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温柔

　　徐南好这几天安静得不像话。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为了陪她，方小意他们都改吃食堂了。
　　可无论他们几个讲什么冷笑话，她都无动于衷，默默吃着自己的饭。
　　严壹以为她被齐郁打击得还没恢复，趁齐郁不在，便嚣张地说：“徐南好，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齐少爷脾气不好，咱让着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徐南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胡乱点了下头。
　　心里想的却是到哪里去找证据。
　　她唯一能想到，就是大院的老房子。
　　可她现在不能随便进。

　　吃完饭晚饭回教室，齐郁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
　　徐南好看了他一眼，虽然没那么生气了，还是别扭着不想跟他说话，坐下来继续写卷子。

　　多亏了齐郁，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紧急辅导，虽然高一上册的数学还没完全复习完，但她现在稍微摸到点门道，数学题能解出来的也多了些。
　　田茗茗拿着题目来找她：“徐南好，这题你会不会写呀。”
　　徐南好看了一眼，她写的是前天发的去年的英语联考试卷，正卡在“阅读短文，在空白处填入一个适当的单词或括号内单词的正确形式。”

　　徐南好的英语不差的。

　　她快速看了一遍，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正要讲，田茗茗却指指她旁边，比了一个“嘘”，然后又指指自己的位置，意思是去她那边讲。
　　她才不敢打扰齐班长睡觉呢。

　　徐南好看着齐郁趴在胳膊里的侧颜，还是狠不下心来，最后叹了口气，跟着田茗茗过去了。

　　大概讲了十分钟才给田茗茗把题讲明白，徐南好讲得口干舌燥。
　　她回到自己位置，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去前面的饮水机接了杯水。
　　齐郁已经坐起来了，歪着个身子，眼睛要睁不睁的，精致的下颌上还印着浅浅的印子。

　　也就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一点，不会再说那么伤她的话。
　　徐南好撇撇嘴。

　　她看见地上有一块黄色的橡皮，是她刚刚在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好直接划掉写错字迹的那一块。

　　她随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弯腰去捡橡皮。

　　过道上有两个同学在疯闹，背脊撞到了徐南好的桌子，换来“哎哟”一声吃痛的低呼。
　　徐南好捡到橡皮刚直起身子，眼前只看见杯子被撞得一晃，杯里的水险些洒出来。

　　她赶紧去扶杯子。
　　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稳稳地扶住了杯身，徐南好半路刹住了车，白皙的手指落在半空中。

　　幸好反应快，差点碰到齐郁的。

　　徐南好看向她水杯的位置，就放在两张课桌中间的交界处，要是水泼了，齐郁桌上的那堆试卷也不能避免。
　　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徐南好提醒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地乱想。

　　旁边的两个同学停止了打闹，忙不迭说着：“不好意思。”
　　徐南好说：“没事。”
　　两人便你推我、我推你，推搡着小声互相埋怨着走开了。

　　徐南好从抽屉里找出盖子把水杯盖上，又把水杯的位置从课桌中间移到靠外边。
　　全程没和齐郁说一句话，也克制了下意识要说谢谢的冲动。

　　还是不说了吧，免得他又要生气。

　　徐南好自我洗脑。

　　时间飞快，转眼就是十一假。
　　除了每周六下午的半天假、每月一次两天的月假、更令人激动的就是这些法定节假日了，虽然他们高三生肯定休不完整，但能稍微放松一下已经很奢侈了。

　　果然，下午放假前，江老师就说高三只能休五天，最后两天要回学校补课，虽然这么说，但要带回家写的卷子是一张也不少。
　　田茗茗抱着那叠试卷，抱怨道：“天天都是刷卷子，我都快成刷卷机器了。”
　　小姐妹安慰她：“奋斗一年上Z大。”
　　田茗茗干笑：“还上Z大，我能考上理工大我都要做梦笑醒了。”
　　......

　　十一徐南好在家写了两天卷子，徐妈妈收拾着家里的卫生，让她有空出去转转，别老坐着。
　　“哦对了，我下个星期可能有两天要带那些孩子去邻市考级。”
　　徐南好停下笔，回道：“好的。”

　　她拿起手机，刚才写试卷的时候手机响了好几下，她还没来得及看。
　　解锁打开微信，原来是群消息。

　　严壹在群里喊：“明天一起去看日出啊。”
　　方子炀：去哪儿看？
　　严壹：苍岚山。
　　方小意：那是不是得爬上去啊，我爬不动。
　　严壹：懒死你得了。
　　严壹：剩下的两个人呢。
　　方小意：估计是懒得理你。

　　严壹：@南岛@Yu,你俩干啥呢，怎么不说话？

　　什么叫“你俩干啥呢”，搞得跟她和齐郁在一起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得。

　　距离上面的聊天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徐南好回复道：刚刚在写试卷。
　　方子炀秒回：向学霸看齐。

　　什么学霸哦，她现在还是吊车尾的学渣。

　　严壹说：你们天天搞学习累不累啊，就出来放松一下嘛。
　　方子炀：我姐去我就去。
　　方小意：徐南好去我就去。

　　怎么滚皮球一样滚到她这儿来了，徐南好扶额叹息。

　　严壹：徐南好，你去不去。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威胁呢。

　　徐南好打字：我能说不吗？
　　严壹：你敢。

　　到此为止，齐郁还没有说话。

　　徐南好想偷懒，想着齐郁这种人应该不会浪费宝贵的补觉时间，大清早地爬起来看日出吧，便直接把决定权丢了过去。

　　南岛：那你问齐郁吧，他去我就去。
　　严壹：@Yu 齐少爷，去嘛去嘛去嘛【星星眼】
　　方小意：我要吐了

　　过了一分钟。
　　Yu：去。

　　徐南好？？？

　　徐南好定的闹钟是四点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简直恨死了昨天把决定权交给齐郁的自己。

　　眼睛都睁不开地走去卫生间洗漱完，她背上双肩包，里面是她昨天买的一些纸巾、功能饮料、面包和几袋苏打饼干，一盒巧克力。

　　东西不多，越精简越好，还不知道那山有多高，她也许久没运动了，怕在半山腰就歇菜。

　　换上运动鞋出发。
　　清晨的浓雾还没散去，连平时热闹的商贩都还没出摊，小街空荡荡的，人影都看不到。
　　霜落在脸上，还带着水润的触感。

　　徐南好里面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外罩灰色薄针织毛衣。
　　她把毛衣罩衫的帽子拉起来，快步走出小巷子。

　　严壹约好五点过十分在最近的地铁站接她，这么早，连公交都没上班，地铁站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等徐南好赶到时，已经微微出了汗。
　　地铁站的卷闸门关着，路上行人寥寥，偶尔一趟唱着歌的洒水车缓缓路过。

　　没一会，一辆黑色的轿车打着双闪靠路边停下。
　　严壹在副驾上招手：“哎哎哎徐南好，这儿。”

　　徐南好拉开后座，发现齐郁正双手环抱在胸前假寐，听见声响也没什么动静。
　　他今天也穿了件灰色的圆领卫衣，黑色休闲裤、高帮帆布鞋，长腿别扭地蜷着，膝盖抵在前排座椅上。
　　黑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下的部分，假寐的姿势让他整个人窝在座椅里，薄唇微抿着，有几分柔软，也有几分难以靠近的疏离。

　　徐南好上车坐好。

　　路灯还亮着，也没什么车，一路畅行无阻，半小时后就到达苍岚山脚下。
　　抬头望，山间隐匿在一片浓雾之中，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鸟鸣。

　　天刚微微吐白，凉气不断顺着领子钻入皮肤，方小意觉得有些渗人，一见他们来便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我一个人等得怕死了。”
　　严壹一边打量一边围着她走了一圈，忍不住嗤笑：“方小意，你是来爬山啊还是来走秀的？”

　　徐南好这才仔细看：方小意还画着浓妆，穿着白色的蝴蝶结衬衣、酒红色灯芯绒收腰背心裙，一双玛丽珍小皮鞋，头发烫成了羊毛卷，看起来挺乖巧。

　　“我都忘了今天一个亲戚结婚，半夜就被拖起来去接亲，幸好赶回来还能碰上你们的时间。”
　　“对了，方子炀呢？”徐南好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方小意抓抓头发：“他临时被拖去当伴郎了，我不能也放你们鸽子吧，就自己来了。”
　　“行行行，快爬吧，别待会赶不上了。”严壹看着手上的机械表说道。

　　清晨的山涧，呼吸间都是清新的空气。
　　听着耳边的鸟声啾鸣，感觉这段时间揪紧的神经好像确实暂时松缓了些。

　　齐郁戴着耳机，两手插在卫衣兜里，一鼓作气往上走，看起来非常轻松，严壹在后面追他，喘得厉害。
　　“齐郁，齐郁你等等我，一起呀。”

　　齐郁回头看他一眼，很是冷淡：“别喊了，待会喊没力气了。”
　　严壹深吸口气，默默闭嘴。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把两个女生甩开一大截。
　　徐南好和方小意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还好苍岚山的路修的不错，除了刚开始有一段是台阶路，剩下的都是水泥坡，两旁种着苍翠的大树，更远一点的地方好像还是别人的果园，隐约看见挂在枝头橙黄的橘子。
　　方小意插着腰，刚开始还颇有干劲，行程过半，脚步就越来越慢。
　　两人落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好不惬意。

　　爬了二十多分钟，云雾渐渐散开，地平线上一抹红日缓缓爬上来。
　　“快看。”方小意拉拉徐南好的胳膊：“好漂亮啊。”

　　“快点呀，马上就到了！”严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
　　徐南好放声回道：“知道啦，我们马上就跟上来了。”
　　这一喊，只觉得浑身舒畅。

　　又爬了将近二十分钟，水泥路到尽头，又是一小段狭窄的楼梯路。
　　扶着一旁的铁链绳索，终于踏上最后一个台阶。
　　眼前豁然开朗。

　　山顶上是一大片绿草平地，风轻轻吹动发丝。
　　严壹掐着表，对她们俩笑道：“六点十八分，恭喜你们抵达山顶。”

　　一片火红的朝霞中，他身边的齐郁偏头看过来。
　　徐南好的目光和他在半空中交汇，所有的声音好像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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