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交辉(胤祥VS胤禛)

　　时已半夜，耳听得三更梆鼓敲过，几个人又哪有睡意？

　　那块黄铜色的牌子放在桌上，就像一个诡异的谜团，招领着各人心思。

　　苏裕犹豫半晌，忍不住问：“应公子，你是说那闯进来的贼子，是城守营的人？”

　　与□□一样，他也将“胤”当成了“应”，胤祥也不好解释，只答道：“这也未必，或许这贼只是盗了个牌子，好便于行走。”

　　苏裕方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他总不愿自家莫明其妙地与城守营有了是非。

　　胤祥始终挂记着徐氏的伤，只怕稍许不慎有个不测，那就是伯仁之尤了，心里斟酌，向苏裕道：“苏大人，府上可能寻得治伤的大夫？”

　　“这却没有，”苏裕道，“应公子，这个可对不住，本来该往城里请一个的，只是外头宵禁着……”

　　胤祥本来也料到这个答案，叹口气道：“那只好待天亮再说了，但愿夫人支持得住。”

　　不知哪里一阵风来，吹得烛火大跳，那牌子在壁上投下的阴影也一阵晃动。胤祥同□□两人的眼光从那牌子上抬起，撞到了一起，都想到了一个关键人——银燕和徐氏口中那个城守夫人。胤祥想了想，问道：“苏大人，听说尊夫人识得本城城守夫人？”

　　苏裕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得色：“是啊！拙荆与边夫人自幼是闺中好友，年前吴大人调任本城城守，就更是常来常往。”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又慌张起来，道：“前夜之事我也听说了，难道……难道这会与今晚的事有什么干系不成？”

　　胤祥这次却顾不及安慰他，一边思索一边说：“此中可疑者有二：其一，前一夜徐夫人撞上那个边夫人，今夜就来了城守营中人，据苏兄所说，是特欲置她于死地，这不得不教起疑；其二，城中宵禁，刺客却来去无阻，手里又有腰牌，跟城守营只怕不无关系……”

　　□□边听边点头，末了补了一句：“还有，今夜那两个贼子径直奔这边而来，只能是事先对我们的住处有所了解，熟人的可能性很大。”

　　胤祥将那块牌子拿在手中颠倒着看，思忖着：但这其中又大有不对，徐氏惊恐发狂，是因为当边夫人是她识得的一个死者，边夫人既与□□嫂子自幼相识，现而今活得好好的，当然就不可能是徐氏的那个旧识，二者唯一联系，不过是可能长得相似罢了，这么说来，又何至于派人来杀徐氏？难道仅仅是因为昨夜被吓到了？

　　他越想越乱，方才觉得有了点头绪，现在却又全然糊涂了。

　　□□见他神色苦恼，拍拍他肩膀，道：“慢慢来，咱们好好梳理梳理。”

　　他倒了杯茶，递给苏裕，道：“大哥，你把那个吴大人和边夫人之事详细说说，可好？”

　　苏裕有些不安：“吴大人官职高于我，又是武员，平素少有来往，只是他夫人与你嫂子走得近些，若要讲细情，我也知得不多。只知道这吴大人原在江宁提督辖下任职，上年底升了参将，调任本城城守。至于他夫人……”他说到这忽然目光闪烁，脸上现几许尴尬，干咳了两声，道，“或许问你大嫂懂得多些。”

　　他这神情分明是还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再说，“那……”胤祥正想再问一问，却见可喜犹犹豫豫地在门口欲进不进，见胤祥看过来，才小心翼翼地进来，伏在胤祥耳边道：“主子，银燕来说，徐夫人有些不妥，一直说胡话，她很怕……”

　　“不妥？可是伤情有变化？”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等回答，胤祥忙站起来，急急往外就走。

　　“不是不是……”可喜追着叫，看胤祥赶得急，又慌：“主子，小心着您的腿啊！”

　　徐氏的伤情倒还平稳，只是疼痛使她不时伸手想去触碰，银燕一边要防着按着她手，一边听她诡异的呓语，又累又怕，看到胤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胤祥见她这样，只得叫可喜来替她顾着徐氏，又让孙梓杨在一边陪着。

　　银燕放松下来，倒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徐氏，说道：“这位夫人当真可怜，偏是她接二连三地出事……”

　　胤祥心中一动，把她唤到门口，问：“姑娘，你常在府中，对那边夫人可有些了解？”苏裕既不愿说，从下人口中也许还能听到一些。

　　银燕怔了怔，犹豫道：“这个……”

　　“姑娘这两日也见到了，这里迭生怪事，徐夫人甚至为此有性命之忧，如果不找出其中究竟，或许府中还将会发生你我都不愿见到的事，那边夫人在这里头的干系不小，姑娘若有所知，但望相告。”胤祥只怕她同苏裕一般有所顾忌，耐心地劝着。

　　银燕听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倒不敢随便回答，偏头想了一会，说道：“公子，你是想听哪路话呢？若是正经台面上说，奴婢跟着我家太太几年了，见着边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只知道从前她是边家小姐，后来嫁了吴大人，人是极敦厚稳重的。”

　　胤祥听她话里有话，精神一振，笑道：“我也想听听另外一路的？”

　　“那便是些小道闲话了……”银燕掩了嘴四下望了望，低声道，“奴婢曾听许多人说，吴大人这个官儿，是边夫人弄来的……”

　　“是说边夫人上头有门路，钻营的？”

　　“……公子，如今当官的谁没个门路？若只这样，哪嚼得起舌头啊？”银燕的声音更低了，“是说呢，吴大人让他的上司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他这官儿才升了！”

　　胤祥没料到他一心探案竟探成了桩风月案，哭笑不得，只问：“你不是说边夫人敦厚稳重么？依你瞧，这传言是真的么？”

　　银燕摇了摇头：“若是从前，奴婢是不信的。”

　　“这话儿怎么说？从前不信，现在信了？”

　　“奴婢常跟在太太身边，见边夫人的次数多着，她相貌儿好，待人和气，更难得的矜持端庄，这些都是实实的……若从这些儿看，奴婢当然不会信那种话。可是，”银燕语气一转，露出深深的惋惜，“可是自打上年跟着吴大人回苏州后，这边夫人啊！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瞧着竟不大一样了，那说话儿，眼神儿……唉！”银燕没把话说完，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姑娘的意思，是边夫人从调回苏州后性情有变么？”胤祥隐隐约约觉得头脑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触到了。
　　“如今这个样子，倒不好说那传言都是虚的……”银燕点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让胤祥侧过耳，压低了声音：“现如今太太让她来家，总得拣着老爷不在的时候呢！”
　　胤祥这才明白适才苏裕何以那般神情，心中不免好笑，还待再问，却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子，一面跑一面惊惶地叫着：“老爷——”
　　苏裕晚上连番惊吓，正如惊弓之鸟，此时看来人惊慌模样，就知道一准又没好事，头都疼了。来人也不等他发问，气喘吁吁地道：“老……老爷，门口来了一队官兵，说是……说是要找您，已……已经闯进来了！”
　　“哗拉”一声，紧跟着“扑通”，却是苏裕再坐不稳椅子，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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