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储备粮

　　午夜时分，基地研究区灯火通明。

　　金属墙上人影往来匆匆，不断有愤怒和惊惧的叫骂声响起，但很快又被巡逻队冰冷的态度所镇压。他们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将所有遮挡物都撕裂，使得夜晚喧闹不止。

　　在控制室的黑卡权限激活后，研究区所有的实验室的门都自动开了锁，巡逻队的队员们分成几组进入各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搜查，连休息室都没有放过。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

　　“难道试验品不在研究区？”
　　方时北试图想出最为合理的藏匿地点，“可装辐化鬼的黑雨罐那么大，如果真的移出实验室，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童乙安静地靠在墙壁上思考。
　　他想起了他们这次出任务所带回来的那只辐化鬼，从时间上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本次实验的试验品。

　　等了一会，他突然问：
　　“研究区旁边的医疗区是不是有多余的人体罐？”

　　“没听说过啊。”方时北有些犹豫。

　　“那现在你听说了。”童乙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医疗区一趟。”

　　“……我们可没有医疗区的搜查令。”

　　童乙轻松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你们队长顶着。”

　　“……”

　　这个队长，应该不是指副队长吧？方时北想。

　　虽然已经决定要进医疗区，但那里都是病人，或者刚刚痊愈的体弱者，护士和医生都极其不好惹，就这么大张旗鼓地闯进去到处乱翻容易拉仇恨，童乙便点了四五个人一起行动，剩下的依旧留在研究区继续找。

　　“如果江队在就好了。”方时北突然说。

　　童乙抬起头：“怎么说？”

　　“至少他在能给我们壮胆。”方时北道。

　　几人正穿过研究区和医疗区之间连通的仓库，四周都是金属脚手架和钢桥，稍微往下望就能看见沉浸在黑暗中的货物箱。

　　童乙收回目光，道：“……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可怕，是有心理建设。”方时北说得头头是道，“就好比我在前面砸人家场子，总要有个靠山在后面，这样我砸起来会更快乐。”

　　童乙有点无语：“你是泰迪吗？”

　　方时北：“你怎么骂人呢？”

　　而童乙转移了话题：“江律不在，不是还有我么，我就不能给你们安全感了？”

　　“等你练成徒手掰断脖子的神力，我可能就有了吧。”

　　童乙沉默一会，道：“那你找过江律了吗？他人呢？”

　　方时北摇头：“我刚刚去找他，房间里没人，可能又去哪里静心了吧。”

　　“半夜静心，也不怕直接睡死。”童乙冷笑。

　　说的好听点叫静心，难听点就是发呆。他们我行我素的队长从来行踪不定，有时候想要找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童乙恶狠狠的：“下次他再不参加集体活动，我就不帮他写任务报告书了。”

　　“也别这么说，控制室的黑卡可是借用江队的名义才拿来的。”方时北小声说。

　　．

　　而此时此刻，正三层的医疗区已经陷入绝对的安宁。

　　医疗区的晚间与白天完全不同。因为要节省能源，所以长廊里的暖气大部分都被关闭，温度下降得很厉害，金属墙壁之间填充着干燥而冰冷的空气。

　　应急灯照亮了脚下平坦的路，两边房门闭合着，像是许多块整齐沉睡的拼图。基地里走廊总是很多，它们连通着数不清的房间，笔直却漫长，在没有白炽灯照亮的时候显得深不见底。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唯没办法确定引他来的人究竟进入了哪个房间，于是他站在走廊里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沈唯又听见了那轻到如落雨的声音。

　　就在离他最近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断断续续地发出响动。

　　人或许会惧怕未知，但吸血鬼不会，因为他们本身就已经是最无法理解的存在了，他们永远会对那些看似危险的东西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扇挂着“休息室勿扰”牌子的房门虚掩着，似乎注定了要被人一探究竟的命运，缝隙中有更稠密的黑暗从其中溢出来，像是迷沼的一角。

　　沈唯握住圆润冰冷的把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空气里逐渐聚拢了一点暖意，沈唯仔细闻了闻，辨别出少许苦咖啡的气味。他虽然吃不了人类的食物，但嗅觉依旧处于可用的状态，而且比一般人要强上不少。

　　整个房间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单人病房，距离门很近的地方有书架和咖啡桌，门对面是沙发，一座屏风将病床隔离起来，露出白色床单的一部分。

　　暖气还在运作，应该是有人在这呆过，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泡了咖啡喝。沈唯到处看了看，却没上手去翻，他要避免留下痕迹，以免之后发生什么会找上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这种念头有点奇怪，为什么就笃定必须发生什么呢？

　　沈唯绕过小沙发，走到屏风后面，看见墙边摆放着病床。
　　床头是倾斜的，与矮柜之间形成裂缝，床的四个滚轮也转动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床底下有什么？

　　沈唯不自觉地想一探究竟。

　　于是他俯身在地，利索地滚进了床底。

　　可在贴紧地面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触碰到了一点非同寻常的温度。眼前并不是白花花的墙面，而是一片光滑细腻的玻璃。玻璃透明的表层之下涂抹着水纹，沈唯一动，水纹也跟着混乱起来。

　　——床底下放置着一个玻璃罐。

　　大约半人高的罐子就这样直挺挺地侧躺着，隐秘又无声，沈唯的膝盖抵住表面，甚至能触碰出罐身的余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玻璃表面收拢，感受到略微混浊的液体正殷切地贴合，那些细小的空气挤压成一串串气泡。

　　这难道是病房的特殊仪器吗？比如维持病人生命的营养液之类的……

　　沈唯皱眉仔细观察着玻璃罐内部，然而下一刻，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与他对视。

　　折叠的躯干，柔软的身体，这双眼睛的主人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蜷缩在玻璃罐里，即使罐中液体模糊不清，沈唯也能看见它近乎扭曲的面容。

　　瞳孔放大，周围没有眼白，眼球充血而膨胀，像是快要撑破眼眶从面部挣脱出来的硬球。

　　这是一双辐化鬼的眼睛。
　　沈唯想。
　　罐子里面装的是一只辐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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