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又掉队了

　　晕倒时，我的意识坠入了魔幻空间。
　　好像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透过梦中的万花筒，看到亿万个幻境。
　　我看到了有坐在教室后排听课的我，有夹着公文包踏入公司大门的我，有在浮空城当高层领导的我......也有穿梭在世界各大未知秘境的我。有的穿着民国的中山装、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有的在温暖的泡沫下、与漂亮的姑娘热切拥吻......
　　我好像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异世界的我。
　　我站在世界的中央，茫然地看向四周，在漆黑的空间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自己，各种嘈杂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唐晓翼，你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空气进入肺部的感觉渐渐拉回我的意识，让我从梦里抽离出来。
　　睫毛轻颤。

　　我缓缓睁开眼睛，那个黑衣女人站在床边，温柔的看着我。
　　啊，这被拐走的待遇还挺好呢。
　　这是还住上单人实验室了。
　　我咳得惊天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她的目光微凉。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报以歉意一笑，眼神狡黠：“抱歉，我们实验基地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不方便让你知道呢。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礼貌，还请你，见谅。”
　　她摸摸我披风上的羽毛，然后轻轻点了点我的肩头。
　　那露出的一截手臂——不，算不上手臂，准确来说是手骨，指骨尖戳在我肩上。

　　看着这熟悉的配方，我忍不住轻笑：“咳......女版温莎？”

　　“哦？”她像是对我的话题很感兴趣，“温莎如果知道你这么想他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
　　“但我不是温莎，我叫龙言。”她语气愉快，“准确来说，我还是温莎的引路人呢，要说也应该他是男版的我，这先后顺序可不能搞错了。”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龙言小姐，你有温莎一个骷髅弟弟就够了啊，我可不想变成骷髅。”我的语气貌似很诚恳，“你刚才也摸过了，我身上没几斤肉的，身体不怎么好，如果再变成了纯骨头架子那会很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被我逗笑了，笑够了俯下身子看着我说：“我并不是想把你变成骷髅哦，我怎么忍心啊，唐晓翼，你属于一个‘更大的实验’。我为了用密密尔泉救你，并且不毁坏你的肉身，我可是做了很多小实验的。那些骷髅傀儡都是来乞求神树救他们的绝症患者，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我虽然能延长他们的寿命，但保不了他们的肉身——为了这个，我可是绞尽脑汁下了很大的功夫呢。”
　　我勾勾嘴角。嗯，幕后主使，自己送上门来了吧。
　　“你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作品，所以，我允许你问我三个问题，我知、无、不、答。”
　　她笑眯眯。
　　我又咳了起来，她倒也不急，就一直看着我。
　　我说：“咳咳...给我倒杯水。”见她不动，我顿了顿又补充：“谢谢。”
　　龙言神情变幻莫测，最终还是起身，走到中央操作台，举起某一类对讲机的设备说：“AN.470，送一杯水。”
　　我抬袖掩在嘴边咳着，却同时抬眼悄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放下了对讲机回过头，我又垂下了眸子，全神贯注地装咳。
　　然后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感激的面孔：“太感谢了，龙言小姐。”
　　她的笑容也同样假惺惺：“不用客气。你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喏，”我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这第一个问题，圣斯丁学园那五个失踪的学生，现在在什么地方。”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洛基经历了什么。第三个问题，龙言小姐，这么伟大的计划，都是你一人完成的吗？”
　　她好像很意外：“你只有三次问题的机会，你确定要问这些？”
　　“关于我的，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撒谎。但关于这些，我觉得你不屑于撒谎。”我笑笑，“毕竟这都是你的杰作，不是吗？”
　　我学她，“要知、无、不、言。”
　　“斗嘴真是斗不过你。”龙言说，“好，那我就告诉你。”
　　“那五个失踪的学生，其中一位叫秋琳娜·克莱拉，她主动参与了我的计划，我们便各取所需，事成之后就散了伙。至于其余四个人当然也是交给了她去处理。一群记忆错乱的小孩儿，随便放在哪里都不会出错。”
　　“第二个问题，唉，说起这个我有点小遗憾，”她故作忧伤地扶住额头，“我原本只是想获得它的DNA图谱，以及提取它的全部记忆。但是没想到给它注射的剂量太少了竟让它中途醒了过来，给我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洛基很聪明，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顶级探索者。即使没有藏银项圈，也猜出了我们的大部分计划，还偷走了一把钥匙想逃走。但是，那种药效可是持续作用的，即使逃了出去，它的记忆也会错乱。更何况它没有成功呢。”
　　她笑咪咪：“不过真没想到，明明药效那么强，它竟然还没有忘记你，有意思。”
　　我衣袖下的拳头攥紧，死死盯着龙言。
　　“别生气，它的死可不是我设计的。我没想到秋琳娜那小丫头杀心太重，没有我的命令就敢擅自行动。要不是我最后操纵骷髅傀儡们拦住了她，又驱散了雾气，只恐怕那天没人能救得了你们。”龙言和颜悦色，“那我再回答第三个问题，我的团队嘛，当然不止我一人，我们有将会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初尔尼德博士，还有我那长眠泉底的投资方——伊顿·希哈姆公爵，以及，”她的笑容像诡谲的古代公卿面具，“你的母亲。”

　　所有的线索好像都串起来了，海龟岛一夜之间疯长的大魔花、去往不死之城的101号灵车、令人丧失记忆交换□□的实验、密密尔泉底抱着神经中枢脑仁的温莎祖先......
　　还有我的母亲......
　　——“下次见面时，她会告诉我一切。”

　　我突然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极浅的呼出一口气。
　　但是不对，时间线对不上，不可能。

　　“现在敢对我说这么多，看来对于你的尼格霍德计划，你有十成的信心啊！”
　　龙言刚想说什么，身后操作台上的对话机响了。
　　“你都不需要问我是什么人吗？”她问。
　　“显而易见啊，鬼影迷踪在神树事件中的项目负责人，代号‘骷髅女孩’小姐。”我轻蔑一笑，“那么多的卷宗可不能是白看的啊。三年前，就是你引诱温莎上了101号灵车，把他变成了半人不鬼的样子；一年前，也是你，又在车上迎接了我和DODO那帮小孩儿。”
　　对话机又响了一下。
　　她笑容古怪：“我想，你并不想喝这一杯水。”

　　但是为时已晚。外面的人见龙言没有动静，就擅自打开了密码门，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口——
　　我和龙言同时行动起来。我先她一步冲出了房门，顺手把那个送水的手下推倒在龙言身上，出门的一瞬间，我看清了外面确实是上次来过的地方，只不过墙面都是由高密度聚合分子材料制作出来的，七通八达的隔离长廊，整个场景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像夜晚冰冷的医院。
　　龙言暴怒道：“给我抓住他——”
　　刚才那个房间，整个四壁都是用十六块均等大小的哑光金属质材料做成的，从内部根本看不出哪里是房门。只有龙言让人从外面打开才能出去。

　　AN.470，应该是房间编号。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而且通过手下送水的时间来推断两地之间的距离，我最起码能找到......人多的地方，可能有更衣室？或者休息室？总之我一身唐装太惹眼了，要先把这个换下来......只可惜手中没有藏银刀，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受制于人。
　　身后传来追逐声，我躲进楼梯口的侧间，等人声过了我才闪身而出——
　　眼前赫然惊现温莎放大版的脸，他站的也太靠前了，我动作太快差点撞他身上。

　　我直拍胸口：“......吓我一跳，你是鬼啊。”
　　我静了静，自顾自道：“我情愿你现在是个鬼。”我话罢刚想溜，就被人从后掐住了脖子，天杀的骷髅爪子就是有劲儿啊，简直要把我脖子捏断。

　　我被他掐得说不出话，声音断断续续，哑到不行：“不、不跑、你放、放手......”
　　我抓着他的指骨努力挣脱，温莎狠狠一推放开了我。大量空气瞬时涌入肺部，我趴在地上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
　　温莎好笑地哼了一声，不遗余力的挖苦道：“唐晓翼，你现在真像一只丧家犬。”
　　我拍着心口给自己顺气，又揉了揉被捏红的脖子“....当然比不上您威风啊，您多厉害，想取我小命还不是顺手的事。”
　　他低头看着我：“几周不见，你的话又像以前那么多了。你恢复记忆了？”
　　我白他一眼：“哪能呢，更惨的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呢。你要找唐晓翼复仇就去问龙言要，你去掐着她脖子把她吊起来拷打，问问她到底把唐晓翼弄哪儿去了。”我说着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
　　他听到龙言的名字嗤笑了一声，说：“那个女人自以为算计了所有人，没想到我早就识破了她的阴谋。收拾她，我有的是办法。”
　　我笑笑，笑意却不见底。看来温莎与他们也并不同心，这几拨人表面上相互合作，实则各有各的算盘，达到一种彼此制衡的和谐场面。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的出现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
　　“看来你们的关系也不好啊，”我循循善诱，“她想抓我去做人体实验，我跑了，你们既然不合那肯定不能让她愿望达成啊对吧，温莎，好朋友，快救我出去。”
　　他看着我，静了几秒：“同样的话术，还想骗我第二次。你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问：“什么时候有的第二次......”话还没说完我就闭了嘴，突然侧身蹲下了，借温莎的长黑袍躲着。
　　有人站在温莎身后，毕恭毕敬地问：“希哈姆先生，有没有看到基地里一个穿唐装的少年？”温莎没动，也没出声。
　　我拽拽温莎的长袍。
　　“没有。”温莎说。
　　“好的。”那人对温莎欠了欠身，“主人说，乌达泉那边的情况有变，今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通知道。
　　“知道了。”
　　人又走远了。
　　我啧了一声，站起来：“你这不也挺怂的嘛，明明不服她，还不得不听她的。”
　　温莎气笑了：“占了便宜还卖乖，不愧是你啊，唐晓翼。”
　　温莎也不是白救我的。他与龙言不合，如今我在他手上，他自然多了一份筹码。我虽然现在还猜不出来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些我都要调查清楚。

　　DODO冒险队想进来还进不来呢。
　　我像是宽慰自己。

　　他阴毒地笑了笑：“乌达泉......你跟我过去。”
　　“给我换身衣服。”
　　“......”
　　“啊喂喂......我自己走、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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