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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偌大的十余人房间，只有志龙母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恳求声在悄悄回响。蚊子只在一开始看了眼崩溃的女子，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先是怔忪继而不知所措到现在收拢所有表情，静默无声的和尚。
不仅仅是他，这个房间里数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仍是直挺挺站着的和尚。这个年轻人跟艋舺的过去的纠葛在场大部分人都经历过，而志龙母亲的苦苦哀求在他们看来就显得格外讽刺。
何爸爸也看着自己的儿子，对于这一幕他是觉得意外，却不吃惊。当初吴伯说和尚要回来他就知道不只是回来这么简单，忘记过去的只有和尚一个人，其他一直背负着痛苦回忆的人不得不面对，不得不了断。
和尚杀了Geta，志龙杀了和尚。
两个人之间的这笔账要怎么算，谁都说不清。
何爸爸还记得当儿子在鬼门关走上一圈醒过来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是我杀了Geta。何爸爸只是摸摸他的头，什么话都没说。
他能说什么？
之后的和尚对志龙只字不提，何爸爸起初以为那只是和尚不愿意，后来才知道他根本想不起有志龙这个人。而除了这份记忆之外，和尚对其他的仍保有印象。何爸爸非常惊讶儿子能够将有志龙的片段清除得如此干净，然后将那些编织出来的过往又衔接得这般自然。
有时候抬头望向和尚的奖状墙，看着上面的国文一等奖，何爸爸会无厘头地想，如果和尚没有混□□，或许是个不错的小说家。
只是那是如果，那是或许。
何爸爸把视线移到还跪趴在地上的志龙母亲，他记得曼宁年轻时候的艳光四射，追求者众，但后来是个子最矮的Geta摘得了这朵鲜花。数十年过去，经历巨变的曼宁早已非当年的貌美无双，染烫的卷发中白丝不少，倒是眼角唇边偶尔的弧度能勾起几丝明丽。
真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志龙母亲渐渐地说不出话，连眼泪都像是要哭干。她觉得脑子很痛，她不知道自己机械式地哭求在求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说下去她的志龙可能就没了，所以再难受再痛苦她都不能放弃。
再一次磕下头时，一个阴影覆盖上来。
她不敢动。
然后看见一只戴着白色砗磲手链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年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姨，我去救他。”
她飞快地抬起头，就在她的面前，是一张同样年轻的脸，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困惑着什么，眼神却是坚定，那是一诺千金的坚决。
“我会救他。”年轻人又说了一遍，一字一字，斩钉截铁。
志龙母亲像握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揪着和尚的白色衬衫，太过用力反而有些咬牙切齿：“救他，然后陪着他，跟以前一样，不要离开他。”
这个要求很过分，可以说是趁火打劫，但她没得选择。也许有很多人会说她是个只顾自己寻欢作乐不管儿子死活的母亲，但知子莫如母，在外漂流半年后回来的志龙究竟在想什么，在醉生梦死些什么，真以为她看不出来？怀胎十月的孩子，血脉相连。她是没什么用，但她有眼睛，她看得出志龙迷茫的眼神里藏着谁的碎影。她有耳朵，她听得出志龙断续的吉他音是因何而破碎。
她只是不想承认，她恨之入骨的人，竟然可以这样左右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更痛恨的是，她竟然要求这样的人去陪伴她最深爱的人。
女人是嚼舌根的，在听说和尚要回来的时候，她就听闻过一些流言碎语，关于和尚。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杀人凶手可以什么都忘记重新来过？！
凭什么被他伤害的人就要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下？！
所以，你要跟志龙，一起！
蚊子大踏步走到和尚身边，跟和尚一样单膝跪在志龙母亲面前：“阿姨，我们都会救志龙。志龙会平安回到您身边。”他不给年长者更多发话的时间，直接就看向一脸看好戏的蔡进炮：“我想知道志龙到底在哪里？”
蔡进炮好笑地瞅着他：“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吗？你爸爸应该教过你礼尚往来吧。”他这话一说出来，刀疤都跨前一步，灰狼拦住：“蔡进炮，你想怎么样，开个条件。”
“很简单。以后艋舺走货留条生意路给天道盟，大家效法古人，三分天下。”他话一出口众人哗然，谁都知道天道盟在艋舺只是一个小小的分会，现在狮子大开口，拿个大仔的花边新闻就横插一脚，算盘打得太响了吧。
灰狼冷笑起来：“蔡进炮，做人要适可而止。”
“我给你绿帽子戴的时候你再让我适可而止。”
蚊子脸色大变，和尚赶忙拉住他的手臂。
从刚刚就没发话的文谦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分？你拿什么来分？不倒会在这里就是个看点的，人货路都没有，你打算让艋舺给你打下手吗？”
蔡进炮呵呵一笑：“这话说得有道理。不倒会是个小分会，但是天道盟有的是资源。只要你们让条生意路，人和货随叫随到。”
志龙母亲在旁边听他们一来一去谈生意，半个字不提志龙，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不该催和尚。刚才她凭着一股子劲，被蚊子挡下后就泄了，张了张嘴又闭上。和尚注意到她的不安，侧过头，看了眼父亲，何爸爸从方才和尚同意救志龙就带着淡淡的苦笑，接触到儿子的视线，轻轻点点头。
在很早以前，他就习惯让和尚自己做决定，是生是死都要他自己去承担。
他的儿子，该有这样的担待。
灰狼、文谦、蔡进炮仍然就利益交换相互冷嘲热讽，和尚在大仔们说话时并不好插嘴，基本的礼节还是要顾到，只好等到灰狼抽烟的间隙才见缝插针。
“志龙在哪里？”
这个问题灰狼问过，蚊子问过，但蔡进炮都没有给正面答复。和尚问了，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你就是何天佑和尚吧？我听说过你。”蔡进炮啧啧几声，“你算是开创了艋舺小弟枪杀大仔的先河啊。”
和尚的眼角轻轻一跳，并不应答。
“想知道志龙在哪里啊？”蔡进炮叼一根烟，大象给他点火，抽了几口，“他和阿玉在一起。”
“那阿伯呢？”和尚继续问。
蔡进炮的动作很细微地顿了顿，笑眯眯地说：“你是说跟在志龙身边那个胖子？没见着。”
“是吗？”
“呵呵，你不信我？”
“我要见志龙。”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志龙是不是被你们陷害的？”和尚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不倒会的小弟骚动起来，大象就想冲上前，蔡进炮冷哼：“灰狼，你怎么教你手下的，这么目无尊长？”
灰狼看都不看他：“艋舺允许合理质疑。”
“让你们见了志龙就信？”
“眼见为实。”灰狼冷冷地说，“生意的事情用桃色事件来交换，也得问问当事人的感想。更何况，李志龙还是庙口的大仔，你找他谈更名正言顺。”蔡进炮还在笑，眼神却发狠。文谦也想知道阿玉去了哪里，并不给双方帮腔，而是让兄弟先安抚阿水，自己在一旁等着蔡进炮的决定。
抽完手中的烟，大象在大仔耳边说了什么，蔡进炮哦了一声，站起身：“好，让你见。只有你一个人。”他指了指和尚。众人一怔，蔡进炮好心解释：“万一你们仗着人多把志龙抢了回去，然后再冤枉我陷害你们大仔，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阿玉呢？”阿水吼道，蔡进炮笑呵呵的说：“等和尚见完志龙，你就见到你妹妹了。”他站在门口，“走不走，小子？”
“和尚！”蚊子拉住和尚，和尚拍拍他的肩，摇头说不会有事。志龙母亲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又停下，和尚直视她担忧的双眼：“志龙不会有事。我……会看着他的。”志龙母亲含泪点点头，把金项坠交到和尚手里，轻声说：“你记得给他戴上。这个，是保他平安的。”
和尚收下，跟何爸爸说了声，就转身跟在蔡进炮后头。蚊子放心不下要跟着出去，丽珠不经意地推了小凝一把，小凝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痛呼一声。蚊子只好停住脚步，再抬头时，蔡进炮一行人已经消失。
“他……不会有事的。”小凝忍着痛，轻声对蚊子说。蚊子心乱如麻，只作不闻。小凝见了，只能一声叹息。何爸爸冷眼旁观两人，然后才问蚊子：“你不信天佑？”
“……”
“天佑走的时候问的问题你听到了？”
蚊子一愣，忽然站起来，灰狼瞥他一眼：“我已经派人去找阿伯。”
和尚上车之后，蔡进炮也没给他蒙眼的意思，手指敲着膝盖，哼哼哈哈地唱着阮的心事谁人知。车子绕了几个弯就在一处停下，和尚跟在大象后面下车，打量这个类似仓库的地方。蔡进炮坐在车里，对和尚说：“你们的大仔就在里面。”和尚扫了一眼周围，人不少。他回过头对蔡进炮说：“你别忘了阿玉。”虽然跟他没多大关系，但文谦的面子是要给的。蔡进炮笑笑：“很会做人嘛，和尚。”
和尚不置可否，走到门边，握住已经有些生锈的门把，吱呀一声推了进去。
进去之后，凌乱的摆设让和尚确定这就是一个仓库，为什么会在这里被抓奸？他皱皱眉，循着空出来的路小心地往前走，地面上有不少已经模糊的血迹，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并不是最近的。走没几步前方就是一大二小的沙发，他按了按椅背，很轻易就看见地上一个有点像樱花的印子。和尚环视了周围一圈，有不少的空酒瓶子。
这里……实在不是个偷情的好地方。
和尚下了这么个结论，继续往前走，然后在一个角落处停了下来。整个仓库最隐蔽最安静的地方，连人的呼吸都被禁锢。
和尚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蹲下来，距他一臂之远的地方，有个人闭着眼睛斜靠在胡乱堆积的木箱上，好像在睡，急速起伏的胸口却说明他的欲盖弥彰。
一动不动，和尚就这么凝视眼前的男人。
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他却没有抬手。
时间被无声地拉锯着，假寐的男人再也受不了这种压迫的气氛，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干！现在才来！”就猛地起身凶狠地扑倒和尚，重重压在他身上，直到尽可能地密合才像是终于想起还要呼吸这回事，在和尚的耳边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被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的和尚，后背分不清是撞伤还是旧伤所致，火烧火燎的痛。而他在被浓重的酒气所包围的同时，想到的是：
这个人……就是李志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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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纠结逻辑性，我不是写这个的材料- -
请关注狗血……（虽然我也不是真的很拿手这个……
啊咧？我到底拿手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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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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