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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周兮兮转过身，就见到那个年轻的心理医生，正用着怀念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
她不禁怔住，“你……认识我？”
“你忘了。”那人露出了然的笑意，仿佛了解她许久了，“我是你的同学。”
这么帅气的同学？周兮兮一脸茫然，她的同学这么帅气，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这个时候，周兮兮自动屏蔽了她自己病入膏肓的脸盲症。
心理医生知道她没有认出来，便自动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康利君。”他举止沉稳，光风霁月，让人如沐春风。
周兮兮恍然大悟，这还真是自己的同学。
“啊……”周兮兮羞赧道，“之前没认出来是你。”
说起这位心理医生，真是缘分颇深，她没认出来，真只能承认自己的脸盲症病入膏肓了。他们从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他还当过她一段时间的同桌。他们更是竞争对手，你追我我追你，然而康利君总是棋差一招，她经常以微妙优势考个第一，把对方气得牙痒痒。
再后来，他拜在她父亲周荣生门下，成了她的师兄。他当年就是文武双全，等到高中毕业之后，康利君直接去美国留学，再也没有给周兮兮留下半分音讯。
她印象中，康利君是个阴鸷眼神的少年，没想到男大十八变，他已经变得如此风度翩翩，也勿怪她没认出来他了。
康利君微微一笑，仿佛并不在意。他眸中映着周兮兮的影子，带着悠远的怀念，“……我变了很多，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她……变了很多，出落得也更加可爱动人了。
心理医生笑得温文和气，令周兮兮更加羞惭，“我有脸盲症。实在记不住人。”
她垂着头，实在无地自容。
“我知道。”他低头看她，眼神温柔。
他知道？她不禁惊讶。
他知道她脸盲症病入膏肓？她以为，他们只是平平常常的同学、师兄妹，再无其他。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示过她的脸盲症，他却说，他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们以后得经常联系，”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多多见面，你才能认得出来我。”
他垂眸看着她，双目狭长，是少见的凤眼，然而那其中透来的光，如此温柔透亮，仿佛他们之间因为多年不见，甫一见面，他就想多见上一见，以慰相思之情。
周兮兮不禁被这个念头打了个激灵，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忙不迭答应，“好……好的。”
苏小兜动动鼻子，她隐隐约约仿佛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难以言说，她眼睛一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兮兮和渣男分手之后，她还怕兮兮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此时就有亮眼男士出现，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苏小兜抿着唇，笑得花枝乱颤，插嘴道：“原来你们是同学啊。康利君可是美国回来的心理大师呢，海归，老厉害了。”
周兮兮点点头，赞赏道：“以前他学习就好。”
“我大学出国了嘛，就是修的心理。不过一直没你好。”康利君好笑摇头，谦虚道，“每次都是你第一，我第二。”
周兮兮挠头，脸红道：“都是侥幸啦。”
“几年不见，”康利君温柔道，“你变谦虚了。”
“没有，都这么大了，哪可能像以前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康利君对苏小兜笑了笑，眼中带着怀念，“我们其实还是一起练功的师兄妹，兮兮的爸爸是我师傅。”
苏小兜夸张地惊叹起来，“哇哦，师兄妹！你是师兄？”
“嗯，可是功夫还是没有师妹厉害。”
数年不见的老友再次相见，康利君主动和周兮兮加了微信，互换手机号码。周兮兮因为惦念着周荣生，不能多与康利君寒暄了，康利君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
周兮兮刚和苏小兜走出来，苏小兜就露出神秘的眼神，盯着她，“兮兮啊，你这人脉可以啊，诶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周兮兮莫名其妙道：“就是老同学和师兄妹啊，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的那种。大学的时候他出国了。”
苏小兜连忙接着问：“那成绩呢，总是你第一他第二？”
周兮兮点了点头。
“哇，”苏小兜夸张地惊叹，“那关系很近了哦。”
她眼神八卦，周兮兮忍不住警戒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啊，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还总是你第一他第二，功夫还没你好，站在他的角度看，肯定他总是追着你啊，但追不上啊，这竞争之心一起，说不定在青春萌动的时候，就有个什么这个那个想入非非……”
苏小兜滔滔不绝，正在那发梦。周兮兮忍无可忍，一巴掌把她拍醒，“别做梦了，快醒醒，我们是很纯情很纯情的关系。他是我师兄，同学，仅此而已。”
“我看不像。”苏小兜哼哼笑道，“他那看你的眼神啊，简直就像看一个好久不见的梦中情人。不行，我要把这个记到剧情里，真人原型。”
苏小兜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掏出个小笔记本，笔记本上还夹着笔，刷刷刷地就写了起来。
这家伙真是编剧职业病随时随地发作啊。
周兮兮无奈扶额。
苏小兜刷刷大笔一挥写完了，然后把小本本收起来，顺便也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好了，那我们说点正经的。”
她变脸变得飞快，周兮兮也怔了一怔，“什么？”
“我刚才听说你爸住院了，”苏小兜正色地问，“到底什么病？”
“这个……”
周兮兮虽然其实并不想让她也知道，但她如此追问，周兮兮还是说了出来。
苏小兜本是个一毛不拔的姑娘，陈奕霖曾经吐槽自己娶了个铁公鸡，可是周兮兮觉得，这个好友还是没白交，她一说出来，苏小兜二话不说，就买了一袋水果要去和周兮兮一起去看周荣生。
苏小兜买东西倒是少见的痛快，但等走到病房门前就慌不择路了，“我这么着急就来看周叔，也不知道这东西买的好不好。”
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水果，担忧地看来看去。
周兮兮安慰她，“心意到了就行。”
父亲不是个挑剔的人，只要苏小兜来看他，就很高兴了。
两人走到病房门口，周兮兮正要推门进去，就顺着门缝看到了一张熟悉异常的面孔，她怔了一怔，推门的手立刻顿了下来。
苏小兜本来跟在她后面，她停了，苏小兜一个诧异，顺着她的目光，往门缝里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来了那张熟面孔。
她的偶像！
看到自己偶像突然出现这里，苏小兜感到自己的嘴都不知道长在哪了，她立刻转头看周兮兮，磕磕绊绊道：“庄庄庄庄庄庄庄重……”
周兮兮赶紧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说话。
苏小兜慌慌张张地点头答应。这个时候，她已经脑子都不会转了。
就在此时，里面传来周兮兮的父亲，周荣生虚弱的声音，“兮兮这孩子，从小苦到大的，一直都很独立，也很听话。”
他顿了顿，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我很怕，万一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若是离开，单单留下她，他怎么放心？
庄重正站着，他低头看着对方，笑得温柔，“她那么独立的女孩，你就放心吧。”
窗外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为他的轮廓镶嵌了一层金黄色，“也别想那么多，看见她，还是要开开心心的。”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我难过呢。”周荣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不怕死，但我舍不得她。”
她奶奶有他的弟弟能照顾，那她呢，她怎么办。
周荣生担忧着。病痛折磨着他，就算他想现在就离去，可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他本来不会和庄重说这些的，起初，他看到庄重，就会忍不住把庄重和罗大伟比较，然后以为庄重也会像罗大伟一样靠不住。
可是聊着聊着，周荣生慢慢地，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这个大男孩的内心，桀骜不驯或许是他的保护色，而真正的他，却包裹在这些坚硬的外壳之中，或许只有他的女儿周兮兮，才能窥见他的柔软。
周兮兮怔住，她一直不知道周荣生这么不放心她。她这个做女儿的，一点也不让他省心。
庄重明白周荣生的担心，然而他却微微一笑，道：“你不如交给我？”
周荣生怔了一怔。
“你看我，有钱，有名，也有保护她的能力，你可以不用担心。”庄重接着说。
君子曰，因势利导。他庄重自然也明白顺势而为的道理。
苏小兜惊诧地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周兮兮。什么什么？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周兮兮没有回应，表面上她似乎镇定自若，实际上，她已经被他们的对话惊得一片空白了。
父亲原来一直怕自己走了，会没人照顾她？
……她这么值得父亲不放心么？她不禁眼睛一热，立刻抬起手捂住眼睛，好像这样，她就可以不被人发现她的脆弱和无助。
“可是你是个公众人物，”周荣生虽然惊讶他会这么说，却也并没有意外，只是无奈道，“你的一言一行都饱受非议，可是兮兮，就是个平凡人。”
她是平凡人，庄重与她的世界如此南辕北辙。周荣生怕周兮兮受到庄重的牵连，也怕就算她克服了这些，他们也不会幸福。
庄重沉吟半晌，他明白，或许此时此刻的对话，就是周荣生对他们存续关系最后的评价。
他想清楚之后，俊美的脸神色郑重，“我不能保证大众会不会注意到兮兮，如果他和我在一起，她一定会受到大众的品头论足，可是……”
他顿了顿，注意到周荣生炯炯有神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射到他心里去，他接着道：“可是我会用尽我的全力保护她，让她不会受到伤害、痛苦，和折磨。我会用尽全力，让她感到快乐，愉悦，享受生命的美好。请你相信我。”
请你相信，我会照顾好她，永远不会放弃她，永远都把她好好地放在心上。
他目光沉沉，神色郑重，毫无虚伪，他双臂自然地垂着，是那样没有防备的姿势，也是那样坦然的姿势。
周兮兮凝神听着，她心中忐忑，完全没有想到庄重会对周荣生说这些。她爸爸反对，他就立刻撵上？他的毅力可谓惊人。
周荣生审视地盯着庄重，明明只是片刻，却仿佛过了千年的时光。
仿佛过了许久，周荣生本来冷漠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露出笑容，“其实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了。”
庄重松了口气，他看似坦然，没有紧张，其实方才内心一直砰砰直跳的。
“记住你说的话，”周荣生道，“希望你不要食言，更不要后悔。”
庄重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好不容易才得到周兮兮父亲的同意，他怎么会不珍惜？
他们的话谈到这，周兮兮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抱住周荣生，“爸，原来你这么担心我，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荣生拍拍她的头安慰她，“让你知道也没什么用呀。”
父女二人哭诉衷肠，苏小兜跟在周兮兮身后，期期艾艾地进去，蹑手蹑脚走到庄重身边。她注意到庄重的目光正落在周兮兮身上，神色温柔，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他，“看什么呢。”
借着丈夫陈奕霖的光，她倒是能经常看到庄重，陈奕霖是庄重的经纪人，偶尔庄重也会来家里坐坐，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可是无论如何熟悉，苏小兜面对庄重都免不了迷妹的作风。
“我发现，”庄重没有隐瞒她，低声答道，“兮兮性格能养成这样，和他爸有直接的关系。”
“哇哦，”苏小兜惊叹道，“恋爱关系都没确定，就开始看去老丈人了，你下手太快了吧。”
这边苏小兜正偷摸摸说着周兮兮坏话，还没等庄重答话，就听到周兮兮叫她，“小兜。”
苏小兜一个激灵，“哦在！”
周兮兮直起身，把苏小兜拉到床边，“苏小兜来看你了，咱俩光说话了，把小兜都忘了。”
苏小兜见到周荣生，不敢再造次乱来，乖巧地叫了声“周叔叔”。
周荣生看到女儿好友来看他，心中安慰，微笑点头。
众人正聊得兴高采烈，突然变生肘腋，周荣生突然捂住嘴，靠着床呕吐起来，他忙抬手捂住嘴，但他并未注意到自己捂住嘴的手正输着液，血立刻顺着输液管倒流了下来。
众人吓了一跳，周兮兮连忙掏出兜里的手帕，拿开他的手，替他捂住嘴，周荣生浑身发着抖，手一直举着，输液管里全是倒流下来的血。庄重连忙按住他的手。
众人慌乱了好些时候，周荣生的呕吐感才稍微消停了一点。
周兮兮拿开捂着周荣生嘴的手帕，放在眼前一看，血赫然浸染了整个手帕。周兮兮睁大眼，如此触目惊心。她的手一抖，手帕差点掉落在地上。
苏小兜见了，更是吃惊地捂住嘴。
周兮兮怕周荣生担心，忙用手帕擦了擦周荣生的手掌，然后把手帕藏进兜里。
周荣生虽然止住了呕吐，可是神色依然痛苦，庄重一见不好，连忙走到门口，“医生！医生！”
远远有个护士应答道：“怎么了！”
“病人输液滚针了，而且呕吐。快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护士吃了一惊，赶紧去找医生过来。
周兮兮慌了神，她努力地保持镇定，安抚着周荣生，“没事了，没事了，别慌，别慌。”她叫着别人别慌，可是当庄重走回病房的时候，却看到她的手都在颤抖。
普通人遭逢如此大变，若是常人，早就发疯了，她还能保持这样的镇定，已经很是不凡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周荣生？”
周兮兮连忙点头。
医生确认了患者，就让护士把输液针弄血液转流回去，然后扒了周荣生的眼皮看了一下，在自己随身带的记录本上记录了一些什么，“他喉咙里有呕吐物，让他吐出来。”
苏小兜赶紧把水果从塑料袋倒出来，然后递给周兮兮，周兮兮扶起周荣生，想让他吐一下，可是或许刚才的事情耗尽了周荣生浑身的力气，如今的周荣生，虚弱得连呕吐都吐不出来了。
医生按摩了一下周荣生的后颈的穴位，周荣生才又吐了一些，“好了。”
周兮兮把周荣生放下来，周荣生虚弱得看向医生，“怎……”他的喉咙如烈火灼烧一般，连话都说不清楚。
“周先生，没事啊。”医生阻止他试图发声的行为，“放心。没事。”
周荣生稍微安心了一些。
尽管痛苦，可是他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他想在世上，再好好看看他乖巧的女儿。
医生在本子上又写了一些记录，然后向周兮兮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他出去。
“我跟你一起。”庄重连忙道。他让苏小兜留下来看着周荣生，然后就和周兮兮一起跟着医生出了病房门。
医生领着路，以目丈量了他们与周荣生病房的距离，周兮兮看他这般，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医生停住步子，转身看向他们，表情凝重道：“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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