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引

　　因为行军打仗，所以杜雁笙习惯早起。只是不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去见太后。往常她们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见面的时候似乎还能有几分热情相待。现如今早晚都要见面，杜雁笙和齐太后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奇怪了。

　　齐太后招呼杜雁笙喝茶，似乎在说什么寻常小事，问：“听说皇后没有要给你指派的贴身女官？”

　　杜雁笙笑着回答：“有青青就够了。我宫里不需要那么多人。”

　　“她再贴心也迟早要嫁人的，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齐家有几个年纪正合适的男子，你看看，给她挑一个。”齐太后看着自己刚染的指甲，语气虽然平和，但是隐藏着情绪。

　　“谢母后好意。但是青青的婚事，我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杜雁笙其实知道太后的心思。给叶青青指婚，她与齐广的姻缘就断了。

　　齐广已经不是曾经的齐大了。他的年龄正合适，没有娶亲，最近在沈怀面前很受器重，朝中不少大臣都想与他结亲。如果杜雁笙没有猜错，太后希望能够让安平公主沈永嘉和齐广结亲。

　　齐广父母都已离世，两个弟弟也战死沙场，可以算得上是孤身一人，如同风中浮萍，自然是和谁结亲就只有岳父家可以依靠。

　　这段时间齐广又去了边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等到他凯旋归来，沈怀又会有新的赏赐。

　　“怎么，是觉得我们齐家子弟配不上皇后的丫鬟吗？” 齐太后的语气突变，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母后言重了。青青不过是一个山野丫头，哪里能攀上齐家的高枝。”杜雁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语气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大殿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太后笑笑，说道：“这茶叶不错，皇后尝尝。”

　　“母后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走在宫道上，叶青青扶着杜雁笙，小声说：“太后是不是又和娘娘说了我的事情。不要紧的，娘娘不要为了我出头。”

　　杜雁笙满不在乎地说：“她觉得他们齐家就是了不得。可是齐家的子弟，战场上不见人，烟花地倒是天天见。我看过不了多久，世人只会知道齐广的齐家，不知太后的齐家。”

　　“娘娘，快别说了。”叶青青很是担心，赶紧打断杜雁笙的话。

　　杜雁笙拍拍叶青青的手，叹了口气，轻声说：“你放心。月蓉不在，只有你在这里陪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跟着娘娘，从来不觉得委屈。”

　　“等到齐广这次回来，我会和陛下说你们的婚事。”

　　叶青青摇摇头，笑着说：“老爷他们还在元州。只有我在这里陪着娘娘，我也和他说过了，我现在不会成亲的。如果他不愿等，就算了。”

　　杜雁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叶青青坚定的神情，还是作罢，只是说：“好。都听你的。”

　　杜雁笙觉得皇宫实在太大了，空荡荡的，里面每个人都脚步匆匆，看到她也没什么表情，虽然嘴上很是恭敬，但是眼神里写满了畏惧，只想要抓紧离开。

　　她走在皇宫里，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沈怀好好说说话了。每次沈怀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问了她最近如何后就又去看折子见大臣。

　　这天沈怀倒是难得地多待了一会。

　　杜雁笙喝着茶。她知道沈怀有事情和自己说。

　　果然沈怀问：“你哥哥和安平公主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杜雁笙摇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哥哥虽然在京城里，但是也很少进宫见她。每次见面，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不是让她保重身体，就是给她送珠宝，让她打点用。听到这个消息，杜雁笙也很是惊讶。

　　沈怀和她一样。方才在太后寝宫，姐姐提出想要嫁给杜无疾。

　　虽然太后没说话，但是沈怀能够感受到母后并不赞成这门亲事。

　　等到姐姐刚走，太后就对他说：“杜家这什么心思，妹妹做了皇后不说，哥哥想着做驸马。”

　　沈怀笑着说：“驸马没有实权，不会如何的。”

　　“可如果皇后有皇子了呢。将来这个孩子，就会被杜家拿定了。这天下究竟是姓沈的还是姓杜的？”

　　“不会的。杜家出身商贾，无心朝政。”

　　“是吗？”太后看着沈怀，“可是杜无疾手里有兵马。现如今朝局不稳，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再说还有齐广，他如果真的娶了皇后身边的丫头，他和杜无疾加起来的兵马，你还不怕吗？”

　　沈怀晃着杯子，并没有喝茶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后，还是放下杯子，说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沈怀试探性地想要问问杜雁笙的想法。

　　杜雁笙笑笑，回答他：“没什么想法。只要哥哥高兴就好了。”

　　沈怀的心忽然颤抖了一下。他转脸看着杜雁笙。杜雁笙继续喝茶，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虽然如今的杜雁笙比起当日在花园里的时候，华贵了很多，但他知道，什么都没有变。杜雁笙还是杜雁笙。他为自己刚才在母后面前的沉默而后悔。

　　杜无疾进宫的时候，杜雁笙没有在前厅，杜无疾沿着侧廊走了一圈才发现妹妹在后花园里看花。

　　他觉得妹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往常虽然杜雁笙也喜欢看花，但总是拉着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如今的杜雁笙，一个人在花园里，似乎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杜无疾觉得自己不应该走过去，仿佛会打破杜雁笙周围的宁静，但他还是坐过去，关心地问：“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杜雁笙继续看着花，平静地说：“大哥，你和公主的亲事，陛下已经在拟旨了。”

　　“谢谢你，娘娘。”话一出口，杜无疾心里有了几分惭愧。他是做大哥的，到头来还要麻烦妹妹。

　　听到这一声“娘娘”，杜雁笙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她还是转过身，看着哥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一家人，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只要哥哥幸福，我就高兴。”

　　杜无疾走过去，在杜雁笙身边轻声说：“你放心，我在朝堂必定为了你好好努力，不叫你受委屈。”

　　杜雁笙继续看着花，说：“我能受什么气。还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等你成了亲，我再风风光光地把青青嫁出去，爹和弟弟妹妹到时候肯定也在京城了，我们一家团圆，娘亲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花园里各个颜色的花争奇斗艳，杜雁笙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她觉得，未来的一切都会如这花园一样，生机勃勃。

　　花开了，就像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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