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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志龙出事了。
这个消息还没正式在席间炸开锅，门外响起了木屐的脚步声，哗啦门一下子拉开，丽珠拦都拦不住，赶紧走到文谦身后。
文谦和灰狼同时站起来，来者摸摸后脑勺，脸上似笑非笑：“疯狗和灰狼，真是欢乐有爱的动物一家。”
众人脸色一变，几个年轻家伙就沉不住气要开骂，文谦手挥一挥，皮笑肉不笑：“蔡进炮，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南国的生意是后壁厝的，我们跟天道盟井水不犯河水，你就这么走进来，真当我们是空气？”
蔡进炮哈哈大笑，大喇喇地拉了张凳子坐下：“文谦，我懂规矩的，今天来不是挑你的场子，我还是来给你兄弟抱不平的。”把头一转，朝着灰狼眯起眼睛，“但有的人不讲道义，所以灰狼你今天可是要给我个交代。”
灰狼摁灭烟头，笑笑说：“蔡进炮，庙口跟你们似乎也没什么过节，要我交代总得有个名头是不是？”
“有啊。怎么没有？大象！”蔡进炮头也不回，身后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走上前来，甩下一个信封和一个金项坠。
志龙的金项坠。
灰狼打开信封，是一沓照片，他飞快地翻看，脸色更加暗沉。文谦则是对刚才蔡进炮说的话不解，这时候也探头过来，一看之下，立刻劈手夺过，他看得比灰狼还快，脸色比灰狼还难看。最后他把照片全部塞回信封，间隙往身后望望，他的一个兄弟阿水发觉到大仔的视线，走上前来。文谦把照片递给他，阿水只看了一张就大怒：“干！”其他兄弟赶紧拉住要冲上去跟蔡进炮拼命的阿水。
蔡进炮还是那副看好戏的样子：“怎么样？你这个大舅子当得爽不爽啊？有没有比我头上这顶绿帽子还爽？”
灰狼烦躁地掏烟，摸半天没摸到打火机，刀疤上前为他点烟，深深吸一口：“志龙现在在哪里？”
蔡进炮用下巴朝着阿水抬了抬：“和他的大妹子在一起。”
“蔡进炮！你要敢对我妹妹怎么样，我剥了你的皮！”阿水狂暴地大吼。蔡进炮身后的小弟齐齐跨上一步。蔡进炮冷笑：“剥我的皮？你想你妹妹守活寡吗？”
“蔡进炮你？！”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跟着我的时候，日子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要她回去她都会跟你拼命。可现在，非得这个小白脸混一块。呵呵，放心，我对阿玉有感情，她好得很。只不过……”他的手指轻叩桌面，“那个奸夫我就不敢保证了。”
灰狼不说话。蔡进炮这口气很威胁，但眼下志龙应该还没被怎么样，就算是个虚名，好歹也是庙口的正牌大仔。再加上，灰狼和日本山口组的竹中正关系匪浅，而天道盟的后台正好就是日本山口组。蔡进炮是个非常识时务且心机重的人，他不会不考虑到这一层关系。
但是，□□有□□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忌讳绿帽子，尤其是不同阵营。
文谦的拜把兄弟阿水自幼父母双亡，跟妹妹阿玉相依为命。兄妹的感情虽然深，但阿水忙着跟文谦东奔西跑，阿玉又正值反叛期，被蔡进炮看中，一来二去就勾搭上。蔡进炮是天道盟在艋舺的一个小分会“不倒会”的会长，由于艋舺一直以来都是后壁厝和庙口双分天下。天道盟觊觎已久，但不敢轻易涉入。虽然设了个分会，也尽量低调行事。蔡进炮也不愿正面跟后壁厝开呛，所以阿水一直不知道妹妹跟天道盟有参合。
蔡进炮本来的想法是用阿玉作为敲门砖打进后壁厝内部，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也探个虚实。计划是不错，没料到的是阿玉竟然看上了庙口的大仔李志龙，李志龙这个挂名大仔又刚好成天的醉生梦死，一拍即合。当蔡进炮从大象手里接过照片，又立马到现场抓了个现行他差点就想剁了他们做饺子馅，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可以从艋舺分一杯羹的路子。
李志龙是庙口的大仔，却上了天道盟的女人，又那么刚好是后壁厝兄弟的妹妹。
这个篓子怎么看都很有交换价值。
就算退一万步双方死磕，后壁厝和庙口的梁子可就又多了一层。想粉饰太平那是异想天开，灰狼跟文谦都不是做善事的人，到时候天道盟浑水摸鱼也不是不可以。
打着这样的算盘，蔡进炮的确很有底气来踢馆。
这个想法，蔡进炮能想到，灰狼同样了然。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要怎么解决是另一回事。文谦早就对庙口怀恨已久，这次志龙惹到了他的头上，还落了把柄，指望他大发善心还不如指望志龙自我了结来得简单。
整个房间非常安静。
蔡进炮悠哉悠哉地自斟自酌，文谦站在阿水旁边眼色狠厉，其他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语。何爸爸用眼角瞥了下身后的蚊子跟和尚，蚊子看不出在想什么，但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蹙眉不语的灰狼。和尚则是一直关注着蚊子，并在蔡进炮进来后对着灰狼呛声的时候握住了蚊子的手。对他而言，这里发生的一切跟他个人没有太大干系，他不用那么关心。只是灰狼是蚊子的父亲，他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能在意到的就只有蚊子。
何爸爸却不这么想，他退出江湖很多年并不意味着就真的老糊涂。
席间的人被『志龙出事了』这五个字给牵扯住，没有人注意到本该跟在志龙身边的阿伯去了哪里。诚然，黄望伯不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人，但过去的太子帮只剩下了志龙和他。志龙出事，没道理阿伯可以独善其身。
他才刚刚想到这里，门外再次响起了喧哗声，一个尖利的女声大喊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门本来就开着，一个满脸妆都花了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小凝在后面想拉住她，反而被狠狠推开摔在了地上。蚊子赶紧冲上去扶起她：“有没有怎么样？”
小凝摇摇头，低低叫了声丽珠姐。丽珠点点头，示意她到旁边坐着休息一下。和尚跟何爸爸要了随身携带的红花油，走到蚊子面前递给他，让他给小凝敷一下。小凝抬头看了眼和尚，用裙子遮住摔红的膝盖，摇了摇头。蚊子不听她的，坚持要给她敷。小凝只好随他，垂着头沉默不语，连谢谢都似乎忘了讲。
来的女人是志龙的母亲，她在得知志龙出事后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跟了Geta身边那么久，她当然知道道上有些规矩是死都不能违反。志龙这个大仔位置本来就坐得不安稳，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如果这次再不救他，真的就会死了吧。已经没有丈夫了，她不能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面子，志龙母亲在灰狼面前哭得泪眼模糊：“求求你，一定要救志龙。他只是年轻，什么都不懂，你们、你们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这一回，好不好好不好？”
灰狼已经在抽第三根烟，他是有解决的方法，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让三方满意。揉了揉前额，女人还在不停地哭求，他心里烦躁但没说什么，有儿子跟没儿子心态果然是不一样。要换从前他早让刀疤把志龙母亲给架出去，可想到周玲婉有一天可能也会这样就狠不下心。
“这位就是志龙的妈妈？”蔡进炮欣赏了一会苦情戏后笑着说，“难怪你儿子那么讨女人欢心，混血儿嘛，是不是，大舅子？”他唯恐天下不乱，笑眯眯地从黑着脸的阿水脸上看向不说话却始终低气压的文谦。
志龙母亲闻声转过头，还没回应就先看见了桌上的金项坠：“这、这是志龙的，是他百日的时候我打给他的。”
“是的，是我亲手从他脖子上取下来的。”蔡进炮说得似是而非，志龙母亲心都凉了大半截，她慢慢地将房间里的众人一一看过去，灰狼还是没回答，文谦只有可能反咬一口。
那么，她的志龙……
猛地，她像被下了定身术，定定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前方。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她大步绕过蔡进炮、文谦、阿水和丽珠，直直地站在了和尚的面前。
和尚愣在原地。
志龙母亲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见，只有一个和尚。
然后，她扑通一声，在这个跟儿子同岁的年轻男子面前，跪下了。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她双手伏地，哭得全身颤抖。比谁都清楚，眼前人是杀了自己丈夫的人，是让志龙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是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一团糟的人。她比谁都恨这个人，比谁都想这个人死，但现在，她不得不求这个人，求这个人去救她唯一的儿子。
她只能求这个人。
不停地求，求到他愿意为止。
因为，除了他，再不会有人为了志龙奋不顾身。
因为，志龙，只剩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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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跟我纠结里面的逻辑性，我就是为了狗血TAT
觉得写得白痴也不许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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