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的好难

　　野利仁荣现下想着怎么把箱子运出去，那个御史简直碍眼，只有死人不会碍眼。

　　长安前脚出驿站后脚就叫人递信给狄墨和程琳，信上只说前几日下雨，地上都是积水，路很不好走。

　　狄墨拿到信就去了驿馆的马厩，今日入住驿馆的只有西夏使臣，他们的箱子已经运到了仓库里，仓库又有重兵把守，然而那地面上交错的正是西夏使臣留下的车辙印迹，印记之深基本可以确定里面装的东西是重物。往日西夏的队伍总是走官道，因此没有留下今天这么明显的印记。

　　狄墨走后野利仁荣到马厩视察了一番问：“期间没有人打开过箱子吧？”张耀水道：“卑职一直在此地察看并未有人来过，连粮草都是我们自己人喂的。”
　　野利仁荣道：“仓库也多派些人把守，箱子送出去之前不可以出一点岔子。”

　　狄墨查看完打算去跟程琳一起商量一下这件事，他刚刚拐过墙角就看到一群辽人前呼后拥着一个女子，狄墨瞥了一眼，看那女子的打扮应该是辽的贵族女子，狄墨很快移开眼睛。

　　天禧元年，西夏为了讨好辽人，割了一座城池给辽还献了一个美女给辽圣宗耶律隆绪，两国关系缓和于是西夏开始频繁骚扰宋的边境。

　　那美女颇得耶律隆绪的欢心两人育下一子一女，儿子后来造反被耶律隆绪的长子耶律宗真射杀，女儿就是耶律丹斐，耶律宗真为了和西夏保持友好的关系，倒是没有追究耶律丹斐的责任。
　　但是年岁尚小，又在短短一个月中接连失去父亲和哥哥，耶律丹斐逃出大辽，在宋的边境上被一群马匪抓住了。这群马匪是大宋的逃犯和辽受伤的士兵，因此战斗力很猛，辽的士兵认出来是公主之后怕会招惹辽的军队因此准备杀了她，在杀她之前把她带到小树林欲行不轨之事。

　　耶律丹斐当时本来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嘴上虽然骂得凶狠但是心里是害怕的，此时狄墨奉命剿匪，只身潜入土匪老巢烧了土匪的大营，那两个土匪看到大营起火也没有心情做那档子事，急着回去救火，山下的宋兵趁乱打开了山寨的大门。

　　小树林一时间只剩耶律丹斐双手双脚被绑着在地上挣扎，绑她的人系得很紧，她多日没有进过一粒水，体力不支眼看着大火就要蔓延到小树林这边来了，那火光里走出一个身手矫健的黑袍少年。

　　耶律丹斐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容貌的男子，他的打扮像个宋人，但是与她经常见过的那些文弱的宋人不同，他身姿高大挺拔，对她有救命之恩，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狄墨。

　　从那之后，耶律丹斐就四处打听狄墨的消息，这次来汴梁也是为了找到狄墨。她不知道她找了两年的人，刚刚和她擦肩而过。

　　程琳得知这件事之后，下巴的几缕胡子都快要捋秃了，说：“现下我们有七成把握里面运的是武器了，我担心他们会在陛下寿辰当天闹事，得把这个事情在那之前扼杀掉。”

　　狄墨说：“怕是来不及了，就算能阻止他们在当天起事大宋和西夏之间都免不了一场恶战，而且经过我这些天搜集的证据来看，这些夏人运送的武器怕是要和背叛国家的宋人甚至是辽人合作了。幸好我早就料到这个局面，早前已经写信给种世衡将军，叫他早做打算了。”

　　程琳叹了口气说：“我这就进宫请示陛下。”
　　狄墨继续说：“幸好他们用来运送兵器去各地的路已经被堵住了，他们现在要把这些东西送出城就必须经过城门。”
　　程琳恍然大悟道：“落水那件事是叶御史故意为之？”狄墨点点头道：“正是，您进宫和陛下禀告此事时切不可说是叶御史故意为之，我怀疑已经有人盯上叶御史了。”

　　“这天下要不太平了。”程琳道，“不过幸好有你和叶御史这样的年轻人。”

　　狄墨道：“府尹大人过誉了，天下不是凭个人之力可以太平的，不过天下太平是大势所趋而已。”

　　傍晚的时候长安约了狄墨在丰乐楼吃酒，说起来这是他们自那晚喝醉之后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酒量颇佳的狄墨今日却滴酒不沾，长安想着他现如今怕是有军务在身不得饮酒因此也不强求。

　　狄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道：有人。长安宽大的袖子掩过那两个字，又装作劝酒的样子离狄墨近了些小声道：“你是说有人跟踪我？”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狄墨能闻到长安身上淡淡的清香，他转过头低声说：“是。”

　　说完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像是自己不愿饮酒一般。长安脸上带着笑自己仰头一饮而尽，心里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青山今日跟她一起来的，青山都没有发现有人跟来，说明此人的功力远在青山之上。
　　她今天才跟狄墨见面，那么对方跟了她几天呢？

　　长安右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左手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火。狄墨凑近了些从她手上拿过酒壶，长安佯装不给，二人像在抢着斟酒一般，狄墨低声说：“可，扑火的时候可以打开箱子的东西，看得清楚。”长安笑着给狄墨斟满酒说：“明晚，子时，失火。”

　　青山听不清他们二人说话，但是看着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的公子一向做事潇洒怎么跟这个狄墨在一起就老是娘里娘气的。

　　从酒楼里出来，天色已经大黑了，长安上了马车，经过青山身边的时候，声音极低问：“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踪我们？”
　　说完就进了马车，一滴汗从青山额上滴下来。说实话近日公子不怎么出门，今日出门说是要见狄墨，他心里不痛快，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但是公子这么一说他竟觉得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看他。

　　马车从丰乐楼出发，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丰乐楼，青山这次可以确定确实有人跟着他们了。而且他刚刚走了很多拥挤杂乱的路但是那人都没有被甩掉，青山甚至可以肯定那人对汴梁极为熟悉。

　　到了叶府长安一进院子，青竹穿着嫣红的纱裙扭着水蛇腰就贴在了她身上，青山立刻转过头去非礼勿视。

　　长安也装作不正经地搂过青竹二人进了房门，一进房门青竹立刻老实了，她恭敬地说：“公子查出来了，那原朗是辽人假扮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长安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青竹道：“我奉公子之命去澶州查原朗之事，原本好几个人都说画像的男子就是原朗，本来此事已经没有线索查下去了，我也以为是公子多虑了。但是当晚有人来我住的驿馆暗杀我，幸好我打水去了并没有伤到，但是经此一次我就知道公子的怀疑绝对是正确的。”

　　长安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原朗是辽人的？”

　　“我有个专门为大户人家采买下人的亲戚，我从驿馆逃出去之后去了她那儿，她一看就说那画像上的人是原朗买来的下人，而且那个下人是辽人。在澶渊宋人家里有辽的下人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他怎么会代替原朗呢？莫非他本来就是奸细，原朗要去别的地方做官时，他杀了真正的原朗。”

　　“然后朝中也有他的同伙，所以这官越做越大，做到了汴京来。”长安补充道。事情不简单了，长安连忙去叶萧的院子里去找他，但是张氏跟她说叶萧傍晚的时候被圣人昭到宫里去了，长安只得把原委写下来交给张氏，嘱托她务必要把这封折子交给父亲。

　　嘱托完长安要去找狄墨和程琳，马车刚刚驶出巷子口，青山就急促地敲了四下马车。好了，他们又被跟上了，青山可以感受到不同的杀气，这次跟踪的人不止一个。

　　他正要请示长安接下来怎么办时，突然看到街上的行人纷纷往一个方向走去，一些声音传入长安的耳朵“驿站走水了！”
　　长安掀开帘子拦住一个从那边过来的人问：“敢问阁下，是发生了何事？大家如此惊慌。”
　　那个人喘着气说：“驿站走水了，听说是从仓库那边开始的，官兵在疏散人群，好多人都去看了。”

　　马车驶到开阔地带，夜色中只看到南方红色的烟火卷着浓烟直上云霄。有什么念头在长安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大惊：“不好，青山，快去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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