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对我别有所图（重生）

　　周瑶心乱如麻，但只能选择装傻，不动声色地保持距离。

　　“今日之事，多谢曦王殿下相助，臣女确实也不想答应邵首辅的要求。”

　　她半侧过身，避开景初存的视线，出言大方得体，但在这种气氛下却难免显得疏冷。
　　没人知道她怦然作响的纷乱心跳。

　　作为前世掌握情报网的人，被难以捉摸的难题吸引，是一种本能，却也是无声的危险。

　　她想不通曦王到底在盘算什么，贸然出言，到底是什么目的。

　　越想疑问越深，越想自己的心越乱。
　　仿佛前世的宿敌准备靠这种方法把她也逐渐拉近深渊。

　　景初存定神看着周瑶。
　　日头偏西，光影摇晃，女孩眉眼惊艳绝伦，身形气度一点一点勾勒出与梦里倩影相同的轮廓。

　　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分明知道，阻止别人求亲，代表着什么含义。
　　以他的身份，又会带来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是他都没有在乎。

　　他当然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周瑶会选择装傻回避，这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心里还是有些酸涩失落。
　　就像梦里的他跪在她的坟茔前，那种万千期待都成空的痛苦。

　　他张嘴还想说几句打圆场的话，可向来巧言令色的人，眼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瑶没抬头看他，睫毛微颤，缓身道：“夫人在内院里叫我，恕臣女失陪。”

　　周夫人当然没有叫她。
　　现在周广城夫妻都沉浸在“家中要出个王妃”的巨大惊喜中，尤其是父亲，觉得自己也算借势狠狠打了邵鹰的脸，激动万分，巴不得今晚就让曦王把她领走。

　　走回自己的院子，周瑶坐在鸽笼边，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在额头，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发烫，心里冷热交替。

　　“小姐，奴婢听说——”千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含羞的喜色。

　　千雨就大咧咧了很多：“嗨呀，我就说他喜欢您吧！您还不信。”

　　“等等，喂，您不会到现在还不信吧！”

　　周瑶不答一言，眼神落在虚空。

　　景初存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伪装骗过天下人的骗子。

　　她宁愿相信周广城变成了好父亲，邵鹰放下权力隐居，千雨说话变得温柔，甚至太阳从西边升起，也不会相信景初存能对谁交付真心。

　　而且，她前世行刺曦王反而殒命当场，他们理应是你死我活的宿敌。

　　难道这世上会有人相信，原本杀掉她的人会心悦她？

　　而更让她思绪飘忽的是，她完全猜不透景初存此举的目的。

　　是和邵鹰一样，看自己得太后和民众喜欢，所以想借自己招揽人心？
　　但是曦王本就是太后最喜欢的孙辈，在百姓中也是誉满天下，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周瑶越想心里越乱，脑海中总有一层朦胧的不安和疑虑，如雾里看花，挥之不去。

　　当晚，等所有客人神色各异地告辞后，管家来院子对她道：
　　“瑶小姐，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哦，好的。”
　　她答应着要往大厅走，又被管家拦住：“老爷请您去的是书房。”

　　父亲的书房向来只对自己开放，连周夫人也不曾涉足，现在却要让周瑶进去，肯定不是好事。

　　周广城刚送走最后两个奉承的客人，听多了“您的王妃女儿”的恭维，他也飘飘然起来，仿佛明天就要成为国丈。

　　他自己满面红光还没褪，使劲打眼瞅着这个女儿，却没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发现任何受宠若惊的娇羞。

　　事实上，与父亲期待的完全相反，周瑶眼神冷静平和，仿佛今天白天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

　　“阿瑶，曦王殿下说了那样的话，你却完全不为所动吗？”

　　她眨了眨眼睛，“女儿已经对王爷道过谢了，感谢他帮阿瑶解围，劝回了邵大人。”

　　周广城一愣，脸部肌肉隐隐抽动。

　　在女儿来之前，他准备了一套“为家族献身”的托词，还有“女子觅得良人何其有幸”的教诲。
　　本打算等周瑶一来就大展攻势，劝她赶紧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嫁去曦王府，为亲爹的仕途和脸面铺路。
　　可现在全都堵在了嘴边。

　　周瑶居然没看出景初存的意思？
　　他一个外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阻止邵鹰对你求婚，这不就是摆明了说你是他看上的人吗？

　　周广城到底是父亲，不便把话说得太直接，只能寄希望于周夫人的闺中秘话：“你母亲呢？管家，带阿瑶去见夫人。”
　　管家脸上现出几分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回老爷，刚才娴小姐的病好像又恶化了，夫人在娴小姐的院子里。”

　　计划被阻碍，父亲大皱眉头，忍不住嘟囔：“天天恶化，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

　　第二天，朝堂俱震。

　　曦王弹劾首辅邵鹰，私设赌场盘剥民脂民膏，证据分明，无可抵赖。
　　皇上雷霆震怒，当场下旨抄家。

　　邵府从上到下被翻了一遍，拢共查抄出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实在是巨额数字。
　　按照官员薪俸制度，即便是身居一品、百官之首的邵鹰，任职首辅这几年的薪酬，也不及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

　　敛财之巨，令朝野上下惊讶不已。

　　然而，遍布京城贫民区的赌场，十年来压榨了多少百姓的血汗，害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数额无法估量，造成的伤害也无从弥补。

　　邵首辅被当堂拿下，亲自执行脏活的阿文则是直接处死。
　　依附邵鹰的党羽们也被波及连累，倒戈的倒戈，下狱的下狱，曾经权势滔天的庞然大物，眨眼就树倒猢狲散。

　　太子反应快，及时与他割席，这才免于被牵连。但是太子党元气大伤已经是既定事实。

　　周广城乐得红光满面，到处对人说，之前邵鹰几次三番逼迫自己站队，可他独具慧眼，早就看出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坚持正直，果然等到了这一天。

　　有人问他：“听说昨天曦王殿下在您府上——”
　　他忙不迭地咂咂嘴，与人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阿瑶是有福气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扳倒邵鹰，只是曦王的第一步。

　　皇上的孩子中，秀王骄奢荒淫，昭王能力浅薄，六皇子尚且年幼，算来算去，也就曦王和太子这对亲兄弟有些出息。

　　而近几年来，景初存所展现的才华、品行和能力，以及在百官和老百姓中间的声望，已经足够与太子争锋。

　　暗流涌动，已成云谲波诡之势。

　　黔村兵马司的府衙里，黎睿正讲述着朝堂上众人的热闹，周瑶一身黑衣蒙面，静静地听着。

　　“皇上当时动了大气，准备让邵家全门抄斩，可曦王殿下一通劝说之后又改了主意，说先关入天牢，慢慢审问。”

　　他不禁喟叹道：“曦王殿下果真慈悲为怀，哪怕邵鹰站在对立面，又是他的手下败将，却依旧放了一马。”

　　周瑶心想怎么可能。
　　留下邵鹰，无非是想再弄出来一些太子的把柄，将来对上皇兄的时候能有个人证。

　　“对了。”黎睿眼睛一瞟，浮现几分八卦的神色。
　　一看那样子，她就知道要问什么。这两天来，她遇见的每个人都是这副表情。

　　“我听说那日在你家.......”

　　周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长出一口气，径直道：“总之这是误会，我和曦王殿下真的没有关系，也没有可能有关系。”

　　“哦，这样啊。”
　　黎大人暂时闭了嘴，随后想来想去，又实在忍不住：“但是现在大家都在说。”

　　“而且流传得非常全面，从你进京那日开始，你和曦王的每件事情，老百姓都如数家珍。”

　　感觉到周瑶骤然身体绷紧，他把后面那句“甚至有人写话本”咽了回去。

　　“而且，我算过一卦的，你们八字相合，星宿匹配，确实是命中注定的纠缠，可遇不可求的。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么？”

　　周瑶扯了扯嘴角，越看黎大人越像江湖骗子。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需要你算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黎大人，你还记得‘鸽谣’吗？”

　　“帮我算一个开业的良辰吉日吧。”

　　-

　　邵大人倒台之后第五天，京城中冒出一家新的典当行，名叫“鸽谣”。

　　与寻常店家不同的是，这家典当行不收实物，只买卖信息。
　　换言之，只做情报交易。

　　顾客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告诉店主，由她定价收买。

　　同样地，有心之人也可以去向她提出问题，支付对应后价格后，她会做出回答。

　　可能是当场回答，也可能是三天之内，由一只鸽子将纸条送到你手里。据说这就是取名中带个“鸽”字的原因。

　　前世，周瑶的情报网，就是如此。

　　当秘密轮转起来的时候，坐在这张网的中央的她，就能洞悉全城。

　　京城中老牌家族、新兴势力林林总总，江湖组织也不少，成规模的都有自己的暗探。
　　可是一个专门做情报的组织，到底还是第一次见，自然吸引了很多好奇和质疑的目光。

　　开业之初，众人大多嗤之以鼻：
　　“随便一个问题，都能在三天内找到答案，那岂不是全知全能？怎么可能，八成是随口编一个告诉你罢了！”

　　更有恶毒者揣测：“说不定这家闹着玩的店只是个幌子，其实卖的是店主本人呢！听声音是个女的，说不定长得还不错。”

　　“这就是你不懂了。如果长相拿得出手，何必穿成那样，从脸到身子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露出来？所以我猜啊，肯定是个丑人。”

　　但是，鸽谣很快就狠狠地惊掉了这些人的下巴。

　　不出三日，鸽子的纸条飞往各地，所有顾客的问题都得到了回答，而且经验证，全部都是正确的。

　　有不信邪的人继续拿各种信息去试探，最终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从这家典当行买到任何想要的消息。

　　从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的买卖价格，到侯门贵族的往事秘辛，甚至，连除了当事人外从未被外人知晓的各种私心和秘密，只要你出价，店主都能找到。

　　每个人都有秘密。
　　尤其是高官权臣、势力领袖，他们最怕自己秘密被人知道，同时又最渴望知道对手的秘密。

　　一时间，几乎无人再敢小瞧这个貌不起眼的店铺。
　　也无人敢轻视城中偶尔飞过的灰色鸽羽。

　　对于众人从质疑到否定再一转为畏惧的态度，周瑶前世就已经经历过一遍，自然不放在心上。

　　就是最近大家的问题太多，鸽子四处去查也累坏了。得赶紧培养出第二批才行。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店。

　　来人是一个小男孩，睁着大眼睛，抬头对她说：“老板，你这里是可以买卖秘密的对吗？”

　　“是的，你想知道什么？”

　　孩子皱了皱鼻子，鼓起勇气：“我不想知道，是有一件事想卖给你，只要你给钱就行。”

　　“是关于太子和曦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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