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同行

　　“合作？你确定？”祝欢挑起眉，淡定地回应突然兴奋起来的银狼族少年，“如果说，我的目标是让银狼部落彻底消失，你还会和我合作？——把你们从深山山脉彻底赶走，或者让你们部落解散，或者如果你们敢再做坏事的话，就全部送到神殿去——这就是我的计划，一网打尽，没有任何例外。”

　　“也许，你以及少数银狼部落族人确实不太一样，并不是坏人。不过，离开银狼部落之后，你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能过得更好、更愉快。所以，我觉得你的计划实在太复杂，也太艰难，几乎不可能实现，也没有必要实现。而我自己的计划风险更小，对周围的部落更有益，肯定会得到更多人的赞同。”

　　“你……在开玩笑吗？”泰瑞尔彻底呆住了。

　　他并没有想过，祝欢竟然想将“银狼部落”从兽人世界彻底抹去。只要想到他生长的部落会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现；只要想到他必须离开这个让他厌烦而又挂念的地方；只要想到大家从此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故乡——他就觉得非常难受，难受得几乎要对着祝欢怒吼：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为什么你想要彻底毁掉我的部落？！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祝欢垂下眼，山风吹拂着他的黑发和长袍，飘飘扬扬就像立刻就能随着风飞走一样。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乌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执着和冷意：“因为，一个越来越堕落的部族，不值得神灵去拯救。因为，你们连承认错误也做不到，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别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感。因为，我不信任那些人会改过自新，他们都只会越来越恶劣。”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没有任何迟疑。泰瑞尔一直望着他走远，心里涌动的怒火没有办法发泄，差点把满笼子的狐狸摔出去。然而，等祝欢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之后，他的愤怒和不满又突然像被泼了一桶冷水的火一样熄灭了。因为，他不得不承认，祝欢说的都是事实——至少，目前的现实就是这样。

　　既然他满怀希望想要改变部落，肯定也会有人对部落的未来彻底失望。为了保护蛇族部落以及其他部落的利益，祝欢的决定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银狼部落的人，他永远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一网打尽”的计划，永远不可能赞同他。

　　原来，他们其实是存在分歧的，而且几乎是不可能互相谅解的分歧。就算他们能够理解彼此的想法，在立场上就是充满了冲突和矛盾的。所以，他刚得到这个唯一的朋友，立刻就要失去他了吗？

　　想到这里，银发赤眼的少年无精打采地提着狐狸笼子，慢慢地往回走。他突然对赚钱计划失去了热情，想到部落里那群族人的冷嘲热讽和愚蠢，也感到有些厌倦了。可是，就算心情再怎么不好，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不然，如果银狼部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如果彻底得罪所有邻居，祝欢就会推行他的计划——他就会失去自己的故乡。

　　把这窝狐狸养在某个严严实实的秘密石洞里，给每只狐狸都栓好了藤条之后，泰瑞尔又回到了山林里。接着，他抓了两只肥嫩的四耳兔，一头麂子，射了一串野鸡。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回到部落里。

　　穿过部落回家的路上，他只顾着低头走路，懒得去管旁边那些族人的酸言酸语。无论他们是不是相信一个未成年兽人能够收获这么多猎物，都暂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等他让家里越过越好之后，各种羡慕嫉妒恨中间一定会有好奇而且努力的人，会过来问他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而他暂时只想改变这些人，也只有这些人才能够和他一起保护这个部落。至于那些屡教不改的蠢货，大概只能用拳头才能教他们重新做人、学会收敛。

　　“我回来了。”家里已经燃起了温暖的火光，这让沮丧的银狼族少年稍稍觉得好受了一些。不管怎么样，他还有沙司和露丝，他最爱的阿爸和阿妈。虽然他们并不总是信任他的想法，但等他做出了努力之后，最可能被说服的应该就是他们。

　　“回来了？收获挺不错的啊。”露丝从厨房里探出头，微微笑起来，“今天晚上先炖一只四耳兔，明天再吃另一只。至于野鸡，咦，好像有几只活的，先养几天再说吧。麂子的话，剥皮给你做一条长裤，肉挂起来熏成香肠。”她很快就对这些猎物进行了合理的安排，但是却发现本来应该多少有些得意的孩子似乎心情并不好。

　　“泰瑞尔，你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吗？”她也听沙司说起了霍尔几个人去围堵泰瑞尔反而被揍的事。本来这应该是少年们之间的冲突，父母根本没有必要管。但是那几家的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受伤之后，却不依不饶地向族长告状，竟然说是泰瑞尔无缘无故袭击了他们的孩子。要不是族长当时就在场，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恐怕这件事不会干脆利落的结束。这也让她觉得非常愤怒和难过。

　　“早上？”泰瑞尔迷茫地重复着，好不容易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早上打的那一场架。好像刚才他穿过部落的时候，那几个蠢货的母亲确实冲他叫嚷了几句来着，他懒得搭理，也没有听清楚她们正在尖叫什么。

　　“不就是打架吗？难道那几个蠢货的父母竟然还敢来找咱们的麻烦？”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振作了精神，皱起眉头，“露丝，明天我陪你去种植区收获粮食。如果她们再吵来吵去的话，也没有必要和她们客气。我是未成年兽人，向雌性挥拳头示威应该不算没规矩。”

　　“就算是未成年兽人，你也是兽人！”露丝笑起来，心里剩下的那点怒火也彻底消散了，“我可不记得曾经教过你把拳头朝向雌性。没关系，她们顶多也只能骂几句而已，道理是咱们这边的。不过，这样的日子我也已经受够了。她们总觉得我们一家人脾气都很好，不会和她们计较，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咱们。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好脾气地忍下去了。”

　　“我早就不想忍了。”泰瑞尔回答，“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刚开始或许有人会唧唧歪歪，但都揍过一遍之后，他们就会知道害怕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或许才是最有效的。”露丝叹了口气，回头斜了一眼正在串烤肉的沙司，“你听见了没有？别人欺负咱们，你作为兽人，就应该用拳头打回去。我们确实是站在族长这一边，总是不想给他添什么麻烦。但是，别人也不应该给我们制造麻烦。光靠着族长处理这种事，也会增加他的负担。”

　　母子俩都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沙司抬起眼，同样是赤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他叹了口气：“像我们这种安分守己的家庭，居然被逼得不得不自卫，真不知道部落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吧，你们放心吧，谁敢欺负我的幼崽和雌性，我就用拳头教训谁。很久没有和人打架了，他们或许都已经忘了我的战斗能力，是时候让他们记起来了。”

　　“就应该这样！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泰瑞尔握紧拳头，“谁拳头硬，谁才能说话——这本来就是咱们兽人世界最基本的规则。”弱肉强食，如果强者表现得和弱者一样，当然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在一个根本不知道诚实、守信、尊重等美德究竟是什么的部落里，谦虚和忍让都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行了，行了，你居然越说越来劲了。”

　　“暴力是不好的，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只能以暴制暴。泰瑞尔，你必须记住这一点。”

　　“但是在这个部落里，以暴制暴可能是唯一有效的方法。事实会告诉你们，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所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不停地重复，直到你们都认同我、支持我为止。想要保住咱们这个部落的话，听老族长的话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不能说这种话。”露丝和沙司都严肃地制止了自家孩子的指责，“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我们一直在享受他的付出。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他。”

　　泰瑞尔叹了口气：“好吧。”就算他把祝欢的计划说出来，他们大概也不会觉得后果真的有这么严重。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指责谁做得不好了。只要自己尽力去改变，或许就是良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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