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可欲

　　第二天一大早，杨玉来接林舒凌，看见紧随其后的顾洛意，惊讶地张着嘴半天没合拢，喘得嘴唇都干了。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光看后排这两个人手牵着手，时不时，咬咬唇，咬咬耳朵，看看彼此，笑一笑了。林舒凌进场之前，交代顾洛意乖乖等她出来，语气甜腻的，让杨玉都有些受不住了，她甚至怀疑：“难不成这小姑娘会点什么？舒凌受了蛊惑？”

　　怎么想都想不通，都不放心，杨玉就趁着林舒凌工作时来不及出去的间隙，见缝插针地跟林舒凌聊了好几次。可是林舒凌从第一次开始，态度始终都不是很认真，杨玉想到之前林舒凌一谈恋爱就脑残的情况，更放心不下了。

　　杨玉：“舒凌，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了？”

　　林舒凌：“在家很无聊呀，就让她过来了。”

　　杨玉：“我是问她怎么会在台湾。你们不是没有联系了吗？是你要她来的吗？”

　　林舒凌：“算吧，也不算啦……”

　　杨玉：“是她主动来的!”

　　林舒凌：“是我们约好的，她忙完就过来。”

　　杨玉：“她在台湾多久了？”

　　林舒凌：“一个月吧。”

　　杨玉：“你俩发展到哪种关系了？”

　　林舒凌：“玉姐，不要问啦。”

　　杨玉：“我怎么可能不问？舒凌你，你跟她来真的？”

　　“嗯。”林舒凌诚实地点点头。

　　杨玉：“你俩还玩真的！你就不怕被人拍！”

　　林舒凌：“不会啦。”

　　杨玉：“怎么不会，你都带她出来了。你工作带着她，你觉得大家看不到她吗？”

　　林舒凌：”那就当是带朋友出来啦。”

　　杨玉：“你第一天入行吗，那些记者都什么品行你第一次知道吗？”

　　林舒凌：“玉姐，不要讲啦。”

　　杨玉：“你俩到底什么程度了？”

　　林舒凌：“什么意思嘛。”

　　杨玉：“你说呢。”

　　林舒凌：“嗯。”

　　杨玉：“在台湾还是在北京？”

　　林舒凌：“台湾。”

　　杨玉：“你是在包养她吗？”

　　林舒凌：“玉姐，我们在恋爱，不是你想得那种。”

　　杨玉：“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舒凌：“就很偶然，就认识了。”

　　杨玉：“这是什么解释啊？”

　　林舒凌：“哎呀，我们真的很认真地在恋爱。”

　　杨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生了？是你问我有没有女生那次吗？”

　　林舒凌：“玉姐~~”

　　杨玉：“舒凌，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你就完了。你现在的成就就全都毁了，你想一想。你想一想你每次恋爱被爆出来之后对你事业的影响。万一这次真出了什么事，那比之前每一次都凶险，还能不能翻盘都很难说。妹妹，你要考虑周全，咱们都不年轻了，再有什么大风大浪，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她，她要一直在台湾吗？她不需要工作吗？她不是演员吗？”

　　“她不是……她……”林舒凌犹豫了一下。

　　杨玉：“那她什么都不做吗？确定就是靠你来养吗？”

　　林舒凌：“没有啊。”

　　杨玉：“她什么家庭啊？富二代吗？有多少资产？”

　　林舒凌：“干嘛讲钱……”

　　杨玉：“我怕你被骗啊。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来来回回跟你有一年了吧。她总得图点什么从你身上，不然不工作不赚钱，天天就跟着你，吃你的住你的，为的什么？这不就是找靠山吗？而且划重点，你俩怎么认识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小于哥有大陆业务吗？”

　　林舒凌：“不是啦不是啦，玉姐，你放过她吧，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啦，她人很好的。”

　　杨玉：“她叫什么来着？”

　　林舒凌：“顾洛意。”

　　杨玉：“对！三流的假名！等着！”

　　林舒凌担心地看着杨玉转身走开，突然肩膀被轻轻拍了几下。

　　林舒凌：“梓欣？你也在这，怎么没告诉我呢！”

　　“那就拿我当个惊喜呗。待会收工了一起去吃饭？”邱梓欣甩了下额边的刘海，摸着自己的下巴。

　　林舒凌：“今天不行哦，今天有安排了。”

　　邱梓欣：“有朋友来了？”

　　“你，你怎么知道？”林舒凌压低了声音说道。

　　邱梓欣：“刚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烦呐！”林舒凌悄悄做了个嘘的手势。

　　邱梓欣凑近说：“不会在现场吧？还是在你车里？”

　　“车里啦。”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林舒凌点点头道。

　　邱梓欣：“哇，他做什么的？”

　　林舒凌：“现在没在工作。”

　　邱梓欣：“什么意思，靠你养？”

　　林舒凌：“你们怎么都这样呢，就是没工作而已，也不是非要我养啊。”

　　邱梓欣：“多奇怪呀，不工作这不就是让你养着的意思吗，一个大男人，吃软饭呐。”

　　林舒凌：“难道是个女生，我来养着就不是吃软饭了吗？”

　　“女生就还好……你车，你车里的是个女生？”邱梓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提高了语调。

　　林舒凌紧张地上前试图捂住邱梓欣的嘴，却被邱梓欣抓住了手腕。

　　“舒凌，真的是个女生？”邱梓欣立马小声向前倾身，好奇地问道。

　　“不是吃软饭了吧？”林舒凌向后躲了一下，指甲刮着自己的唇边道。

　　“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喜欢女生？”邱梓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紧皱着眉头，就好像她错失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项大奖一般。

　　“我也是……干嘛？”林舒凌不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邱梓欣。

　　“哼，”邱梓欣撒娇一般地撅了撅嘴，“我喜欢你呀，你要是告诉我，没准我们就是一对啦。”

　　林舒凌：“乱讲！”

　　邱梓欣：“不闹了，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她是哪的人？台湾的吗？叫什么？”

　　林舒凌：“嗯，叫顾洛意，是大陆的。”

　　邱梓欣：“顾洛意，这个名字，不像是真名。”

　　林舒凌：“是真名的，讨厌。”

　　邱梓欣：“她真是什么都不做吗？”

　　林舒凌：“她现在就还在选择期……”

　　邱梓欣：“听着也不怎么靠谱，别是个骗子。”

　　林舒凌：“你们怎么都这么不相信别人呢。”

　　邱梓欣：“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是圈内的吗？”

　　林舒凌：“怎么讲呢，也不算完全是……”

　　邱梓欣默默地点点头，看了一下手机信息，跟林舒凌说经纪人叫她先去拍个东西，便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只带顾洛意出来一天，就引起了这么明显的关注，林舒凌只好让顾洛意继续留在家里了。休息了两天，就又是自己踏上工作的“征途”了。而这次要去高雄，顾洛意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呆两个整天。林舒凌一面告诉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一面又特别歉疚地安慰顾洛意，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叫她不要想太多。

　　“唉，我还是好担心你！我怎么会这么担心你呢！”林舒凌拍了拍顾洛意的脑袋，顾洛意像个小狗一样一头歪在林舒凌怀里，轻轻地蹭来蹭去。

　　两天一夜，顾洛意对未来的这48小时充满了忐忑。按理说，她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生活，应该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一来到台湾，就变得这么依赖林舒凌。都怪林舒凌，把自己照顾得太好了。一旦被照顾得太好，几十年打下来的“独立”基础，就被攻破了。更何况，她们现在是热恋阶段呀。顾洛意觉得想念林舒凌想念得不行，想时时刻刻贴着牵着抱着。

　　带着不舍和担忧，林舒凌还是启程了。她从家里出出进进这么多年，每一次出门都了无牵挂的，从来没有这么不舍得，坐在车里一直朝后往家的方向看。即使车已经开出了小区，开离了市中心，也总是感觉身后有牵绊。

　　“别看了。”杨玉无奈地说道，“她那么大人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林舒凌：“担心她在家孤单啊，不好好吃饭啊……”

　　杨玉：“她又不是小孩子。”

　　林舒凌：“我又不能陪着她。”

　　杨玉：“她不是小孩子！”

　　林舒凌：“不要对她有意见嘛。”

　　杨玉：“她，怎样，不打算工作了？”

　　林舒凌：“你叫她怎么工作嘛，是在这还是去北京啊。在这边，那她要怎么跟家里讲嘛，要是回到北京，那我们呢？”

　　杨玉：“你倒是蛮能理解的！我觉得这个人，不行，心思很歪。”

　　林舒凌：“玉姐，你就不要再质疑她了，她没有你想得那么魔鬼，她很单纯的。”

　　杨玉：“她要是单纯，为什么你最开始不知道她是演员？后来又用了什么手段让你接受你们关系的。”

　　林舒凌：“没有手段，她有她自己的顾虑，她也确实不是专业演员，只不过碰巧演了个电影而已。”

　　杨玉：“这么会碰巧？她也是‘碰巧’遇到你的吧。看来这个人很厉害，有机会我一定和她过过招。”

　　林舒凌：“你要干嘛，怪吓人的。”

　　杨玉：“你对她太关心太在意了，有点过分了，这不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吗。”

　　林舒凌：“我以前恋爱不也是这样吗？”

　　杨玉：“提前了。以前至少交往半年之后才会逐渐出现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状态。到底是你没跟我讲实话，还是怎样，你们交往到底多久了？”

　　林舒凌：“哪有那么具体的时间嘛。”

　　杨玉：“至少比我第一次在饭店见到她的时候要早。”

　　林舒凌：“没啦，不到三个月吧，从确定关系开始。之前都是朋友相处的。”

　　杨玉：“之前是她把你当作朋友还是你把她当作朋友？”

　　林舒凌：“都当作朋友啊。”

　　杨玉：“不可能，其中一方一定先动了别的心思，不然朋友之间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恋人？”

　　林舒凌很想告诉杨玉，这次真的不是谁先动心谁先追谁的，真的是几乎同时动心又同时克制隐忍，最后好不容易才决定在一起的。但是这就有可能一步一步牵扯到两个人相遇的过程。林舒凌解释不清楚也不敢说，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听到事情的真相也会认为是谎言。

　　杨玉：“我一直都怀疑她在做一个什么大的计划，你要小心。只要你们两个之间有任何一点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一定要即刻通知我。”

　　杨玉的表情像是兵临城下一般，林舒凌忍不住笑了出来，拍着杨玉的胳膊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活动现场的间隙，林舒凌会给顾洛意发发表情，免得她在家太寂寞。猛然一抬头，看到邱梓欣迎面走来，白色的皮风衣随着大步走来的风飘起来，整个人都飒飒的。

　　邱梓欣：“今天自己来的？”

　　林舒凌：“哪敢再带出来。”

　　“舒凌，我还是想跟你说，别被骗了。”邱梓欣开始一本正经起来。

　　林舒凌：“为什么你这么不相信我呢……”

　　邱梓欣：“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她。”

　　林舒凌：“你都不认识她，干嘛怀疑她。”

　　邱梓欣：“查无此人……”

　　林舒凌：“你调查她？”

　　邱梓欣：“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说……”

　　林舒凌：“你太过分了！”

　　“我知道这么做挺不对的，我承认，我真心承认，但我也真是担心你被骗了，她也真是查无此人。舒凌，我托人查，查到几个重名或者同名不同字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她，但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算得上有钱人的，有很多都还是小孩，为数不多几位年龄大一点的，全都是工薪阶层。我觉得她真不靠谱。你知道她有多少钱吗？不信你回去问问，一定没什么钱。你千万要注意，她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干还让你心甘情愿地养着她，说明这人段位不低呀，指不定之前是干什么的。你听过那个PUA吗？”邱梓欣一脸“你懂的”表情，“你生气也好，从此讨厌我也好，我真不想让你有什么危险，我是担心你，不然我干嘛费钱费力地去调查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人呢！”

　　林舒凌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管怎么说，邱梓欣都没有权利调查她！

　　邱梓欣：“别生气了。你查过她吗？”

　　林舒凌摇摇头。

　　邱梓欣：“你有没有动过想要找人查一查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丝这样的念头闪过。你就没有过吗？我不信。你想一想，你仔细想一想，其实人身体还有精神上面的自我保护机制很强大的……”

　　林舒凌有了丝毫犹豫，邱梓欣后面的话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声波从她耳边掠过，她回忆不起来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即使有过，也最多是在知道她演过电影那次……她立马反驳邱梓欣，说她从来没有过。可是邱梓欣的话还是给她心里罩上了一层雾气。邱梓欣是她非常信任的合作伙伴和朋友，如果从邱梓欣的视角出发，顾洛意似乎真的需要多一些证明，证明自己没有居心不良。她们之间，几乎都没有讨论过第一次相遇的事情，可是事出总有因的，大概又是犯了那个，你不说我也不问的毛病了。如果只有杨玉一个人对顾洛意有怀疑，林舒凌还可以应付。但现在，加上邱梓欣，和邱梓欣的分析，林舒凌有些不好应付了。要是顾洛意现在能有一份工作，是不是一切的质疑怀疑就都不攻自破了？看来，顾洛意工作的问题，还是要找机会谈谈的。整天黏在一起，都没办法让林舒凌好好地客观地做一些思考了。

　　邱梓欣：“别生气了。这样吧，我给你写首歌赔罪，可以吗？”

　　看着邱梓欣假装可怜的表情，林舒凌撇撇嘴笑了笑，比了个耶的手势：两首。

　　“好，没问题。”邱梓欣也笑，她好喜欢林舒凌这种可可爱爱的小脾气。

　　就在这时，杨玉走过来，邱梓欣看到杨玉，点头微笑地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嗯。”杨玉把手机放到林舒凌眼前。给她展示了一张图片，竟然是顾洛意的简历。

　　林舒凌：“这是什么？”

　　杨玉：“我内地的朋友发给我的……”

　　林舒凌：“你也调查她？”

　　杨玉：“什么叫我也调查她，还有人调查她吗？你也调查了是吗？你也不放心了是吧？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林舒凌：“不是，没有没有。”

　　杨玉：“算了算了，回归正题。我调查她怎么了？有错吗？这人来路不明，我调查调查她才好对症下药，标本兼治。”

　　林舒凌：“她又不是病毒，看你说的。”

　　杨玉：“在你这，就是你病入膏肓了都得否认自己有病。”

　　林舒凌：“我看她简历上也没什么啊。”

　　杨玉：“你看看她的工作经验，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搭上你这班快车现在生活有质的飞跃了，你小心甩都甩不掉。”

　　林舒凌：“又是钱！”

　　杨玉：“那你告诉我她有多少钱。”

　　林舒凌：“她……那你也不应该调查她的。”

　　杨玉：“这是我最应该干的事！她的资产有多少？你不知道吧，我猜到你不知道了。她从来没跟你说过吧？你都把她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了，她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我看着十有八九心怀不轨，你最好回去就跟她摊牌。”

　　又得了一剂刺激，林舒凌彻底不淡定了。她好像被狠狠打了一棒子，头晕眼花，思维全乱。有生气，有怀疑，还有烦躁，工作时总是偷偷地分心，就连返程途中都觉得越过越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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