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她

　　山顶上并没有凉亭，两人在观看日出附近的位置，找了块平坦干净的大岩石坐下。

　　岑枳不想错过这一次日出，摆好了三脚架和相机，开了摄像模式后，就跑过来和他坐在了一起。

　　他们之间隔着半只手臂的距离。

　　岑枳闭着眼，感受清晨微风吹打在脸上，撩起耳边碎发，格外清凉。

　　睁开眼后，她瞥见谢池衍正专注地看向山坳处，脸上平静。

　　压抑不住好奇，她问：

　　“你以前有去山上看过日出吗？”

　　谢池衍转头看向她，回答：

　　“嗯。”

　　“什么时候？”

　　“高二放暑假前一天。”

　　这个时间点在岑枳的记忆里算不上太特别，但仔细想了想后，又瞬间明白过来：

　　“我们班上组织去徒步的那次？”

　　“对。”

　　“那次你不是请假了吗？”

　　岑枳记得清楚，她还帮了班长的忙，把谢池衍的请假条送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谢池衍看着她，眸色很深，说：

　　“后来去的。”

　　这倒是岑枳没想到的，不过她当时只顾着和朋友一路聊天看风景，也没顾得上注意其他人，她摸了摸手腕，开心说：

　　“那我没看到你诶，当时我们班拍了合照，我还举了班旗。”

　　“我知道。”

　　岑枳自觉刚才的话语有些小傲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哦。”

　　目光从她干净的脸上扫过，谢池衍只笑了笑，从旁边拿起矿泉水，猛灌了一口，才压下心头躁动的情绪。

　　那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岑枳在最前面一排，代表班里的牌面举着班旗，笑靥如花，而他站在距离她几排之后的位置。

　　因为被前面突然跳起的人挡住，不仔细找，那张照片里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像岑枳的高中记忆里，和他有关的少之又少。

　　一直到日出时，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

　　赶在十点之前，岑枳和谢池衍下了山，回到了民宿。

　　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放下背包，程舟迎了上来。

　　岑枳以为他是找谢池衍，自觉往旁边站了一步，给他让出了路。

　　程舟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说：

　　“岑小姐，九点你的父亲打了电话过来。”

　　岑枳惊慌低头一看，程舟的手机上出现的一连串电话号码正是她爸爸的。

　　来不及思考她爸是如何知道程舟电话的，岑枳说了声谢谢后就迅速地上了楼，进卧室，把包一放，看着十几个未接电话，就准备回个过去。

　　但等手指即将碰到屏幕时，她又犹豫了。

　　这个时候回拨过去，应该只有找骂的份吧？

　　正纠结着，手机突然响起来，岑枳的气瞬间提到了喉咙。

　　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捏着手机摁下了接通键。

　　和想象中的一样，岑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说：

　　“枳枳你出息了啊，谈男朋友也不和家里人说？打你电话不接，还让我托关系找到别人那去才知道你在哪。”

　　岑枳边听边心跳加速，捏紧了膝盖上的衣角，解释：

　　“我们刚开始没多久，本来是想等稳定了才告诉您的。”

　　“等什么稳定？他是唱歌的，你们俩上电视了还当我不知道呢？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还多亏了你表哥告诉我。”

　　岑枳默默地吐槽了表哥一句，继续说：

　　“我没有……”

　　“行了，你呢，把那男的带回家给爸看看，做什么行业的我也不管了，人品端正，对你好就行。”

　　岑枳哪能真让谢池衍去见他，赶紧拒绝：

　　“最近都不行，他最近有事，你知道的，他是公众人物，很忙的。”

　　“那看来是根本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见一面都说忙，哼，这样的男人不可靠，你听爸爸的，跟人分了。”

　　岑枳拍了拍额头，只好给出答案：

　　“不是，接下来我们要去拍综艺，都没有时间……”

　　那边静了一会，接着才有声音传出：

　　“枳枳，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做什么？”

　　岑枳声音弱了下来：

　　“拍综艺……”

　　她听着对面深吸了一口气，但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切问她：

　　“你老实和爸爸说，是不是在外面欠钱了，还是信用卡还不上了？有人拿这件事威胁你？”

　　岑枳没想到她爸爸脑洞这么大，无奈道：

　　“爸爸，你别担心我了，我就是想和他多相处相处，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而且上综艺也可以赚钱。”

　　岑父轻哼了一声：

　　“我们家还不缺你那点工资。你要是缺，我瞒着你阿姨拿出来给你。”

　　突然提起另一个人，岑枳没开口接话，兴许是感知到她的异样，岑父也没再多问，转移话题说：

　　“算了，你现在有自己的选择了，这样也好。但要是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家里说，知不知道？”

　　岑枳没由来地鼻子一酸，应声道：

　　“知道了。”

　　“那行，你去忙你的吧……”

　　“爸。”

　　察觉到他要挂电话，岑枳突然叫住了他，把手机又往耳边贴了贴。

　　岑父一愣，才问：

　　“还有什么事？”

　　岑枳犹豫再三，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出口：

　　“妈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电话一时陷入沉寂，许久，那边才说：

　　“我和你妈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不过你也别瞒着她，你知道她的脾气，要是发起火来，没人能治得住。”

　　岑父叹了口气，语气又忽地轻松了起来，笑着说：

　　“行了，这个点了，快去吃饭吧。你妹妹也快放学了，我要去接她了。”

　　岑枳握紧了手机，说：

　　“好。”

　　-

　　挂完电话后，岑枳花了半小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才下楼去了客厅。

　　看见她走过来，谢池衍先站了起来，问她：

　　“没事吧？”

　　岑枳摇头：

　　“没事。”

　　“如果有什么要我解释的地方，我可以去和叔叔说。”

　　“我已经和他说了，他应该暂时不会管我们的事。”

　　听到“我们”这个词，谢池衍眼里的微光轻轻浮动，他点头说：

　　“好。”

　　四个人又一次聚在餐桌边上，程舟早已经盛好了四碗饭。

　　岑枳刚准备开动，又见程舟放下筷子，熟练地从他身后拿出平板，一如既往冷静说：

　　“这次直播你们俩……”

　　“又要聊工作啊？”

　　江越第一个打断了他，嘴里还塞着刚咬着的牛肉，含糊不清。

　　但被程舟看了一眼后，他又怂了，静了声，做了个请的动作：

　　“聊工作挺好，每天复盘，才能进步！”

　　程舟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再度准备开口，这次谢池衍先把他的平板拿了过去。

　　“吃完饭再说。”

　　有了人撑腰，江越又硬气了起来，连忙附和：

　　“对对对，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个人反对，岑枳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竞争，只拿着筷子，出神地盯着面前的糖醋小排，程舟只得作罢，叹了口气，说：

　　“那先吃吧。”

　　江越迅速开动起来。

　　岑枳也如愿以偿地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碗里，低着头开始啃。

　　没人说话，这顿饭也格外安静。

　　直到进行到一半时，吃饱了的江越突然抬头，转向了岑枳，说：

　　“对了，岑枳，你唱歌的那条上热搜了。我刚才点进去听，觉得还挺特别的，是新出的歌吗？”

　　喝完水的岑枳猛地咳嗽了几声，她被呛到了。

　　岑枳没有说话，只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谢池衍，解释说：

　　“不是新出的，是《无念》电视剧的主题曲。”

　　江越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问：

　　“那部电视剧我也看过，有这首歌吗？是片头还是片尾曲啊？哪个歌手唱的……”

　　“你还吃不吃饭？”

　　谢池衍突然插了话进来。

　　江越不明白状况，摸了摸肚子说：

　　“啊？不吃了，我饱了。”

　　“那你去洗碗。”

　　江越：“！！！”

　　他又哪里招惹这位爷了？？

　　-

　　饭后，程舟照例汇报工作进度。

　　岑枳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时不时出现刚才电话的交谈内容。

　　她只隐约记得程舟说她和谢池衍上了几个热搜，反响热烈，他们俩的直播观看人数是最多的，以及还有人为他们建立起了cp超话，数据也不错……

　　“所以……”

　　程舟合上平板，突然看向岑枳。

　　而岑枳被江越在桌底下戳了一下手肘，就像是上课被点名，立刻挺直了脊背，看了过去。

　　程舟这才继续开口：

　　“所以岑小姐要做好准备，这周六恋综节目会正式开拍，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三对会到场，到时候才是关系你们两个发展的关键时期。”

　　岑枳郑重点头：

　　“好。”

　　结束之后，程舟又和谢池衍交代了一些事情。

　　到了三点左右，他和江越一起离开，去了公司，民宿里一下就只剩下了岑枳和谢池衍两人。

　　而岑枳在沙发上干坐了半小时，才意识到其他人已经走了。

　　她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一旁谢池衍的视线，见他也没有要上楼的意思，便起身主动开口，声音略带疲倦：

　　“那我上去睡午觉了。”

　　“岑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岑枳先回答了他的话：

　　“怎么了？”

　　她又坐了回来，和谢池衍面对面。

　　谢池衍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语气格外温柔：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倾诉，可以找我。”

　　岑枳搭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

　　接着，她又听见谢池衍问：

　　“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岑枳没有犹豫，很快点了点头。

　　谢池衍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些，但他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而是依旧保持着距离，和岑枳说：

　　“所以等你想要分享的时候，我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一个机会。”

　　“行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一反常态的温柔，岑枳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涩，然后顺从地点了点头，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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