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吟

　　一袭青衣，熟悉的清俊容颜。“司……”靳月正欲唤他，但话到嘴边顿觉不对，却又不愿改口，一字出口下面的便被生生吞了回去，突地，内息微乱，脚下一个不稳竟栽落了下去。世民腾空跃起，顺势将她抱起，当空回旋，着地，带起片片落木，华丽了整个夜空。
　　“你怎会在此？！”靳月倏然挣脱出他地怀抱，冷冷道，“擅闯天灵山者——死！”
　　世民倒也不惊讶她地反应，只道，“靳公子，多日不见了……”月光之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容，似比先前又清瘦了许多，脸色仍是微显苍白，而颈项中他曾亲手为她戴起的护身符已然不在。
　　靳月冷哼一声，也不再看他，只道，“速下山去，若被师父见了恐怕就没那么简单脱身了。”
　　世民全无离开之意，缓步走近她，环视四周道，“没想到世人找遍天下也全无踪影的传说灵山，竟让我如此轻易就闯了进来，若我猜的不错，这应也是那灵蛇真元在我体内所致。”听他所言，靳月倒也一阵讶异，心道：那日将灵元喂他吞下时他应该已昏厥，如今怎又知道了？天灵山四周布有师父亲手设下的结界，凡人根本无法进入，而他以千年灵蛇之元竟可畅通无阻，这倒不得不小心了，倘若他闯入天香宫，自己岂非又要受罚？遂道，“我带你下山。”也不管他是否情愿，只便拽了他手腕拉着就朝山下去。
　　世民见她似不再避他，也由她拉着下山，两人距得近了才发现她脸色比方才远视她时更为苍白，不知是山间寒气还是身上仍未复原，不禁忧心道，“你……没事了么……那次的病仍未恢复？”
　　靳月一心只要待他离开，见他问起那事，心思自己会如此虽是自找的但算因他而起，遂道，“怎会没事？若不是替你调理灵元，我又怎会内力虚竭，这可是你欠我的，”言及至此，靳月心下又觉不对，万一他来个“欠债还钱”岂非撵都撵不了？即转口道，“不过这也是我修行不够，否则也不会当不下师父的日月咒，也没有欠不欠……”言语间，只觉身后世民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及反应，只听他道，“令师曾有言‘昔日汉高祖斩巨蟒一统天下’，若他日我拥天下，便将天下送与你面前……！”靳月一时有些怔怔，回身正欲言语，一瞬间，双唇已被他深深吻住……
　　炙烈如火的吻，一时间竟让她有种天旋地转的不真实感。连靳月自己也讶然的是，她竟不厌恶这样的感觉，似置身梦幻的美妙甜蜜。本以为除了师父以外，自己是不会接受世间任何男子，但没想到自己竟并不讨厌眼前这个曾经欺瞒过他的人，为何？
　　霎那间，靳月似徒然清醒，慌忙推开他，双目直瞪向他道，“你早知我是女子？！为何要接近我，定是别又居心！”她的话语有绝决的冷漠，心下却是一片慌乱，所说的话语倒更似在说服自己。世民未料她会有如此反应，见她逐步后退，似一心欲远离他，禁不住硬将拉入怀中，任凭她在他怀中挣扎疯狂怒斥，只不愿看她就此离开，心下明了若现在放手便是永生永世失去了她，一想到此，不禁将她拥得更紧了，似唯恐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良久，靳月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夜空月明，四下静默，整个天灵山如无人无物之地般，沉谧而森然。
　　“离开天灵山……”靳月的声音蓦然打破了四周异样的安静，淡淡道。
　　“我们一道离开。”世民道。
　　靳月未回答，见他已将她放开，即拉了他疾步下山。世民看她脚下步履紊乱，与其说是匆忙倒更像是慌乱，似是急欲逃离此山般，全无了之前的镇定。世民轻功掠起，顺势亦将靳月搂紧，枝间微点，缕缕清风拂过带起衣袂随风，不多时两人已然到了山脚。
　　世民将她放下，边道，“既然我们已下山，不如再回瓦岗救回无忌……”靳月却似魂不守舍般屡次回望山间，听他言语方一回神，脚下迈步只觉脚踝徒然剧痛，吃痛下无意轻唤了一声，世民应声将她扶住，道，“定是方才下山时步履不稳，伤了筋脉了。”遂扶她在石边坐下，指间凝聚内息，替她推拿脚踝筋脉。靳月本就神思不定，眼下只是愣愣望着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靳月才出声轻语道，“我自小在天香宫长大，师父宠溺我，从不让我私自下山……无忌大哥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天香宫外人，那次他行军误入天灵山结界，他随身兵马抵挡不了结界幻术，不是湮入迷障，就是被结界所噬，进入天灵山的除他一人再无生寰，在我下山察探时他已被师父的幻兽咬得不成人形，其实虽说是天香宫救了他，但他亦是为天香宫所伤，当时我见状不忍才苦求师父救他，师父要他立下毒誓，方才放过他。而在那次之后，师父便在我身上施下日月咒……日月咒本是阴阳转换之术，阴阳逆转以此来隐我身份，这本是师父为保护我所施之术，但因那次内息失衡，才会招来反噬。后来，师父将我带回天香宫为我疗伤整整七日，为了我，他屈身入宫见那皇帝……”
　　听靳月言语中，世民才想及那日在霍太山上见到宗殇时的情景，心道：原来那次霍邑一战时那场阻断唐军入关的怪雨竟是他为了靳月，而助炀帝所施下的术。想那如此高傲之人要他屈从于一个昏君定是十分不甘……
　　“……自古以来皇宫都是世间阳气至精至盛之地，而为了替我聚集阳气，师父不得不向那皇帝低头……师父是何其尊贵之人，却为了救我竟要他屈从于一个凡人，这都是我的罪孽，我曾发誓为了师父觉不再做任何违逆天香宫的事，今生伴在他左右。而如今，我竟任你闯入天灵，甚至随你下山……”言及此，靳月心下不禁一阵翻滚，茫然自责，但又不知自己现下又该如何是好。
　　只听身旁世民，平静道，“我擅闯天灵山，按天香宫门规应是死罪，若随我下山让你如此痛苦，只要现下杀了我……令师自然不会再责怪于你。”言毕，将手中玉箫递还与她，遂又握起她手以指直抵在他自己项中大穴，只要靳月些微运气发力便可使他毙命当场。
　　靳月同他相视，眼中阴晴不定，指尖抵在他项上也是隐隐发颤，凝聚指尖的内力迟迟也不肯发出。
　　猛地，靳月霍然收手，心下明了若要杀他根本不该犹豫片刻分毫，既犹豫了就根本杀不了！“我到底在干什么！”靳月不禁大喊，目光极是疯狂，双手握拳直直击在自己头上，世民急欲阻止，刚握住她腕处，衣袖顺着她手势褶落下来，月光之下，如玉皓腕上一颗明珠圆润晶莹泛起荧荧夜光……正是那日他替她戴上的“护身符”！
　　世民不禁一怔，却听靳月狂乱道着“我该死，该死……”，世民将她搂入怀中，听着她自责之语，每一句都似扎在他心口一般，让他痛得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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