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草台班

　　胸前别着大红绸花的青年满面春风地上来致辞，说了一些多谢诸君赏光捧场之类的话，然后大幕徐徐拉开，第一个节目就是小天鹅舞，四个穿着伞状的短裙配着丝光长袜，露着雪白前胸和膀子的美女一跳上场，全场欢声雷动，鼓掌声都要掀开顶棚也似。

　　“哇！”孟韶龄又是害羞又是激动，嘴巴都合不上，猛拉她袖子：“映画戏里只看外国人跳过芭蕾，原来，原来也可以这样……”

　　“看看就算了，你可别见猎心喜。”姚细桃这句话其实是暗自提醒自己的，她原来以为这个时代的所谓歌舞团，无非是站着唱唱歌，跳几只无伤大雅的舞蹈，曾经心里也暗暗有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可以当做一条出路呢？但是看今天这势头，似乎有些不太高明……

　　“当然不会！我爹会打死我呢！”孟韶龄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地回答，“我大哥那么疼我，都不会答应的。”

　　看吧，这才是社会主流的舆论，哪怕是接受过文明教育的孟韶龄也一样。

　　节目一场一场地往下演，有男声和女声的独唱合唱，有几首是改编自国外，也有几首原创歌曲，其中就有她印象中被鲁迅先生讽刺为‘掐死猫的声音’那首‘毛毛雨’。

　　唱这首歌的女士应该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光独唱就有三首，深V领的紫色绸缎小洋装，前面下摆极短，露出一双踏着米色高跟鞋的丝袜美腿，身后却是宽大的裙摆长长地拖了地，一手扶腰，一手娇慵地抿着鬓发，瓜子脸大眼睛，两道眉毛修得细细的，一开口，声音也细细的，似乎要勾到人的耳朵里去：“毛毛雨~~~下锅（个）不停，微微风，吹锅（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

　　伴舞的动作之单调重复就不用说了，这口音……原来这时代普通话并没有普及啊！姚细桃往日并不是个骄傲自大的人，但是唱歌的人让她立刻有一种‘让我上台我肯定唱得比她好听’的自信心。

　　也不知道是观众是为了看大腿来的呢，还是真的这样的歌舞水平就满足他们了，总之每个节目都收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只有在乐器演奏的时候才稍微减弱一点。

　　“真不公平，那弹钢琴的水平比唱什么月夜仙子的好多了。”姚细桃喃喃地说，完全不顾在月夜仙子里唱男主角的就是送她两张票的小谢先生这个情面。

　　“我，我觉得挺好的呀！”孟韶龄初来拘谨，看了一会儿就放开了，现在两个巴掌都拍得有点红，兴奋地说，“他们布置的背景板真用心，还做了一个月亮也似的秋千，女主角坐在上面荡着，就像真的从月亮里飘下来一样。”

　　“是呀，是呀，再有个LED管就更像啦。”姚细桃最后一句话放得很低，差点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年头话剧有幕间休息，歌舞节目却是没有的，所以演出时间并没有很长，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末尾歌舞团所有的成员都出来鞠躬谢幕，下面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花篮鲜花川流不息地送上去，一干女演员满面春风地抱着满怀的花朵，脸庞红粉绯绯向观众飞吻示意。

　　姚细桃看孟韶龄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说：“你还没看够？”

　　“这和学校的文艺联演，可绝对不是一码子事。”孟韶龄依依不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是听着几首曲子怪熟悉的，你可有什么印象？”

　　“嗯，都是西洋传来的曲子，不过重新填了词吧。”姚细桃努力回想着之前学过的内容，“比如李叔同大师的送别，不就是改的美利坚的曲子？”

　　孟韶龄想了一下才明白，侧头嘻嘻地笑了起来：“弘一大师的作品自然是学堂歌的典范了，不过你怎么叫起他的俗名来，又称呼大师，不伦不类的。”

　　姚细桃差点想把刚才的话吞下去，擦！又漏马脚。

　　所幸孟韶龄还沉浸在刚才的演出余韵中，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光鲜靓丽的演员众，并没有多加理会，嘴里还哼唱着‘毛毛雨’的调子，姚细桃稳住心神，轻轻拉了她一把，示意该退场了。

　　“下次若有白送的票子，我还约你来看，如何？”

　　孟韶龄闻言眼睛一亮，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人家这也是开场的打炮戏，以后哪里还会有白送的票子，不若这样，下次他们换了新节目，再演出的时候，我请你呀，算是回礼。”说着又促狭地眨眨眼睛，“你放心，我不说给大哥知道。”

　　姑娘你不要每一次都提到你大哥好不好啊，姚细桃头疼地想。

　　她们顺着人流向外走，却好巧不巧地在出场门那里迎面遇上了从楼梯上下来的骆守宜。

　　骆守宜今天穿着雪青色的衬衫，象牙白的裙子，小皮鞋配白色过膝丝袜，头发短短的，活泼泼正像个女学生的样子，一边下楼一边笑着扭头向后面的人说着什么，孟韶龄是见过她的，脸色顿时变了，转身想拉着姚细桃暂时避一避，后面全都是人，又躲闪不开，急的鼻头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咦！密斯姚！你也来看演出啊！”骆守宜眼睛一亮，先认出了姚细桃，笑容满面三步并做两步就蹦跳着下了楼梯，差点上前来个拥抱。

　　比起她的兴奋来，姚细桃就淡定多了，微微一笑：“是啊，真巧。”

　　她目光瞥向骆守宜后面的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周一偶遇的，卖花生瓜子的包包头小姑娘！

　　今天她也打扮过了，包包头绑着两根藕荷色的丝带做发绳，同色的旗袍，还滚着蜜色的细条辫，衬得本来不太好的面色娇嫩了几分，此刻微笑着站在骆守宜身后，落落大方，倒真有几分小姐的款式，分明是受了邀请来正式当观众的，并不是来卖零嘴儿偶遇的。

　　“可不是，我下午刚定了包厢就吩咐司机去你家，没想到你舅妈说你已经出门了。”骆守宜看着旁边的孟韶龄，“这位小姐是……”

　　孟韶龄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拉着姚细桃说：“密斯姚，人太多了，我们先走吧，不然叫不到黄包车了。”

　　“别呀！遇上就是缘分，你看正散场的时候，哪里能打到车呢，是不是密斯姚？反正我坐汽车来的，不如送你们回去吧。”

　　骆守宜这句话可谓是切肤之痛，当年若不是人太多，在场馆门口打不到车，她和几个人走得很远到街口去碰运气，又怎么会倒霉地遇上车祸，又怎么会穿越过来。

　　姚细桃抿了抿嘴，把目光从包包头小姑娘身上收回来，笑了笑：“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一点也不麻烦的，反正汽车很大，坐四个人足够了，哦，这是双喜，丁小姐，密斯姚你见过的呀。”骆守宜这才想起来介绍身后的同伴。

　　丁双喜闻言上前，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蹲身行礼，而是学着新式的礼节，欠身招呼：“两位小姐好。”

　　孟韶龄不知道目前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骆守宜之前的做派始终是她心头阴影，于是她看着姚细桃，轻轻摇了摇头。

　　但出乎她意料，姚细桃略一沉吟，居然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走吧，密斯孟。”

　　骆守宜‘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和丁双喜走在前面，孟韶龄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小声在耳边说：“密斯姚，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已经‘放下‘了吗？为什么还要跟她有所牵扯？”

　　“再怎样也不能站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反正坐一次顺风车罢了，她还能吃了我？”

　　孟韶龄看看四周，这时候场内流连不去围着演员的观众们也大多开始往外走了，想必是谢幕已经结束，出场门这里的确不是谈话的场所，于是也只有忧心忡忡地和她一起向外走。

《陈凰》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