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

　　之后的几日，潘岳被我扣在辰水阁养病，期间潘老头和潘夫人来过一趟，潘老头见潘岳气色尚好，略说几句就走了，倒是潘夫人心疼潘岳，叮嘱了好久才离去。在补药补汤的滋养下，潘岳总算恢复了精神，不再躺在床上，只一昧的往书房跑。

　　我端着雪梨红枣汤去书房找他，看到他在里面翻东西，我把汤放下，上前问道：“你在找什么呢？让阿勇帮你找不就行了。”

　　他看到我进来便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礼志》，并气喘吁吁的对我说：“这本书你且拿去通读，我见你自失忆以来性情大变，估计宫廷礼仪也不记得了，下月初八就是合欢宫宴，此次宫宴乃圣上登基后初次设宴，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皆会出席，我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女眷受命出席，你此番前去，断然不可出差错。”

　　我看他满头大汗，怕是找了这些书很久。他掸去书上的积灰递给我，并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我心里一阵感动，抬手替他擦了擦汗，接过这堆书放在桌子上。笑着对他说：“好。你先歇息，喝点汤吧。”

　　他闻言也笑了起来，坐下来喝汤。我担心他再次受凉，又调了调炭火，随后拿起《礼志》翻了起来。这本书其实我已经在王然的静雪阁里看过了，为了不辜负潘岳的心意，我假装没有读过，时不时地问他问题。潘岳总是很耐心的回答，不断的补充要点。

　　就这样看了一上午，大概是耗费太多脑力，我的肚子叫了起来。于是对着门外问道：“云烟，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夫人，已经巳时末了。”云烟回答。

　　我吩咐道：“告诉刘婆准备午膳。”随即转向潘岳：“夫君，午膳你可有想吃的菜品？”

　　潘岳放下了书，回道：“夫人做主即可。”又转头向云烟说：“你去拿些蜜桃干来。”

　　云烟闻言便下去了。我问道：“你饿啦？”

　　潘岳回答：“我不饿，倒是你肚子已经叫了很久了。我见你每次用膳都吃的甚少，以为你饭量不大，没想到你只是刻意节食。”

　　我无言以对，并非我不愿意吃饱，只是晋朝的饭菜着实难吃。这里的菜以蒸煮为主，佐料也是少的可怜。也不知是不是新朝初立的缘故，晋朝的饭食大都是谷物蔬菜，甚少见到肉，有一次我隐晦的和刘婆提了提吃肉的事，结果那天吃了顿鸡肉，味道简直是一言难尽。久而久之，我对吃肉的执念就放弃了。

　　“无妨，我最近在瘦身……”我无奈的回道。

　　潘岳没有说什么，不一会云烟端着一盘蜜桃干进来了，想起那天的鸡肉味道，我顿时塞了几个桃干进嘴里。

　　我边吃边问潘岳：“夫君，此次宫宴不会只有我一个女眷吧？”

　　潘岳看向我：“怎么可能，即便没有其他官眷，几位娘娘和公主们肯定也会出席的。”

　　我点头：“那倒也是，再不济也有皇后娘娘在。”

　　潘岳愕然，先是吩咐云烟下去，待云烟走后又对我说：“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当今圣上新登大宝，还未立后，此时你突然说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大做文章就不妙了。”

　　我惊讶：“什么？还未立后？”

　　“正是。圣上决定明年正月册封皇后，可一直没有明说是谁，朝中也不敢多问。”

　　“这就奇怪了，若说嫔妃位份不定也还算正常，可皇后之位还能有其它选择？必得是嫡妻才可。”

　　“话虽如此，可圣上的心意谁又能猜透？圣上身边有一妾室王审，家世显赫，乃当今太后的亲戚，是二皇子司马景生母，在后宫中可谓举足轻重。此番立后，谁也不知结果如何，所以说话要谨慎。”

　　我一时哑然，有种看清宫剧的感觉，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想想都挺可怕的。为了防止自己不经意间得罪大佬，我赶紧向潘岳打听：“那如今圣上嫡妻是谁呢？”

　　“是大夫人杨艳，她自幼父母双亡，为其舅赵俊所养，与继母段氏相依为命，家世虽不显赫，可聪明贤惠，育有三子三女，其中大皇子司马轨早夭。三皇子司马衷也不过六岁，颇受圣上宠爱。”

　　想到古代女子十五岁就嫁人了，我算了算这个大夫人估计和我差不多大。随即问道：“这么说大夫人很年轻了？”

　　潘岳喝了一口茶：“非也，大夫人如今已三十有余了，她的长女大公主已满十四，颇得圣上喜爱，得赐封号平阳公主。最小的女儿五公主也满十一了。”

　　看来这个大夫人也不简单。深宫内院，水太深了，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潘岳放下茶杯，握住了我的手，笑着对我说：“别怕，我们不过是吃个饭，虽然你我联姻受圣上关注，好在我职位不高，也引不来圣上的忌惮。”

　　我一时无语，正感慨着，门外响起了云烟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我应了声“知道了”便站了起来，潘岳牵起我的手向殿内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潘岳一直在追问我看书的进度，并时不时的提问。因为之前在静雪阁看过，我答的也算顺利。后来他又开始考我举止礼仪，我迫不得已每天晚上在他面前演示屈膝下跪，到了白天胳膊都抬不起来，走路像踩俩面条。府内的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小丫头们只要见到我脸就红了。我每天都无比期盼来道圣旨通知我不用去了，然而一直到初七，我都没等到这份圣旨。

　　到了初八，稍用过午膳后我就开始梳妆，穿上了特意制作的礼服。云烟替我梳了高高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点翠，压的我伸不直脖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留的是长发。

　　潘岳看到我满脸无奈的表情，笑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他笑道：“你瞪我也没用，我的官帽可比你的发钗重多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回道：“你说的轻巧，你平时戴习惯了，不觉得难受。我今天是第一次戴这些，哪能和你一样轻松？”

　　潘岳闻言迟疑了一下，我见他神色有异，立刻闭嘴，转过脸暗自后悔起来。我是第一次戴，可杨容姬不一定。

　　正懊悔着，潘岳走了过来，拿起妆奁里的眉笔，替我画起了眉。

　　“成亲那日，你头上戴的珠翠可比今天的重多了，这怎么能算第一次戴呢。”潘岳边画边温柔的说。

　　我暗自舒气，还好没有露馅，讪讪的回道：“戴着不舒服嘛，那还记着这感受干嘛，早就忘了。”

　　潘岳眼神暗了下来，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给我画眉。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我们终于踏上进宫的马车。路上潘岳问我：“你午膳吃的甚少，晚膳怕是开的晚，你不如先吃点蜜饯果腹。”

　　我听后一本正经的拒绝了：“不，机会难得，我要留点空吃宫宴。”

　　潘岳拿出蜜桃干递给我：“想法是好的，可惜你的肚子不给你机会，你若是在殿前失仪，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猛然惊醒，当即接过桃干吃了起来，如果肚子在皇帝面前发出声音，估计很快人头不保了。

　　潘岳一边递给我水，一边叮嘱：“慢点吃，别噎着。”待我吃完后，还不忘给我补了胭脂。我想起之前在荥阳集市的脂粉铺里的诡异画面，不禁竖起了鸡皮疙瘩，再看潘岳一脸认真地给我补胭脂，头皮都麻了。当即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企图搞清楚他有没有涂粉。结果他没有涂粉，天生皮肤白。我不禁感慨，苍天不公啊！

　　到了宫门口，引路的小太监早已在等候。见我们下车后，他立刻迎了上来：“潘大人，潘夫人，奴才奉旨迎二位入宫，请二位先到德阳殿偏殿稍作歇息。”

　　潘岳回道：“有劳公公了。”说完便牵起我的手，正打算进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安仁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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