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彼岸,十亿光年

作者: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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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6


      夜深人静,周兮兮正伏在周荣生床边熟睡,这时候她的手机响起来,周兮兮猛然惊醒过来。
      周荣生这时候也熟睡了,他被这一下铃声也惊得醒了,“谁啊……”
      周兮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那是她的堂弟,周光耀。“哦是光耀。你睡吧,我出去接。”说着,她转身出去了。
      周荣生愣了一下,本来还睡意朦胧,一听到是自己的侄子,他反而更清醒了一点。
      周兮兮没有注意到,她走到走廊,把病房门带好,目测了一下,大概周荣生应该听不到了,这才接起电话。“喂?”
      对面传来周光耀健气阳光的声音,“喂姐,你和大伯在哪呢?我在奶奶这呢,奶奶都着急了。”
      周兮兮恍然。
      这一天光顾着管父亲的病情,却忘了给奶奶报平安。奶奶年纪这么大了,她能经受得住知道父亲得了重病的噩耗吗?
      周兮兮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决定隐瞒父亲的病情。
      “哦,爸白天吃坏了东西,”她掩饰地说,“我带爸来医院看看,医生说要观察一下,得住院几天。”
      奶奶一听自己儿子住院,果然急了,“啊严不严重?吃点腹泻药应该就能好了吧。”
      “没事没事,”周兮兮安抚道,“就观察几天,病好之后就能出院了。”她又劝了几句,好说歹说,对方那边才没起疑心。
      她又稍微和光耀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父亲得了重病,她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得了多久呢?她带着沉思,转身走回病房。

      她刚一踏进病房,就突然看到病房的光刷地亮了,她被灯光闪得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周荣生坐在床上,刚刚是他按的灯。
      “爸你吓我。”周兮兮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周荣生神色镇定,“光耀打来的电话?”
      周兮兮点了点头。
      “奶奶在旁边么?”
      周荣生的敏锐把周兮兮吓了一跳。她本来想瞒着两头,但周荣生毕竟是周荣生,她又怎么会瞒得过呢?
      “奶奶在旁边,不过,我没说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就说是吃坏了东西。”她只好实话实说。
      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周荣生松了口气。
      可是他也知道,瞒得了一时,又瞒得了一世吗?他这一个癌症晚期不要紧,女儿和母亲都要跟着遭殃,他撒手人寰之后,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办。

      “爸你别这样,你的病还是有机会治好的。”周兮兮看他神思不属,连忙劝道,“我和奶奶还在等着你回家。”
      真能治好吗……周荣生苦笑摇头。
      “爸你别多想,心情好才是治愈的关键。”周兮兮把周荣生扶进被子里,让他躺好,安抚他睡了。
      这一回周荣生睡得很香,大概是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周兮兮却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这一天的变化太大,一下子生活的压力就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要如何,才能坚强地面对未来的生活呢?
      她瞒着奶奶,把父亲扶到了病床前,然而父亲毕竟不是真的只是吃坏了东西腹泻,那是癌症,是迄今为止人类都难以攻克的重症。
      她扶住头,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无论如何,寒夜都将过去,旭日都将东升。
      翌日清晨,公司召开部门大会,总监李海棠作为主持,号召大家将争创业绩。
      周兮兮坐在下面,发着愣。她昨夜一夜都没睡好,李海棠说了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冒,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得力下属发呆,李海棠这个总监又怎么会注意不到?她激励了员工们几句,就把周兮兮招呼进了总监办公室里。
      两人坐好,李海棠直接开门见山,“你今天发呆好几次了。”
      周兮兮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这个状态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她连忙表态,“没事,您说。我改正。”

      李海棠看她这样,叹了口气。
      这孩子,又这么实诚。“我不是说这个。”
      周兮兮疑惑。
      李海棠看她茫然不解,忍不住露出怜惜的神色来。“你要是有难处,你就开口。我也许能帮帮你。”
      周兮兮没想到她让自己进办公室,不是为了批评她,而是……
      李海棠接着道:“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赚的也不少,但是是不是大都贴补家用了?让你买个大牌子的衣服和包你都得想半天,最后也没买,偶尔看到个人就忍不住想帮忙,给别人贡献的钱都比你自己花的还多。”
      周兮兮被她说得满脸羞愧。
      她确实是生活拮据,为了攒钱拼了命,别人赚钱是为了花,她赚钱是为了存,连衣服和包也舍不得买。之前李海棠劝她买点大牌衣服装点门面,她倒好,为了省钱买了许多廉价仿品。
      如今被李海棠说成这样,周兮兮满脸通红,头都要埋到胸口了,“我……我这不是……”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看你这黑眼圈,”李海棠接着指出,“昨天也没睡好吧。”
      周兮兮摸摸眼睛。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眼睛能暴露得这么明显。
      “眼圈还有点红,”李海棠攻击不断,“是不是昨天还哭过?”
      周兮兮:“……”有这么一个观察入微的上司,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李海棠看她终于无话可说,放弃了,便微笑道:“所以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吧。”
      周兮兮无奈地说了实话,“我……哎……就是我爸昨天住院了。胃癌晚期,我……我一晚上没睡好,看着他来着。”
      李海棠确实发现她有难处,却没想到这么大的难处。
      “你爸……”李海棠惊讶地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是这样。”
      周兮兮摇了摇头。李海棠能发现她有难处,已经是莫大的关心了。
      李海棠接着问:“那你给你爸治病的钱够吗?”
      周兮兮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的钱确实不够,但她又开不了嘴让别人帮助她。
      因为世界上比她艰难的人更多,她仍然是一个幸运儿。她有亲人爱着她。
      李海棠太了解她了,这个下属眉毛一动,李海棠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李海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呀,帮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张不开嘴了。”
      周兮兮挠挠头,小脸红成红苹果。
      “这样吧,我这有个三万块钱先借你,”李海棠笑道,“回头我再找找,应该还有一些……”

      这怎么行?周兮兮连忙推拒,“诶海棠姐这个……”
      李海棠阻止了她,“你先别拒绝,我还没说完呢。”
      她还有话说?周兮兮垂下头,洗耳恭听。
      “这些钱呢,我也不是白借你的,”李海棠继续道,“你还得还我,以后看别人有难就帮人花钱消灾的事呢,你就别做了,你得优先想着,钱得先还我,不能给别人花啊。”
      这个意思,就是名义上是借,其实还是帮了自己。
      周兮兮心中一热,李海棠是自己的上司,不是亲人,关键时刻却伸出援手。
      不是每个人都能雪中送炭的。

      李海棠看她眼含热泪,满眼感动,不禁一笑,“你呀,好好干活,别因为工作之外的事发愁,就算是帮了我了。”
      你好好工作,就算是感谢了。
      周兮兮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不禁重重点了点头,“嗯!”
      “回头我也发动一下大家,”李海棠接着说,“看看能不能有人愿意帮你捐款。癌症这个事啊,花钱如流水,你也别太着急。”
      周兮兮点了点头。她明白。
      这位上司,一直对她颇有照顾,也十分器重。
      她转身走出总监办公室,想着大概这些恩情,她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就好像忽然之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她的父亲得病住院的消息,好友苏小兜也来慰问她,明明苏小兜自己家里那点破事都还没处理干净。
      苏小兜知道她最近压力很大,特意帮她约了一个心理咨询所,带她一起去看看。
      周兮兮一直认为,心理学是个很玄妙的学科,心理咨询更是玄妙。
      台上那位心理医生很是年轻,大概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或者大上一两岁,清朗俊秀,听说是个海归。
      年少有为,黄金单身汉,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脸上带着无尽的温柔,仿佛他会用尽心思听你的话,开导你,纾解你的内心。
      桌上放着音响,音响中海浪声成卷一样,叠着向他们卷过来。
      “深呼吸,想象着自己在海上,飘着,飘着。”年轻的心理医生的声音,很是放松,让人全身心都能放松下来,“你们很自然,很放松。感觉到自己很轻,很轻。”
      椅子很舒服,周兮兮和旁边的所有人一样,躺在上面,闭着目,想象着自己就在海上漂浮着。
      她很轻,很轻,就像那位医生口中说得那样轻。

      倏地,平静的海浪声忽然一变,仿佛本来平静行驶着的船,忽然被风浪席卷。音响中的音乐变得惊悚。
      年轻医生的温柔声音也是一变,“突然,面前一座礁石,你们拼了命向左躲过去。可是依然躲不过去,但是你们努力,努力,一直在努力……”
      所有人都感觉到真的被礁石挡住了一样,有的人被暗示得深了,身体还动了动,仿佛在跟着用力。
      周兮兮甚至握紧了拳头。
      她要努力,她必须冲过去,她不能忍耐着,等待着。
      必须冲过去,无论是父亲的病,还是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声又变得舒缓。
      年轻医生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转而温柔,“好了,阳光出来了。海面风平浪静,平静,更平静,没有危险了,你们也安全了。”
      所有人都禁不住地放松了下来。
      医生接着说:“你们安全了,放松……放松……你们安全了,没有人会威胁你们了。放松……”

      周兮兮握紧的拳头放松了下来。
      医生又道:“放松……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吧。”
      心理咨询所里的人们仿佛如梦初醒,纷纷睁开眼睛。有的人甚至还撑了个懒腰。这是一个关于心理压力释放的课程,经历过之后,确实感觉心理放松了许多。
      周兮兮轻轻地松了口气,她听到旁边的好友苏小兜小声嘀咕着,“还挺好玩的嘛。”
      是很有用。她在心里默默同意。

      年轻的心理医生坐在台上,阳光透过他的脸,越发显得他白皙俊秀温柔。
      “今天毕竟只是免费课程,我们也推荐了几种释放压力的方法。”心理医生说,“大家回去可以先试试运动和登山释放压力的方法。如果没有效,我个人推荐可以去看看恐怖片。”
      众人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
      “如果还有想找我个人进行心理咨询的,可以找我联系。我的微信号和联系方式已经告诉大家了。”心理医生拍拍手,“好了,课程就到这里,大家可以离开了。”

      心理医生下了逐客令,大家也只好暗叹可惜地离开了,想着以后按着这个联系方式来联系。
      周兮兮带着苏小兜收拾了一下东西,苏小兜笑道:“我感觉舒服多了,估计看到陈奕霖也不生气了。”
      周兮兮失笑。
      这两个人,天天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苏小兜约她来这个心理咨询所的时候,还被陈奕霖撵了出去,原因是因为她太不修边幅,而陈奕霖却有洁癖,两个人大吵一架,苏小兜只好穿着睡衣可怜兮兮地呆在门口了。
      后来还是陈奕霖看不过去,又把她拽回去了。
      这俩人相处模式,真是别有一番不同。

      苏小兜嘀咕完了,又问她,“哦对了,你爸住院了?到底什么病呀?”
      “这个……”周兮兮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是太希望告诉苏小兜,苏小兜连自己家里的事都顾不过来,而且还有一点抠门,自己如果张这个口,其实也相当于变相要钱,她不想在钱的事上,伤了姐妹情谊。
      就在周兮兮犹豫的时候,就听到一人在她背后道:“……周兮兮。”
      那一声,带着些许思念,仿佛声音的主人刚刚踏过千山万水,正向她而来。
      周兮兮转过身,就见到那个年轻的心理医生,正用着怀念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
      她不禁怔住,“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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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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