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草台班

　　剧场门口此刻也是纷纷乱乱，有汽车来接人的，不停鸣着喇叭，蹲等了一晚上的黄包车夫看见有了生意，蜂拥而上来拉客，有讨价还价的还要多说几句，幸亏茶房预先知道骆家的汽车停在拐角，亲自带领着四位小姐绕过人群走到了地方。

　　“麻烦你了。”骆守宜照例打了赏，回身指着汽车门，笑嘻嘻地说：“客人优先，你们先请。”
　　丁双喜看了看，主动向后缩了缩：“自然是两位小姐该先请的。”

　　姚细桃凤眼一眯，微笑着露出小白牙，当仁不让地拉着孟韶龄走了过去，躬身进门，这是老式的汽车，后座是对面而坐的，她们俩在倒座上坐稳之后，她才开口客气地说：“我们是客，有倒座儿就足够了，对吧，密斯孟。”

　　从脸色上看来，孟韶龄其实什么座也不愿意坐的，但从礼节上来说，她都已经来了，只有保持沉默。

　　“哎呀。”骆守宜探个头进来，有点抱歉地说：“我才没那个意思，要不我跟你换换？”

　　姚细桃气笑了：“一共就四个座位，换来换去还不是一样？快坐好开车吧。”

　　骆守宜皱皱眉头，似乎觉得姚细桃的态度有点不对，但一时又察觉不出什么来，只得依言上了车，因为这个小插曲，车子发动的时候，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双喜家住在哪里我知道，密斯孟你住哪里？”骆守宜第一个开了口，“我先送二位回家。”

　　孟韶龄报了地址，司机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四个人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这次的演出还不错啊，你们说对不对？”骆守宜身为主人，不得不再次开口打破僵局，“密斯孟是哪里得来的票子？早知道就请你们上来包厢一起坐了。”

　　她以为就姚细桃舅妈的嘴脸，不会给她零用钱，一定是孟韶龄拿到了票来请姚细桃的，没想到孟韶龄听到这话，却偷偷地瞥了姚细桃一眼。

　　果然，姚细桃淡定地开了口：“票子是我得的，我请密斯孟来看的演出。”

　　骆守宜郁闷了，差点冲口而出一个‘擦’字，急忙低头稳了稳，然后才笑着说：“哎呀呀，显见着你们是同学了，关系格外好一点。”

　　说着她向坐在身边的双喜笑了笑：“现在资讯也不够发达，不是双喜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这么西洋的玩意儿。”

　　姚细桃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要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是密斯丁告诉你的呀……”

　　“是啊。”双喜一直没说话，此刻却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演出的海报，想这是新鲜的玩意儿，骆小姐必是喜欢的。”

　　“是挺有意思的，密斯姚说对不对？”骆守宜干咳了一声，“以前没看过类似的演出，算是开了眼界了。”

　　要是换了个人，孟韶龄是很乐意跟她畅谈一下自己的观感的，但是此刻她一言不发，眼睛只是看着窗外的街景，一只手还抓着姚细桃的手臂。

　　“我看也不过如此。”姚细桃却一反常态地唱起了反调，“老调重弹，殊无新意。”

　　骆守宜尴尬地笑了笑：“密斯姚是读过书的，到底见得多，我看着就还行，挺有意思的。”

　　“是吗，那倒是密斯丁正揣摩着你的心意了。”姚细桃向丁双喜点了点头，“不知道明天哪个戏园子又有什么好剧目呢，密斯丁给我们介绍一下？”

　　丁双喜表情没变，反而笑着说：“自然是有的，就不知道各位小姐是爱听哪个行当的戏呢？”

　　“这就不必了。”孟韶龄首次开口，然后侧头征询姚细桃的意见，“我们还要上学呢，看一晚上的戏，哪有工夫做功课，早上又爬不起来。”

　　姚细桃份外认真地点点头：“密斯孟说得对。”

　　骆守宜这时候感觉到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不是平时就可以了吧，我这就回去查下戏单子，看下周六有没有什么精彩的电影，我们正好凑四个人去看。”

　　“不必了。”姚细桃和孟韶龄异口同声地说，然后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孟韶龄于是解释，“马上就月考了，接着就是期末考，可腾不出来时间看映画戏。”

　　这时候汽车在胡同口停下了，太窄了，开不进去，丁双喜向三个人道了晚安，起身下了车。

　　双喜一走，车厢里的气氛更加沉闷，没有人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孟韶龄的家也到了，她临走时出于礼貌地向骆守宜道了谢，然后不放心地又捏了捏姚细桃的手，小声说：“明天学校见。”

　　“嗯，明天见。”姚细桃关上车门，向她挥手告别。

　　然后车厢里就剩下她和骆守宜面对面地坐着，谁也不吭声。

　　“那个……原来电影现在叫映画戏啊，我又老土了。”骆守宜找了个话题开了口。

　　姚细桃打了个哈欠：“有话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了。”

　　“说的也是，我们之间用不着玩宅斗那一套。”骆守宜说着坐直了身体，认真地问，“但你今晚上是怎么回事？一直阴阳怪气的，我不该去看演出吗？会显得很奇怪让别人疑心吗？可是你自己也去了啊。”

　　姚细桃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上次说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啊。”

　　“我当然听进去了，知道你是为我好嘛，这不好几天都没去找你玩了……且慢！”骆守宜恍然大悟，“你不会以为我生气了，所以才故意疏远你的吧？你不会以为我因为要疏远你，所以去找新朋友吧？你不会以为我没找你看演出反而找了双喜一起是向你示威吧？！啊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笑的在宽大的后座上滚来滚去，就差捶玻璃了。

　　姚细桃冷冷地看着她，过了半天才问：“笑够了？”

　　“还没有还没有……你等我缓一缓。”骆守宜擦着笑出的眼泪坐起身来，捂着肚子喘气，“哎哟我的妈，笑死我了，你这一脸‘你跟她玩不带我玩！’的控诉表情是要闹哪样！不要这么严肃地吃醋好不好！我和你是什么交情？！你放一百万个心！”

　　姚细桃气笑了：“吃醋？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吃你的醋吗？你又不是高富帅……你不觉得你圣母的光辉太过闪耀，都已经步入肥羊的行列了？”

　　骆守宜不笑了，郁闷地回想了一下：“那个……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我花钱如流水？嗯，这个我的确要检讨一下，最近手头是松了些，主要是思想上首先有所放松……”

　　姚细桃举手打断了她的自我检讨，阴沉着脸说：“我是说丁双喜，你不觉得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你吗？”

　　“这个……还正常吧？”骆守宜迟疑地说，“她是做小生意的，我是主顾，不都说顾客是上帝么？她接近我，大家熟了，本来我不买零嘴的，也会去买她的瓜子花生，本来买别家的，也会转头照顾她生意，这不是很常见的商业意识么？这种目的的话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你太多心啦。”说着笑嘻嘻地凑近她，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吧，我们俩才是一国的。”

　　姚细桃忍无可忍，一看汽车也快到自家的胡同口了，抬手在玻璃上一拍，扬声叫：“停车！”

　　司机一个急刹车，吱地一声停在路边，姚细桃拉开车门就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再见！’。

　　“喂！别走啊！又生气啦！？”骆守宜紧跟着从车里钻出来，跑了两步追上她，不罢休地问，“到底你发现什么了，你跟我说清楚啊！？”

　　姚细桃站住了，狠狠地呼吸了两下，把心情平复下来，才转身看着她，尽量平静地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地听我说完。”

　　骆守宜张开双手保证：“OK,OK,我保证，一定认真地听完。”

　　“我觉得丁双喜有目的地接近你，而这目的绝不是卖什么瓜子花生之类的简单，你看，你认识她不到两个星期，第一次，她是在戏园子卖瓜子花生的小贩，第二次，她就穿得整整齐齐在家里招待你了，第三次，就是今天，她已经穿得体体面面和你一起在剧院坐包厢看演出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骆守宜眨巴着杏眼，弱弱地解释：“第一次那纯粹是偶然，第二次也是巧合啊……”

　　“那第三次呢？”姚细桃双手抱胸，咄咄逼人地问。

　　“其实……也没有啦，你不是说我每天都去学校找你会引起人的怀疑，所以周二，和周四的时候我都逛街的时候顺便去了她家玩……我闲着呢嘛。”骆守宜吞吞吐吐地说，对着手指，“然后就听她讲一些戏班子里的段子，还蛮有意思的，舞台轶事嘛，还有我跟你说，其实她爸爸不凶的时候看着很帅的呢！当年一定是腥风血雨的明星大腕儿，我还准备等大家再熟悉一点，就旁敲侧击地问问看，后面有没有什么故事。”

　　姚细桃受不了，简直想抱头尖叫一声，但看在不远的地方，司机正在汽车里窥探着这边的动静，只能压下火气说，“那就是说，其实你们已经很熟了是不是？”

　　“礼尚往来嘛，所以今天下午她跑来说维新戏院有歌舞演出的时候，我总不好意思说‘行，那我打算和密斯姚一起去，谢谢你，你可以走了’，那多没礼貌？反正是包厢，坐几个人不是坐啊，多带她一个也无妨，我也派汽车到你家去接你了啊，是你自己不在家的。”骆守宜忽然想起来，腰板立刻挺直了，控诉道，“那你拿了票，怎么也没主动找我呢？那位孟小姐不知怎么了，每次看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她是那次马祸的现场目击者。”姚细桃简单地一句话回答了她，然后又皱眉问，“是她主动到你家告诉你有这个演出的？那时候她就穿着晚上这一身了，没有回家换过？”

　　骆守宜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喂，不要回避问题，就算密斯孟看到了我，那也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这个，你应该清楚我的底细啊，你和我一起穿过来的，论交情比她深对不对？”

　　“你给我听着，我再说一遍，这绝不是什么谁跟谁玩不跟谁玩的小群体抱团问题。”姚细桃没好气地问，“她一个小商贩，穿得那么整齐地去你家上门，你就没想是因为什么？”

　　“做客的基本礼节呗，难道她穿得跟卖瓜子一样的补丁衣服去啊？那门房压根不会进来通报的好不好。”骆守宜嘀咕，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你的票……”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姚细桃被她气得到底是冒了火，大声说，“我昨天一拿到票就打电话去你家约你，结果你家老妈子接了电话，说去让你来接，然后过一分钟之后又告诉我，大小姐赶着出门，没时间接电话！满意了吧！？明白了吧！？”

　　“呃……”骆守宜顿时哑了，想了一会儿，心虚地说，“我昨天是出门来着，但出门之前一直在楼上房间里……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错怪你了，是我不对，可能是她以为我在忙，就擅作主张回了你了，我回去嘱咐她们，下次绝不会了。”

　　说着双手合十，向姚细桃摇了摇：“好嘛，不生气了啊，姚姚~~~”

　　“不要给人瞎起外号！”姚细桃恶狠狠地说。

　　“哎呀，好了嘛，我都承认错误了，这世界没个手机是不方便哈，都是科技不发达的错！”骆守宜心情大好，开始东拉西扯，“所以你刚才就一直不高兴啊，别脑补了，我才没有生你的气呢，都说了我和你才是一国的。”

　　姚细桃深感无力，但也不想再跟骆守宜站在街上深入地探讨‘论丁双喜可疑之处一二三’，于是扶额叹了口气：“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别什么人都当朋友，要知道从古到今都不缺拆白党，你这种行为做派就等于随手拎着无敌兔在漫展里转悠，一脸‘我是肥羊’的样子，人家不傍你傍谁。”

　　“呸！呸呸！说什么呢！”骆守宜大窘，“人家可是很纯洁的……再说了，她能从我这里弄到啥好处啊，零打碎敲的，顶多吃饭看戏坐汽车，你是没看见现在的观众们捧角儿，那才叫一个凶残，就刚才那演出，我隔壁的包厢还有往台上扔金戒指的。”

　　“拜拜！”姚细桃不多说，转身就走。

　　“喂，这就走啦？真是的，现在也没有个24小时开业的麦当劳肯德基，好坐下来畅谈一下观后感，好容易看一场现代歌舞呢……”骆守宜看姚细桃背着她挥了两下手就越走越远，悻悻然地唠叨着，“果然文艺女青年最难惹了……不对！她不是理工宅女么？”

《陈凰》
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