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

　　我扭头一看，来的人正是王然。

　　潘岳表情稍有凝滞，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朝王然行了礼，笑道：“数日未见，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然步伐轻快，笑道：“前几日我从青州回来，听闻安仁兄身体抱恙，本想去府上看望，不料家里事物繁琐，一直不得空，今日正巧碰到安仁兄和杨姑娘，不知安仁兄身体如何？”

　　潘岳笑道：“多谢王大人关怀，在夫人的照料下，身体已经康复了。”

　　王然：“那就好！不曾想今日宫宴，潘夫人也在受邀之列，可见圣上当真是器重杨将军，不知潘夫人近来可好？”

　　我欠身行了个礼，笑道：“一切安好，劳王大人挂念。”

　　正说着，角门走过来一个太监上前行礼：“御史大人，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二皇子命奴才请您到广明殿内一叙。”

　　王然笑道：“知道了，有劳公公。”，说完便转向我们：“既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潘兄，潘夫人，我们晚宴再会。”

　　潘岳：“王大人慢走，再会。”

　　王然走后，我们便随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起走向德阳殿偏殿。我还没有从见到王然的惊讶中缓过来，想起刚刚太监提起的二皇子，心里对王然充满了万千疑问，又碍于在皇宫人多眼杂，不好问潘岳，只得自己纳闷起来。

　　为了此番进宫赴宴，这些天我在潘岳的书房里待了许久，大抵了解一些官职，也知道王然职位不低。可即便他位从四品，说是重臣难免夸大了些，怎能如此得二皇子青眼，直接来宫门口堵人了，真是让人佩服。

　　我满腹疑惑，走路也心不在焉。潘岳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失仪。我回过神，感受到周围行走的宫人似在偷偷看我，立刻恢复神态，端正姿势，决心到了偏殿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问问潘岳。

　　走了好久，终于到达德阳殿偏殿。殿内无人，我们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坐了下来。我终于忍不住了，打算问潘岳二皇子和王然什么关系。

　　还未等我开口，潘岳便抢先回复：“你不必惊讶，二皇子乃王夫人之子，王然是王夫人表侄，又是二皇子伴读，自然比别人亲密些。”

　　我满脸愕然，没想到王然和皇家还有这层关系。想起之前在他面前喝酒时的丑态还有醉酒后那一抱，我顿时红了脸，真是失态啊。

　　潘岳见我低头不说话，给我倒了杯茶，宽慰我道：“别怕，此番我们是来赴宴的，你只需静坐用膳，不必和他们周旋。”

　　我点点头，喝了杯茶。看到诺大的殿内只有我们两个，我有点害怕，不禁往潘岳身边靠了靠，说道：“你可不要离开我呀，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估计会被吓死。”

　　潘岳握了握我的手，对我笑道：“我尽量，如今我们身在宫内，不比自己家，凡事总谨慎些就好了。”

　　我刚放下心来，茶还未喝完，就见一宫女进门对我行礼：“潘夫人，大夫人有请。”

　　我听到这话手抖了一下，勉强镇定下来，站起来回了句：“是，有劳姑娘带路。”再回头看潘岳，他似有些忧虑。

　　我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只能随宫女离去，一边在脑海里搜索大夫人的相关信息，恍惚想起大夫人是圣上的嫡妻杨艳，未来的皇后，心里更是慌张了。

　　走了片刻，我随着宫女来到大夫人的寝殿门口。宫女毕恭毕敬道：“请潘夫人稍等，容奴婢去回禀大夫人。”

　　她说完便进去了，我抬头看了看四周。虽说宫内典雅有致，可作为圣上嫡妻的宫殿，到底是寡淡了些。再看宫女太监，人数也少的可怜，完全没有一个皇后该有的待遇，抬头看了看殿门上方赫然写着“宣德殿”，不禁在内心叹了口气，这番待遇，也难怪有人质疑皇后之位会易主。

　　正想着，那个宫女出来了，只必恭必敬道：“潘夫人请。”

　　我略整理了衣冠，随宫女进入殿内。大夫人坐在正殿上，我当即行叩拜大礼，毕恭毕敬道：“妾身潘杨式，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语气和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说了句：“起来吧，赐座。”

　　我又拜了拜，回了句：“谢大夫人。”，随即坐在末座上，抬头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容颜姣好，虽没有倾国倾城之姿，却很是端庄大气，有国母风范。她面带微笑，吩咐宫女上茶，温柔的说道：“久闻杨将军爱女温婉俏丽，品行端装，今日一见，果真知书达理。”

　　我心想这睁眼说瞎话真是古人必备技能，商业互吹也真是传统礼仪。且不说我长得是否俏丽，单说品行，即便大夫人身处深宫内院，也该对杨容姬逼婚潘岳这事有所耳闻，民间女子皆对我嗤之以鼻，到她这里就成了端庄了。这话里也不知还有几分真假。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我当即赔上一副笑容，细声回到：“妾身哪敢担此评价，不过是大夫人抬举妾身了。”

　　“容姬不必谦虚，我犹记得昔日你出生时，我随母亲一起去探望杨夫人时的场景，没想到一晃二十年，如今你也已经出阁了，当真是岁月匆匆。此番让你过来，也是想一起叙叙话。杨夫人如今可好？”

　　潘岳说过大夫人大概三十岁，我出生时她十岁左右。她自幼父母双亡，也不知她口中的母亲到底是生母还是继母，不论是谁，她后来寄人篱下，身世坎坷，长辈之间的交情也不可能长久。如今又哪来的叙旧一说呢。

　　“回大夫人的话，家母一切安好。”

　　“那就好，听闻前不久你被歹人暗害，险些丧命，我初闻时也是非常震惊，如今看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劳大夫人挂念，妾身也是一时不察，未料会有人加害妾身，所幸上天垂怜，留妾身一条性命。”

　　大夫人看了看我，端起茶吹了吹，随即又放下了。

　　“如此说来，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好在你最后安然无恙，不然我和杨夫人都该伤心了。”

　　“谢大夫人关怀，妾身蒲柳之姿怎能劳夫人伤怀，万望夫人保重凤体。”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随后笑道：“容姬果然温柔体贴，难怪此番宫宴，圣上都指名要你参加，可见杨将军教女有方。此次合欢宫宴，杨将军未能出席，倒是遗憾了。”

　　果然来了，天家设宴乃是施恩，如今父亲为国效力不能承受恩德，若说遗憾则是不满，若说不遗憾又成了不屑，大夫人果然好手段，一句话让我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不知如何回答。

　　大夫人饶有兴致的品起茶来，我跪了下来，回道：“大夫人所言甚是，此次宫宴乃是陛下恩德，父亲虽不能参加，可心中时刻记念如今所得所享均是天子所赐，即便不能参加宫宴，也能时刻感念圣恩，亦无憾也。”

　　殿内异常安静，我能清楚的听到大夫人放下茶杯的声音，片刻后，大夫人终于开口：“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快起来，春桃，快扶潘夫人起来。”

　　“谢大夫人。”我又拜了拜，坐了下来。

　　“听闻秘书郎潘岳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容姬与他可谓是天作之合。且潘大人位居尚书令，两家可谓是门当户对。上次你们大婚，我本想派人送些贺礼，可陛下未定名分，想想总还是要定下名分行了册封礼后，才能名正言顺的行赏。容姬可有想要的东西？”

　　“谢大夫人，劳大夫人挂念已是惶恐，更不敢向大夫人讨要恩赏，夫君与妾身能得大夫人赞许已经是莫大的赏赐，天家恩德胜过一切宝物，夫君与妾身一定恪尽职守，劳记大夫人大恩。”

　　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她又端起了茶喝了一口，笑道：“也罢，日后你若有想要的再和我说。时辰不早了，容姬，随我一同赴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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