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蜜传

作者:清凌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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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溶洞


      夜晚笼罩在碧潭上的浓雾比白天要薄了许多,月光艰难地穿过浓雾映在碧潭水面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晕。
      雅蜜在碧潭边上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挥去吸附在上面的藓精,将粗布巾与换洗衣衫放在石头上,脱去身上的衣衫和草鞋,只留肚兜和亵裤,再散开脑后的百花鬓,一头浓密的深褐色秀发披撒开来,在月光映照下似有流光溢彩。娇嫩肌肤在深褐色的秀发映衬下更显白皙,少女美好的身姿暴露无遗。石头缝间的灯虫有害羞的捂住眼睛,有谨慎的转过身去,也有胆大在瞠目打量。雅蜜毫无羞涩之态,从石头缝里抓了只个头大的灯虫放进透明的鱼鳔灯罩里,再将鱼鳔灯束在头顶,便一猛子扎进碧潭里。
      三月夜晚碧潭的水冰冷刺骨,雅蜜却浑然不知,脑海里翻腾着五日后出谷的计策,身体像鱼一样波动,四肢无意识般地划水,不知不觉就游到碧潭深处。
      碧潭静谧深邃,雅蜜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内心的烦闷渐渐散开。她伸出手好似要抓住无限的未知,冰冷的潭水从指缝间穿过,一把抓空再伸手去抓,如此反复。鱼鳔灯罩里的灯虫也学着雅蜜的动作伸手抓来抓去,雅蜜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记来碧潭的目的。原本沉睡的清鱼被雅蜜惊扰了好梦,一群群结成队绕着雅蜜打着圈圈。
      雅蜜伸手便去抓打圈的清鱼,一条条清鱼故意逗弄她,刚要被她抓住就嗖地游开。忽而几条清鱼冲开了鱼鳔灯绑绳,雅蜜忽觉头顶的照亮减弱,方才看到鱼鳔灯已离开自己尺余,正缓缓地向水面浮去。雅蜜随即伸手去抓鱼鳔灯,却被一层层清鱼隔开,鱼鳔灯的光亮一点点远去。雅蜜立时陷入一片静寂的黑暗中,她只得奋力划水向上游,清鱼群把她紧紧围在中间,像是把她包裹起来,任由她推搡蹬踹,却怎么也冲不开清鱼的层层包围,身体没有向上移动反而越来越向深处沉去。正心急时,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光亮,雅蜜以为是鱼鳔灯,鱼群不在抵抗她反而夹带着她向光亮游去。
      快到光亮处,清鱼群忽然如闪电般散开不见踪影。光亮越来越大,游到近前,雅蜜方看清光亮来自一个洞口。雅蜜迟疑片刻,便顺着光亮游进洞口,最开始洞口非常狭窄,雅蜜的肩膀贴着礁壁,手臂不能动,只能用身体波动和腿脚蹬踹前进,又游了几十尺,明亮骤然开阔,呈现在雅蜜眼前的是一处宽广的溶洞。
      雅蜜进入溶洞,赤足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不觉冰凉,反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涌上来,洞穴中并无积水。雅蜜大口呼吸着极其潮湿的空气,四下观望,洞中般般瑰玮,满目琳琅,石乳向下,石笋凌空,五彩斑斓,似雕似塑,奇幻迷离。
      水滴顺着雅蜜浸湿的长发滴落在地发出奇妙的音节,与钟乳石的滴水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洞穴中,似一曲美妙的仙乐。
      雅蜜惊奇地端详着每一块奇形怪状的钟乳石,缓缓走到洞穴正中,见有焕然天成一般的钟乳石桌椅,石桌上摆着一只白玉茶壶和一只白玉茶盏。
      雅蜜大惊,这里竟然有人?
      忽而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剩肚兜亵裤,甚是不雅,雅蜜赶紧散开湿漉漉的浓密长发遮住裸露的肩头和胸前,转身就要离去。转念又想探寻个究竟,矛盾片刻遂转回来伸手触摸雪白的石桌,又端起白玉茶盏,盏里漂着一大片散开的茶叶,雅蜜一眼便认出这是谷里才有的霉茶。
      雅蜜正在思量间,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终是找到了这里。”
      雅蜜惊愕地转过身,抬头看到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脸,雕刻般的眉骨与高耸的鼻子完美契合,不浓不淡的眉梢挑入鬓,长眉若柳,墨色双瞳,未束的银白色长发披散开来,半透明鱼鳞片拼接而成的飘逸长衫将清瘦挺拔的身形勾勒地恰到好处,每一个细节都美得勾魂夺魄。
      雅蜜一时失神,只听那人又道,“我知道你会来。”
      雅蜜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谁?”
      美极则妖。
      妖是异于常人祸害生灵的邪恶的东西,雅蜜从不相信世上有妖。大峡谷里未幻化为人形的物种有灵性,却从无害人之举。各族皆有被驯服的牲畜,听命于人,它们也不是妖。游离于九大部族之外的小族自古以来居无定所,被九大部族歧视,艰难生存,更不是妖。寒地恶兽体型庞大,血口獠牙,相貌可憎,如果不是被珈髓操控,它们也是老老实实在寒地冰洞里啃食岩石苟活,算不得妖。常人口中的妖魔作怪,不过是人在作怪,那些狡诈虚伪贪婪追逐权利的人弄出来的是非。
      世上没有妖,那么眼前妖孽般美貌的人会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先是自问,“我是谁?”然后答,“玉芝,我名为玉芝。”
      玉芝暗道,十年,已经十年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我都快忘记自己叫玉芝,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谁。
      雅蜜看玉芝相貌清隽,年纪应在弱冠之上,再看他一头银白长发,好似已过知天命,思考片刻,还是十指交叉手掌上翻行了晚辈礼,“我叫雅蜜,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玉芝摆手道,“别给我行晚辈礼,也别您您的,不用和我来这些虚礼。”
      说罢玉芝走过来接下雅蜜手里的茶盏,悠悠然坐在石椅上,呷了一口茶,抬眼看着雅蜜,视线正好与雅蜜头顶齐平。
      雅蜜被他清傲的眸子盯得浑身不自在,向后退去一步,“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碧潭深处的洞穴中?”
      玉芝又是轻笑一声,“还是您您的,和我这么生分。”
      雅蜜诧异道,“我认识您?”
      雅蜜打记事起,就没和哪位男子熟络过,他说得如此笃定,自己却没有印象,完全没有印象。
      玉芝放下茶盏,面露不快,“你再您您的称呼,我就不让柳儿跟着你了。”
      雅蜜一头雾水,歪头道,“柳儿?柳儿是谁?”
      玉芝微微颔首道,“柳儿,嗯,你叫它银子。它的名字叫玉柳。你叫它银子就银子,无所谓,不难听,你救了它,它也喜欢你。”
      玉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一个人在溶洞里生活了十年,终日郁郁寡欢,心情从来没有此刻这么好,雅蜜终于找来了,终于可以有人说说话,可以说很多很多话。
      雅蜜喜道,“银子叫玉柳,是你驯化的?”
      听到雅蜜不再唤自己为您,改为你,玉芝不由得嘴角上扬,“这就对了,你不需要和我客套,咱俩差不了几岁。”
      说罢,玉芝在石桌上轻敲几下,银子窸窸窣窣地从溶洞里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雅蜜看到银子,毫不掩饰喜形于色,“银子,真的是银子,原来这溶洞是你的家啊。”
      银子点点头,围着雅蜜转了几圈,对着雅蜜伸出长长的红信子打成个心型,很是兴奋。
      玉芝又在石桌上轻敲几下,银子窸窸窣窣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雅蜜见银子退去,继续问玉芝,“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碧潭深处的洞穴中?”
      玉芝不答,反问,“我问你,雅蜜,你怕我么?”
      雅蜜狐疑道,“怕你?为什么怕你?因为我闯到你的地盘,我就怕你么?”
      玉芝捋一缕银白色长发,一脸凝重,“我这个样子,你怕么?”
      雅蜜轻哼一声,摇了摇头,“不怕,你长得很好看,头发是白得瘆人,但我不怕。”
      玉芝听闻大笑,“真好,你还是这样,不怕我。”
      这下彻底给雅蜜弄糊涂了,“我应该怕你么?难道你会吃人?我不信。”
      玉芝还是大笑,“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雅蜜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咱俩认识?我自认记性不差,但是对你完全没有印象,我们应该不认识。”
      玉芝站起来,指了指石椅,示意雅蜜坐下,“雅蜜,我这里只有一张石椅,一只茶盏。你既然来了,就是客,你坐,我和你慢慢说。”
      雅蜜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石椅和地面一样是温热的,雅蜜坐下便觉得舒服得不想再站起来。
      玉芝拿起白玉茶壶,将茶盏倒满,雅蜜以为玉芝是倒给她的,刚要伸手去接,没想到玉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玉芝一边把玩着茶盏,一边绕着石桌踱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说来话长,从哪里开始说起呢?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一个人在这洞里呆了十年,我驯化了柳儿,你救了柳儿,我偶尔会和柳儿说说话,柳儿能听懂,但它不会和我对话。我十年未和外人打过交道,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起。虽说我深夜会出去游走,偷你们院子里的鱼干和茶叶,但你们发现不了我,见到我肯定以为我是怪物,是妖精……”
      雅蜜听到这里,忽而抬手打断了玉芝的话,“等等,等等,说你深夜会出去偷鱼干和茶叶?”
      玉芝停住踱步,一双黑眸亮晶晶看向雅蜜,点头道,“对啊,也偷过你们的衣物。太丑,没法穿,不如我自己做的鱼鳞长衫,怎么样好看吧?”说罢双臂打开,展示给雅蜜看自己穿着的鱼鳞片拼接的飘逸长衫。
      雅蜜瞟了一眼似透非透的鱼鳞长衫,在钟乳石光晕下发出斑斓的光彩,好看是好看,但不如粗布衣衫穿着舒适。雅蜜对鱼鳞长衫毫无兴趣,遂干咳一声,“鱼干、衣物、茶叶都是你偷的,我们族人都以为是奇异鸟偷的,原来是错怪了奇奇。”
      玉芝挥了挥骨节分明的手,“那只笨鸟也偷,我也偷,我还偷你们晾晒的果干。我是为了果腹,在这洞里没吃的,我能怎么办,你也看到了,这里潮湿得不得了,生不起火,难道让我天天吃生鱼片?那只笨鸟偷衣物去垫窝,我偷衣物是懒得自己缝鱼鳞,你要知道这些鱼鳞很难缝在一起的,谁知道你们的粗布衣服那么丑,我才不要穿。还有,那只笨鸟叼走我这碧潭里多少清鱼,还有大鲵。对,大鲵,你还帮它捕过一条大鲵,那是我都要驯化好的大鲵,还没起名字,就被你捕走了,你是不是给了那只笨鸟?你别不承认。”说到这里,玉芝一脸忿忿然。
      玉芝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话,雅蜜顿觉这人要不是在洞中憋坏了,要不就是个话痨。
      雅蜜叹气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捕大鲵就是了。”
      玉芝讥笑道,“我和大鲵说了白天睡觉不要在碧潭里瞎游,所以你白天看不到它们,你想捕也捕不到。大鲵不会说话,和柳儿一样,都能听懂我的话。”
      雅蜜挑眉道,“好,好,银子,是柳儿和大鲵都听你的,但是柳儿,唉,我还是叫它银子,银子这个名字比柳儿好听。银子不会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它?”
      玉芝面露得意,“准了,以后我也叫它银子。银子是不会说话,不会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我驯化它之后,就可以看到它看到的一切,听到它听到的一切。自从你救了银子,它总跟着你,你却发现不了它,我知道你这些年的一切。”
      雅蜜乍一听,心下大惊,她是用阿爹留下的血丹救活的银子,不知玉芝是否看到血丹。
      刹那的心虚后,雅蜜支起下巴,“你会通灵术?你看到我是怎么救活银子的?”
      玉芝仍是一脸得意,“对,我会通灵术,我能看到的只是你从笨鸟的鸟窝里救下了它,带它回家时它已奄奄一息,闭着眼睛,后来它什么都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再看到的就是它睁开眼睛,你喂它吃小鱼干。我和你说,银子不喜欢吃小鱼干,银子喜欢吃活物,鲜肉。那只笨鸟喜欢吃小鱼干,以后你不要再给银子喂小鱼干了。”
      雅蜜暗喜,玉芝不知道血丹的来历,甚好。后边玉芝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堆,银子爱吃什么,那只笨鸟,就是奇异鸟,是银子的是天敌,它俩自古不合。雅蜜自从救下银子后,奇奇再没挑衅过银子,她也没发现它俩不合。
      雅蜜打断了玉芝,问道,“各部族幻化成人后的这亿万年来,各族灵力尽失,你怎会有此等灵力?”
      阿爹只是有设结界的仙力,并无其他灵力,眼前这个自称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白发俊颜男子怎么会通灵术?
      玉芝抬手向一个方向指了指。“我本无灵力。这里是一个套一个的溶洞,那边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溶洞。那边的洞里有石床,那边几个溶洞有积水,大鲵生活在那里。”玉芝又指向另一个方向,“那边有一个溶洞石壁光滑雕刻有通灵秘籍,我就在那个洞里发现的银子,没几年我就修得了通灵之术。怎么样,无师自通,佩服我不?要不要我教你?”
      雅蜜向玉芝竖起大拇指,“厉害,佩服。我不学。阿爹说过,做人要顺其自然,修灵力非常人可为,很容易走火入魔。”
      玉芝嘴角微翘,“说的极对。初修通灵术时我心烦气躁,常常以额撞墙,痛苦不堪。可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溶洞里实在无聊,即使焦躁不堪,也继续修炼,慢慢也修成了。如果不修成,怎么能通过银子看到外面的一切呢?”
      被玉芝带着跑偏说了这么多,雅蜜忽而想到她最初要问的问题,“你还是说回正题吧。”
      玉芝扶额道,“正题是什么?你问什么来着?哦,对,咱俩是不是认识。可是,说来话长,不知道从何说起。”
      雅蜜差点儿被他一脸绝色却不知所措的蠢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强忍住没笑出声,“那这样,我问你答。”
      玉芝一本正经点头道,“好,你问,我定然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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