的城门,陆岑川只用一句话总结了这趟旅程:
      “天啦噜,累死我了。”

      确实是累,但不是直观上的累,而是一种困顿,身体跟精神都一并被影响的疲惫。且不但陆岑川觉得累,瑞王也乏的很,这破孩子不肯坐船非得走陆路,以为歇歇走走跟玩儿一样就过来了,实际上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行程虽然走得松散,但行路到底不比在家中安稳,加上路况非常烂,官道也难免颠簸,还有山,不高也得绕行,山边的石子土块咯噔咯噔的绊着车轮,多亏仗着瑞王的马车给力,要不半路就得给颠散了架。
      也是瑞王已经大好,又调养了一年,身体倍儿棒;阿越年纪虽小,但养得好身子骨也结实,路上照顾得用心,精神头十足;这才能跟着陆岑川折腾,不然他们一行少弱,连半途也坚持不下来。

      等进了城,到了早就定好的客栈,被掌柜毕恭毕敬的请上楼,一直看着她们分配了房间安顿好,瑞王才想着是不是要告辞先回王府,明天再来跟她们汇合。陆岑川却忽然到,
      “这儿客房紧吗?要不再定一间,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这话说的,京城可是瑞王主场,从小儿在这里长大,全付的身家命脉都扎根于此,都到家门口了,却要在外面休息好了再回去,于情于理都怪怪的。
      可瑞王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王明也松了一口气,连声叫掌柜立刻去安排,热水之类赶紧上了,旅途劳顿,大家都先泡个澡松快一番再说。
      王府虽然许多的完备精致,仆从们流水般的仔细服侍,但冷冷冰冰,又哪有与能够放松相处的友人互相关心照顾,来得叫人舒心呢?

      他们刚刚结束旅途,简单定下住宿就先各自洗漱休息不必多提,瑞王的侍卫们除了惯例的几个留作护卫,其他的便都回瑞王府去再做修整。
      跟他们抵达旅程终点的放松不同,瑞王府里早有两方人马,打叠精神等着瑞王归京。见到达的竟然只有侍卫仆从,别说正主未回,王明都留在客栈了,面面相觑,简直没法儿交差。瑞王的老管家萧得一跟他们一起听了回报,心中凄风楚雨,继不肯回京之后,主子这是连望见家门都不想入了吗?
      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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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小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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