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途

　　季楠从通县回来以后，没直接回家，而是开着Monster，绕着江桥跑了一圈。

　　姥姥的忌日，是顾睿陪她回去的。季楠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姥姥说，可是到了那儿，看见姥姥的笑容，她就把那些话都憋了回去。
　　姥姥生前已经过的很苦了，不应该再拿这些烦人的事情打扰她。

　　回宾城的路上，她的头就开始疼。夜晚冷风习习，路灯暗黄，江桥上汽车和行人都很少。把控着速度，与夜风奔跑，她才觉得清醒了些。

　　但是，这种清醒只存在于外面。
　　上了一天课回家后，她的头疼得更厉害，她冲了个热水澡，又一连抽了半包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闹铃响的时候，她醒过一次，但是没起来。给代雅发了个短信后，她又蒙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梦里，她忽冷忽热，头痛欲裂，四肢酸软，像被人放在烤炉上反复煎烤，疼的难受却无法挣脱。

　　......

　　季楠问陆檀川，“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陆檀川：“你感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楠：“你不上课吗？”
　　陆檀川：“我看你冰箱里没有食材，你平时吃什么？”

　　“陆檀川。”
　　“季楠。”
　　二人注视着对方，互相问话，却谁都不肯先开口回答。

　　三秒钟后，陆檀川先低了头。
　　“我请假了，把学生证押在了保安那里，他让我进来的。”
　　“你平时都吃什么？今天吃过饭了吗？”

　　纵使陆檀川先回答了她的问题，季楠也不想回答他。
　　“这是我的事。”季楠偏头。

　　“客房能住吗？我今晚在这睡。”陆檀川说的很自然，好像他是这里的常客一样。
　　听到他的话，季楠自嘲的笑了笑。

　　上次来她家，他强吻了她，这次来她家，他要住在这儿。
　　他当这是什么地方？又当她是什么？他朋友知道他这样吗？那些喜欢他的小迷妹们知道吗？那些尊敬欣赏他的人知道吗？

　　平时装的像个人似的，一到她这儿就变的跟禽兽一样。
　　“表里不一啊……”季楠嘲讽的感叹。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半晌，陆檀川开口：“表是什么？里又是什么？”他坐在了季楠的床上，靠近她，和她对视。

　　季楠：“我相信这种很明显的问题难不倒学霸。”
　　陆檀川：“我不是学霸。”

　　季楠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陆檀川，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陆檀川：“我喜欢你。”
　　季楠：“你总这样有意思吗？”
　　上次说让她做他女朋友，这次又说喜欢她，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我没开玩笑。”

　　季楠冷下脸，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躺回被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权当他不存在。
　　陆檀川看了眼输液的吊瓶，又深深地看了季楠一眼，起身出门。

　　冰箱里是满满的食材，这些是他让司机去买的。
　　至于原来她冰箱里那些不同牌子的啤酒，全都被他藏在了厨房最上边的柜子里。
　　回想着刚才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他准备给她煮一碗粥，再煮几个鸡蛋。

　　季楠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灯，发现床边的三角架上已经没有了点滴瓶。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起身，习惯性的去摸桌子上的烟——却什么都没摸到，桌子上的烟灰缸也是干干净净。

　　季楠低骂，多事精！他闲的蛋疼？

　　下楼，开冰箱，习惯性的去第二层拿罐啤，伸手一捞，却捞出来一个苹果。
　　！？？？

　　冰箱里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瓜果蔬菜。季楠找遍了整个冰箱，都没有找到她的酒。
　　那可是她上周刚买的凯撒！

　　冰箱门被关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听见声响，陆檀川从楼上下来。
　　看见季楠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在气什么了。

　　“陆檀川，你有病？”
　　“有病的是你。”陆檀川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医用胶布，又看了眼冰箱，一语双关。

　　季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陆檀川迈着大长腿，不急不缓的走下楼。深蓝色的学生服，穿在他身上像西装一样，优雅，整洁。
　　他进了厨房，把做好的食物端到餐桌上。
　　“过来吃饭。”

　　“陆檀川。”
　　“你吃完我就走。”

　　季楠自己气了一会儿，也不再和他犟，拉开椅子坐在上面。
　　一碗皮蛋瘦肉粥，两个鸡蛋，一杯温开水。

　　陆檀川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季楠。
　　发烧的温度褪去，她的脸又恢复了白皙。消瘦的鹅蛋脸，睫毛很长，也很卷，明明是十分讨喜可爱的一张脸，却不爱笑，总是面无表情，眸子里全是冷漠和疏离。

　　鸡蛋清都被季楠吃了，完整的蛋黄被剥离，扔在盘子里。她一碗粥喝完了一半，又喝了一口温开水。

　　陆檀川：“蛋黄怎么不吃？”
　　季楠：“不爱吃。”

　　“挑食对身体不好。”
　　“你管的真多。”
　　“我只管你。”
　　季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门在那儿，不送。”

　　陆檀川默默地收拾餐桌，看见盘子里她剥出来的蛋黄，用她的筷子轻夹起来，送入口中。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吃蛋黄，很腻，也很甜。

　　吃完后，又拿起她的水杯，喝完了她剩下的水。
　　二楼，季楠站在拐角处，看见他的动作，深深地皱眉。

　　*

　　季楠又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这两天，每到中午，陆檀川就会和医生一起过来给她打针。

　　赵阿姨在上周日的时候就告诉她，她家里有事，想请假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问她可不可以。
　　季楠觉得好笑，她的主子是季正国，那还问她干什么？她怎么想的还有必要么？

　　和陆檀川在一起的时候，二人大多数的相处都是沉默，他找来的医生给她打针，他下楼给她做饭。

　　有人愿意免费伺候她，她也没什么挑的。
　　但让季楠不爽的是，每次他一来，她的烟就总是找不到。

　　“陆檀川。”
　　“嗯？”
　　“我烟呢？”她昨晚找了一晚上，之前他放过烟的地方全都没有。
　　陆檀川：“不知道。”

　　季楠又来了脾气，眉宇间的厌恶毫不掩饰。
　　“你能不能别这么多事？”

　　陆檀川放下手中的英语资料，乌黑的瞳仁里泛着寒光。
　　“季楠，你真是没心。”

　　知道她感冒，他找医生来给她打针；知道她没人照顾，他下厨给她做饭；担心她发烧反复，他每天抽出时间来看着她，藏了她的啤酒和烟。
　　做了这么多，就换来了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多事？

　　陆檀川装好学习资料，背上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关门声。

　　点滴还有半瓶，在输液管里滴滴哒哒，走的很慢。那是陆檀川怕药物刺激她的血管，特意给她调慢的。
　　桌子上有一杯水，温热，那是他怕她口渴，每半小时就给她换一杯新的上来。

　　季楠渴望温暖，但是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因为这些都是假的，都是留不住的，最后都会离开。

　　陆檀川让司机送他回学校。
　　望着窗外，他依稀还能闻到那股烟味，很清，也很甜。

　　铃声响起，微信提示。
　　J：谢谢。

　　看了这两个字很久，陆檀川无声的笑了，眉宇间的压抑也消失殆尽。
　　点进右上方的三个小点，他给她设定了一个备注：小刺猬。

　　下午放学，陆檀川又去了碧水庄园8号。
　　“又来看女朋友啊？”保安大叔热情的和陆檀川打招呼。
　　“嗯。”他嘴角微笑的弧度加深。
　　按下门铃，等了好一会儿，季楠才给他开门。

　　她头发乱糟糟的，圆领衬衫歪歪扭扭，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两条白嫩嫩的腿光着，一看就是刚睡醒。
　　陆檀川目不斜视，拎着水果换鞋，进屋。

　　季楠的别墅，像是租来的一样，她屋子里的设计风格和这间别墅整体的设计风格格格不入。
　　她的屋子，包括日用品，不是黑就是白。而这间屋子奢华大气，整体风格偏欧式。

　　季楠给陆檀川开门，让他进来，开完往房间走，还想继续睡，丝毫忘记她上午刚说过人家多事。
　　“密码多少？”陆檀川问的自然。
　　“007007.”季楠随口一答，摊倒在床上，扯过被子，闷头又睡了过去。

　　后来她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感冒的这些天，她的作息很不规律，经常是白天睡，晚上醒。

　　季楠醒了以后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感觉到手背上有隐隐的刺痛感。
　　上午是她自己拔的针，胶布封的太牢固，她左手又不是很灵活，拔针的时候，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她下楼去找医药箱，突然在餐桌上看到了熟悉的饭菜：皮蛋瘦肉粥，鸡蛋，还有一杯水。
　　厨房里传来水声，陆檀川在洗苹果。他上身微弓，神情认真，侧脸轮廓柔和，没有了嘴角的笑容，看上去又是那副冷峻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季楠问他。
　　“有一会儿了。”

　　“我不饿，不想吃饭。”
　　“苹果洗好了。”他把苹果装盘。
　　“不吃。”季楠拒绝。

　　“手怎么了？”
　　他问她手上显眼的红痕。

　　“针划的。”季楠实话实说。
　　说完，转身去客厅里拿医药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