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慧太后传

作者:泗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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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五章不变青山亘古事,却话丰年麦香里(下)


      田园之行因得南蜀皇室的惊变而戛然而止,几天中,朝堂似乎多有变动,拓跋昊自回宫之后便长居玄微殿,与宗室、近臣商议国事,内廷之中就是修元殿也冷清了许多。可是内廷之中却并不平静。
      “慧妃姐姐,这门婚事,柔宁长公主可是已经知晓了?”
      夏蓂宫中,翠亭中,我与贺兰明月相对而坐,她阅毕礼部草拟的礼单,凝眉仰首轻声问我道。
      “没有,本宫也是昨日才从华常侍那里闻听到至尊的旨意。”
      我摇了摇头,轻笑道。
      柔宁长公主拓跋璎琪自她“母妃”宁妃故去之后便坚持一个人住在掖庭宫崇芳殿,拓跋昊对她实是宠爱,不仅专门扩建了崇芳殿,还将她的封邑添加到与一般皇子无二。就是在此多事之秋,他也没有忘记柔宁的终身大事。
      “慧妃姐姐不必担忧,据闻沈周的家世人品才貌都是不错的,长公主得此如意郎君必是欢喜的。难为至尊为国事烦劳之余还没有忘了为长公主择个好归宿。”
      将礼单收拢,重又递将给我,贺兰明月的目光便落到了自己的女儿万寿公主拓跋珍珠身上。将满四岁的拓跋珍珠却浑没有感觉到自己母亲那半含着欣慰半含着担忧的注视,正在翠亭外乖巧地跟在猫儿身后,瞪大了湛蓝色的大眼睛满是惊奇地看着江寒奴身上舞动着的鞠球。尤嬷嬷离开后,红药成为了我宫中的司言女官,寒奴性情灵巧,入宫以后不光一应礼节学得很快,就是字也随着红药学了起来,我便令她接替了红药,做起了我宫中的司衣女官。年满二八的她已经出落得颇为窈窕可人,远不是当年的干瘦模样,唯有那香墨一般颜色的皮肤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着些旧日的痕迹。这日天气晴好,贺兰明月应我所约而来,也带了她的女儿,我便令寒奴领着几个孩子在亭前玩耍。她还真是有些办法,那并不十分轻便的鹿皮鞠球就像得了她的吩咐一般,任她辗转腾挪,就是不会脱离她的掌控,应者她足尖、手臂的节奏而飞舞徘徊,几个孩子无论大小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舞鞠。猫儿时不时地会拍着小手欢声叫好,珍珠有样学样也跟在他身后拍着雪白的小手欢叫。许是被他们烦到,站在拓跋琮、拓跋琎中间的桃符向猫儿飞出一计眼刀,猫儿拧了秀气的眉毛似是想回瞪过去,却顿住,扭头望了望我,嘟了嘟嘴,只回头不再看桃符。
      “母妃,你别哭……大不了我以后让着他就是了!”
      眼前浮起桃符初来我宫中那天,猫儿发现我流泪后,挺直了小身子慌忙向我保证的模样,他终归是守信的,这些时日并未再与桃符有过争端,只是……我心中不由苦笑,桃符来我宫中的这些日子,与拓跋琎、拓跋琮虽也是冷冷淡淡,却也还算和睦相处,惟独对猫儿总是横眉怒目好像前世的宿敌一般。
      “慧妃姐姐,你还没有和皇长子说当年的事吗?”
      贺兰明月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微微摇头,这孩子戒心颇重,我的有意接近只会让他更加疏远我,当年之事又让我如何说?说他挚爱的母后是如何逼迫我放弃他的吗?那样只怕他会更加忌恨我。
      “皇长子如今只是年幼,加以时日,姐姐的一片慈母心,他定会明白。”见我无语,贺兰明月轻叹。
      “不说这些,今日请左夫人你来,是为了长公主的婚事,至尊国事繁忙,还请左夫人寻个机会将这门婚事告知长公主才是。”
      我放下手中的礼单,心中暗叹,家事落在帝王之家便成了国事,荻族、夏族之间的联姻从五位新人入宫开始便已经被提上了日程,东阳县君适宋慕枫,帝王之女下嫁夏族世家,恐怕都只是第一步。回想起沈周的才貌和拓跋昊对他的器重,撇开家世,他确实也算是个良配。我掌管后宫事务,与礼部、少府一道操持她的婚事本是责无旁贷。只是柔宁性格倔强,又一直对我心怀芥蒂,这门婚事若是经我口说出,依她的性格,定是抵死不从。
      “柔宁长公主自哀皇后过世后便一直深居简出,这些时日我倒是听闻她不知何时起竟是和右夫人一见如故,时常走动,慧妃姐姐为何不让右夫人来穿这个喜讯,或许更可为长公主所接受。”贺兰明月踌躇片刻,凝视着我开口言道。
      “本宫以下,后宫之中掌管宫务的便是左夫人你,柔宁和右夫人亲近是好事,但此事既是家事又是国事,亲昵太过之人来说便失了庄重,因此由你来说,本宫认为是最妥当的。”我缓缓而言,心知她是心有顾忌,怕介入后宫是非,便只对她轻叹道,“至尊的意思是要等到长公主及笄了才可成婚,这之前总还有一年的时间让礼部、少府、后宫来筹备,你若觉得为难,本宫自己再找机会告之长公主也罢。”
      “慧妃姐姐多虑了,您的重托,明月又岂会推辞?”贺兰明月檀口半开,匆忙解释道。
      “如此,此事便多劳左夫人了。”我微松了一口气,见青蔓领着宫人将茶点端了过来。素白的薄胎盏中盛着的青白颜色不是茶酥,而是些与羊乳炖在一起的麦粥。
      “今年的新麦,左夫人可用些。”用银匙舀了口粥汤,温度适中,入口香绵,我淡淡一笑对贺兰明月道。
      “至尊心中还是顾着慧妃姐姐的,几日前出行只带了您和几位皇子。”贺兰明月却是愣愣望着面前的麦粥开口,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垂首饮了一口粥汤,复又言道,“五日后是纥奚夫人所出皇子足月之日,慧妃姐姐会去吗?”
      “玮儿,也算是本宫看着临世的,他的足月庆宴本宫自是要去的。”
      我微微一笑,淡淡答他道。犹记得纥奚春茗临盆那日,我率着一众宫人等待的情形。纥奚春茗虽是初次生育,却是顺产,不过三个时辰孩儿便呱呱落地。只是这三个时辰中,请旨前来守护其妹的女御长纥奚紫茗两眼似乎就没有离开过我,直到拓跋昊风尘仆仆自前朝赶来时,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我只记得这个随即被拓跋昊赐名为玮的孩子哭声颇为洪亮,被我抱在怀中时我也觉着他分量十足,不枉了他背后一帮人物的心血。因这孩子是怀胎十二月而降生,似乎应了圣贤明帝的命数,所以早在纥奚氏足月而毫无临盆之迹时宫中便有流言称其命格高贵,而拓跋玮平安康健的降生似乎也应证着这个流言的真实性。
      “母贵子明,朕幸甚,大巽幸甚。”
      拓跋昊至今未册封桃符或猫儿,自珣儿死后,储君之位便一直空悬,这些年来,朝臣对此非议不少。拓跋玮的降生无异于对储君之争增添了变数,其母出身帝姓十族,再加上生而异于常人,他在朝臣眼中便也具备了一争储位之能。我微垂下头,暗自冷笑,这散播流言之人倒是个能人,妇人临产不足十月或多于十月虽是异常,但也不是仅有圣贤明帝方才如此。这个流言若能逼我出手对付纥奚氏最好,若是不能,但凡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我都是第一个被朝堂内外怀疑厌恶的人。细细品来,若不是紧随其后而来的南蜀急报,拓跋昊那日所说的那句话会使得本已摇摆起来的朝臣重新估量起我或猫儿在他心中的地位,纷纷上表再表对立后、立储的态度了,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却是对我的催命符。
      望了望玩得正欢的猫儿、桃符,我略一苦笑,与贺兰明月不再有话,默默看着眼前漆盘上的截饼,珣儿生前最爱吃的点心便是它吧?身为人母,我才懂得了宁妃当日回护珣儿的心意,可是我却不想步她的后尘,去暗算一个襁褓之中的孩子,何况如今的时局也容不得我如此行事。
      “母妃,我想要皇妹,像姨妃的珍珠妹妹一样的妹妹。”
      日落时分,猫儿目送着被乳母抱着随着告辞而去的贺兰明月一道离去的拓跋珍珠扭在我怀里撒娇道。
      “你不是有了珍珠妹妹陪你玩了吗?都已经进了学,成了读书人了,还这么贪玩?”我伸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问他道。其实每次看到拓跋珍珠的乖巧模样,我都很想再有一个女儿,哪怕没有珍珠那样乖巧,没有柔宁那样得宠,也好。
      “师傅传的经我都会背了,父皇也夸我呢。母妃不是说,温完了书便可以玩了吗?怎么可以说我贪玩?”猫儿嘟着嘴说道。
      “只会死记硬背,有什么了不起!”桃符哼了一声,闷闷道。几个孩子中,数他站得离我最远,似是刻意回避着我这个夏族女人。
      “哦?那皇长子死记硬背的功夫可比得上本宫的孩儿?那日在你父皇面前,本宫可是连死记硬背的字都未从皇长子的口中听到半个。”我握着猫儿的手对桃符冷冷一笑嘲到。
      桃符一愣,似是未料到我如此刻薄言语,小脸瞬间腾起红云,恨恨瞪着我却不知如何反驳。
      我心中暗笑,这孩子的模样脾气还是像极了拓跋昊,经我这一番嘲讽,想必下次拓跋昊若再查检课业,他定再不会闷头不言。面上只淡淡的回望了桃符一眼,我松开猫儿,只吩咐他们各自的从人带着他们回宫室更衣梳洗。
      “琎儿,你且留一下。”
      拓跋琎止住脚步,回首望我,眉目扭结之处分外和他那故去的阿父相近。
      “这岁过了,你便年满十三,快到分府另居的年纪,你父只你一子,襄亲王府延续宗嗣也只靠了你。至尊昨日派人给本宫送来了几位夏族世家闺秀的庚帖并画像,你年纪虽幼,本宫却也想听听你对婚姻大事的看法。”
      红药上前将昨日华源儿送至的装着庚帖并画像的箱笼呈递到石案上,见我对她点了点头,便将箱笼打开,取出第一方绢帛,在拓跋琎面前展开。
      “你不要我了。”拓跋琎并不看那画像,俊秀而刚毅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连冒然吐出的话语也是冷淡淡的陈述。
      “是琎儿长大了,总要出宫别居,娶妇生子。之后是琮儿、再之后是玚儿和玙儿。”我淡淡对着垂首不语的少年语道,不乏怅然。我虽不知拓跋昊对他会有何等安置,但他的未来终归是海阔天空的,而我只能如姑姑所言,生于斯,长于斯,终于斯。
      “我不娶妇,你是否就不会不要我了?”拓跋琎猛地抬首,愣愣问我道。
      我愕然,旋即轻笑出口,饶是我一贯认为他沉默寡言,显得分外老成持重,却忘了他此时也只不过是个未满十三岁的少年罢了,也会说出些让人觉得好笑的青涩话语来。
      拓跋琎直直看着轻笑着的我,眼中渐渐泛起一层寒霜,不发一语,竟是转身径直离开。
      “主子……”
      红药望了望拓跋琎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平铺在石案上的绢画,为难问我道。
      “无妨,暂且收起来吧。”我止住笑,吩咐红药道,冒然和一个未弱冠的孩子谈及婚事,终归是我太过心急了,拓跋昊让我拣选这些女子的意思也是要我慢慢参详,拓跋琎的婚事最快也要在他出府别居后一年后方好行得。
      “本宫吩咐你安插的人可有布置停当?”挥退众人,独留下红药,我低声问她道。拓跋昊既然令我掌控后宫一应事务,我虽无暗害他人之心,但近水楼台,不利用此等便利在各宫中安插眼线,似乎是辜负了拓跋昊对我的“信任”。
      “主子放心,都已妥帖了。”红药沉声回复我道。
      我点了点头,起身付托她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翠亭内的竹椽之上,心中蓦地一惊,沉思片刻,吩咐红药道:“你且遣人去掖庭,着掖庭令遣人来将这翠亭拆了。”
      红药微愣过后,只应诺而去。
      我缓步步出亭外,再抬首只看到远方原本微暗的天宇突然间乌云密布,一场雷雨似乎就要来临。
      丙子之乱既平,弁既精算筹,复通农事,迁大司农。以诸官各自市,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循西裕故事,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武威十六年,弁以北地多旱,春麦难成,与宋慕枫联奏冬播之法,帝令次年择地行之,果成。弘化初年,有农户见双头麦于露田,有司献于弁,弁献于帝,帝大乐,於是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轩辕志?崔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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