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良】寄君三尺雪

　　《韩贤之死》

　　提要:被送往楚国为质的七公子韩贤归国途中暴毙而亡，相国张开地为此身陷囹圄……

　　第二卷《红尘曲》16

　　韩非搂着两个舞姬刚跨入卧房的大门，一把闪着冷光的剑就从门后刺了过来。
　　刺客蒙着面，一身黑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形，触及到女刺客的眼睛时，韩非心中松了口气，看向一旁作壁上观的紫女，你确定这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紫女昂首，当然是惊喜。
　　“谁指示你来的？”
　　若非时候不对，韩非简直想拍手鼓掌，卫庄兄，虽然你总是往非的心头上捅刀子，但是你真不愧是非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她急于进攻，背后已经露出破绽了。”紫女踱到韩非身侧，替他满上一樽酒。
　　“所有人在卫庄兄眼里都有破绽。但只有置之死地，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她能懂得以攻为守，是个做杀手的好材料。”
　　欣赏了一场名为厮杀，实为验收成果的打斗，卫庄的剑抵住了女子的喉咙。
　　“好身手。”
　　“制服这点程度的对手，也值得大惊小怪？”卫庄挽了个剑花，走到一边。
　　“呃……我是夸这位。”
　　报复，这厮儿绝逼是在报复卫庄之前说他被人甩的仇。
　　“不过，我倒忽然发现卫庄兄也颇懂得怜香惜玉，你说是不是，弄玉姑娘。”
　　刺客摘下了蒙面的黑巾，果然是弄玉。
　　“什么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
　　“辛亏卫庄兄一开始就发觉是你，否则我这九公子府可就要染血了。”
　　“公子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不必说了，不行。”
　　“这点我倒是和卫庄兄看法一致。”
　　“我必须争取这个机会。”
　　“你以为凭这把剑明志，就能博得同情？”卫庄将手中的剑一掷，剑尖直直扎入地面。“流沙不需要弱者。”
　　“令尊拼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不会愿意看到你以身赴险的。”

　　“刚才弄玉可是逼你用了双手，不能小看她哦。”罪魁祸首紫女语笑嫣然，仿佛没有看到卫庄的冷脸。
　　“这么说，主谋是你了？”屋内骤降的温度表明了卫庄此刻很不爽，不爽到了极点。
　　“聚沙可以成塔，如果流落尘世，只会被风带走，每个想要加入流沙的人，都有留下的原因。” 刚刚韩非左拥右抱的四个舞姬分别从发中，袖间取出自己的兵刃，果然，漂亮的女人都不能小觑。
　　“紫兰轩果然卧虎藏龙。”
　　“你曾说过，想要在黑夜里看清楚，需要有一双特殊的眼睛。”

　　“听闻，七公子贤即将归国？”
　　“紫兰轩的情报网果然厉害，我也是刚得到消息，紫女姑娘就已经知道了，当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啊。”
　　紫女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公子还是不要如此夸赞一个女人，小心这个女人爱上你哦。”
　　“我也经常夸子房啊，可惜啊可惜……”韩非嘟着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七公子韩贤？”卫庄微微转头，“那枚弃子。”
　　韩贤与太子乃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当年韩王联合楚国覆灭百越，登位之后忌惮楚国兵力，同时意欲交好楚国，将嫡子贤送往楚国为质，后与楚国交恶，韩贤便成了弃子，迄今已十五年有余。
　　“父王思念七哥多年，得知七哥即将归国，龙颜大悦，特命相国大人前往至边境相迎。”韩非耸耸肩，这一举动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还能博得个舔犊情深的美名。
　　“在你父王看来，不过是多养个儿子，在其他人看来，可就未必。”
　　韩非嘿嘿两声，别人他不知，朝堂之上，太子和姬无夜的脸色都不好看，而韩宇，他不仅很高兴，还主动推荐张开地前去边境迎接七弟归来。
　　七公子韩贤的归来，又会在这已经风起云涌的新郑掀起怎样的波澜。

　　已经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整个天空灰蒙蒙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头堵得透不过气来。
　　今日恰逢休沐，韩非索性命人摆了张睡榻在窗下，斜倚在榻上，一边听雨，一边欣赏着窗外翠绿的竹子。
　　古有文人观雨打芭蕉，今有我韩非听雨落竹林。
　　竹身在雨水的萃洗下更为青嫩可人，颗颗雨珠顺着叶尖滑落。
　　室内燃着从紫女那里拿来的安神香，淡淡的白色烟雾自小巧的香炉中升腾而起，弥散在室内。
　　嗅着窗外传来的丝丝竹香，韩非隐隐有了些睡意……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一切似虚还无，韩非向远处看去，发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张巨大的棋盘，他就站在棋盘的中间，棋盘的两端皆有一个黑影，被白雾笼罩。
　　雾气逐渐淡去，韩非看清了两人的面貌，左手边的是一身穿龙袍，头待旒冠的俊郎男子，周身自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右手边的是一身穿战甲，手握长枪的少年将军，耳边两绺长发随风而动。
　　身后传来翕动声，韩非回头看去，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模样痞痞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背后，中年人的身边，还站在一个青年，儒袍飞扬，紫色的发带落在肩头。
　　子房！
　　虽然容貌上略有不同，可是韩非还是一眼认出，站在中年人身旁的人，就是他的子房，或者说……未来的子房？
　　他们站立的位置呈三足鼎立之势，而韩非，就站在他们的中间。
　　周边的雾气，渐浓……

　　“公子，公子，公子，快醒醒，出大事了！”韩非是被阿明给摇醒的，耳边充斥着足以贯穿耳膜的魔音。
　　“吵什么，春宵一梦值千金，回头从你工钱里扣，出什么事了？”韩非伸了个懒腰，这场梦做的真够累的。
　　“公子，出大事了，七公子死了！”
　　“你说什么？”韩非握住阿明的肩膀，“谁死了？”
　　“是宫里派人来传话，说七公子死了，让您赶紧进宫呢。”
　　韩贤死了！
　　韩非急匆匆的整理了一下，驱车赶往王宫，在宫门口遇到了脸色相当难看的韩宇。
　　“四哥。”
　　“老九，你也是为着老七的事情来的吧。”
　　“四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老七回来的路上突然暴毙，父王大怒，将张大人打入了天牢，说是要治他的失职之罪。”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韩王的书房门口。
　　“王上，七公子身亡，定是被奸人所害，张相国办事不利，使得王上要承受失子之痛，臣请王上将其撤职严办，以慰七公子在天之灵。”姬无夜义愤填膺，言语间将所有的责任扣到了张开地的头上。
　　“父王，张家五世相韩，张大人更是为了韩国劳心劳力，劳苦功高，父王若是因此而轻易处置了张大人，岂非寒了满朝文武的心，请父王三思。”
　　“四公子此言差矣，张相国办事力有不怠，以至于王上痛失爱子，难道就因为他曾经为韩国做过一些事，就可以将七公子的死一笔带过吗？”
　　“父王……”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韩王揉揉太阳穴，看起来很是头疼，“老九，你怎么看？”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韩非上前两步，“父王，儿臣觉得四哥说的有理，的确不能轻易处置了张大人，办一个张开地容易，可是这对父王您的声望也会带来不小的伤害，当然，七哥也不能白死，儿臣身为司寇，当查明真相，还七哥和张大人一个清白。”
　　“罢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们都退下吧。”韩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天牢中，张开地面墙而坐，一丝光亮透过墙上的小洞射了进来，地上铺着一层薄薄地稻草，两只黑黢黢的老鼠从青石砖上跑过。
　　耳边响起开锁的声音，“张大人。”
　　“九公子……”张开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是精神尚可。
　　“韩非今日前来，是想向张大人请教七哥暴毙前的一些细节，还望张大人不要有所隐瞒。”
　　“那是自然，老夫十日前于边境处接到七公子时，便已发觉七公子有些不对，他甚少与人交流，整日待在马车里，哪怕是吃饭解手也要在马车里解决，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到外面活动一会儿。”
　　“然后呢？”
　　“虽有些奇怪，却也无别的事情发生，直到抵达王城的前一晚，老夫在自己的帐篷里准备就寝，突然听到帐子外传来喧哗声，出去看时，见到七公子举着火把疯魔一般的到处攻击护送的士兵，不消片刻，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上去查看之时，七公子已经气绝身亡。”
　　“除此之外，七哥还有别的异样吗？”
　　张开地回想了一下，“每次送去给七公子的饭菜，他都吃得极少，粥水之类的更是动也不动。”
　　“我知道了，还请张大人安心，韩非定竭尽所能，还张大人一个清白。”
　　“唉，老夫身陷囹圄，良儿那里……”
　　“张大人尽管放心。”

　　韩贤的尸首停在验尸房，韩千乘出示了令牌后，看守的兵士让开了路。
　　入了房内，正中间停着一口黑楠木棺材，尚未盖棺。
　　“父王的意思是，三日后要将七弟下葬，所以，老九，我们只能来看这一次。”
　　“嗯。”
　　韩贤平躺在棺材中，双手交叉置于腹部，眉眼间与韩非，韩宇有相似之处，双颊粉红，全无死人的惨白僵硬，看上去宛若熟睡一般。
　　韩宇冲一旁的韩千乘点头示意，韩千乘将一枚银针刺入韩贤的喉咙中，拔出之时，银针针尖变成了乌黑。
　　“有毒。”
　　“而且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看来七弟是死于中毒。”
　　“七哥死于中毒，可是是谁下的毒，又是怎么下的毒，距张相国所言，七哥是在抵达王城的前一晚毒发身亡的，毒素附着在喉咙中，可是他们吃的饭菜是同一个锅里弄出来的，之前张大人也派人粗略的检查过，饭菜是无毒的。”
　　“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如何帮张大人脱罪，如何告慰七哥的在天之灵。”
　　即便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张开地也免不了失职之罪。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韩千乘撑开了伞，韩宇站在雨帘中，“老九，平日里，你总和子房形影不离，怎么今日……”
　　韩非独自撑着伞呵呵一笑，“这件事牵扯到张相国，他还是避嫌为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想着挖我墙角。
　　“那，四哥就祝你早日将凶手缉拿。”
　　雨越下越大，韩非的袖子和衣摆已经湿了半截。
　　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直直撞进了韩非的怀里，手臂上跨着的篮子掉在了地上，险些摔倒。
　　小女孩穿着一件素色衣裳，没有打伞，雨水已经打湿了衣服，几绺发丝沾在额头上，水珠顺着鼻梁往下滑。
　　“小心点。”
　　女孩蹲下身去捡掉出来的东西，韩非帮她一块捡，篮子里装的是一些香烛，麻布，白绫，纸钱之类的东西。
　　捡完东西，韩非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女孩，女孩摇头，示意她不要。
　　“拿着吧，我已经到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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