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巧果

　　“龙公子！”娃儿扯住了龙钰香的袖子，“龙公子，也许，也许他不是生病了呢？”

　　“什么？”龙钰香看着娃儿欲言又止一脸矛盾的神情，不解的问。

　　“也许……也许这不是生病……是术……”娃儿紧张的眨动眼睛。

　　“……术？”龙钰香困惑的看着娃儿。

　　“对，术……我们这里，不信你们汉人的和尚，我们信天君，信巫术。找不出病症的病，很有可能，是中了术。”娃儿说完了紧张的看着在思索的龙钰香。

　　“你有发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龙钰香看了看床上的李易秋，只是这么一个白天，就已经浑身又红又热，像是刚从锅里煮熟了捞出来的一样……

　　“没有。”娃儿眼神闪烁，但还是说了没有。

　　龙钰香只是看着床上的李易秋，并没有发现娃儿的神色异常，倒是娃儿看龙钰香不说话，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龙公子，”娃儿扯扯龙钰香的袖子，不安的看着他。

　　“恩？”龙钰香回过头来，安抚的拍拍揪着自己衣袖的小手。

　　“龙公子，你是不相信巫术吗？”娃儿小心的问他。

　　“不是的，蜀地历来信道教，崇巫术，我虽然未曾来过，但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其一，我从未真的见过，所以不好判断究竟易秋现在这样是否是中了巫术；其二，我二人都是第一次来蜀地，不要说是在这里，就是说在别处，也没有结下过要这样害我们的仇家，所以说有人给他下了巫术，我确实是不能相信。”

　　龙钰香摸摸娃儿的头，“不是不信你，可是你不也是猜测吗？见不到证据，让我怎么信呢？难为你了，还替他担心考虑。”

　　“我……”娃儿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欣喜安慰的，他没有像那些汉人那样，用异样的甚至鄙夷的眼光看自己，然后将自己赶走，但是明明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是不能说出来，他们对自己好，自己却坑了他们……

　　砰！轰轰……

　　另一侧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柜子什么全都倒了，还没等龙钰香和娃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传来了女子怒吼的声音：“你给我滚！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管！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

　　接着又是个男子的声音，却冷静了很多，但是语气却十分的强硬，“大小姐的事情我们不管，只是族长说了，请您回去。还有，这里毕竟是客栈，请您注意分寸。”

　　又是一声东西砸到墙上的声音，女人又开始了大喊，“我没做错，他凭什么又要抓我回去！”

　　龙钰香没法再听下去，拂袖出了门。

　　娃儿被龙钰香脸上气急的神色吓到了，也赶紧跟了出去，看到龙钰香正在拍隔壁这间屋的房门。

　　那房里的人听到拍门声，停止了争吵。门外的龙钰香和娃儿并没有听到有走过来的脚步声，房门却打开了。

　　开门的是那个男人，一身黑色和墨绿色锦缎的劲装，头发用墨绿色的一根头巾束于头顶，显得非常干练。在男人身后的屋里，一个同样装束的女子正背对着房门，迅速的从窗棂还有倒塌了一地的柜子桌椅上收拾起一些东西放入怀里。

　　龙钰香无视男人一脸的冷漠和警惕，沉着脸开口：“这里是客栈，请你们安静一点，不要吵到旁人休息。”

　　“听见了？”男人还没回话，倒是屋里的女子转过身来对着男人开了口，“听见了就赶紧走，别在这丢人显眼！”

　　男人没有回话，但是撑在屋门上的手已经青筋暴起，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男人正在极力忍耐。

　　片刻后男人只言未说，然后直接关上了房门。

　　“哎！你们……”娃儿正要拍门，却被龙钰香拉住，拖着他回了李易秋屋里。

　　“他们那是什么态度！”娃儿气呼呼的。

　　“那两个人怕是有点来历，交涉的多了反而沾惹麻烦。”龙钰香拍拍娃儿的脑袋。

　　娃儿嘟着嘴不再说什么，龙钰香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才在那里，娃儿可能没有在意，但是自己却在一开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男人的手，手指修长但是皮肤粗糙，右手手指比左手粗了许多，后来那个男人用力抓住门框时更是看得出手劲不俗，像是专练了右手的功夫。还有他来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可知也是有轻功的底子的。

　　而屋里那个背光看不清长相的女子，在开门时似乎正在从屋内收拾起一些散开钉在家具和窗框上的细小东西，不由得龙钰香不去猜测，那是扔出的暗器。

　　隔壁这一会儿倒是没有了争吵声，只是还时不时的发出摔砸东西的声音。

　　龙钰香示意娃儿留在这里照顾，起身开了门回自己的房间。

　　仰躺到床上，看着床顶的帷幔，龙钰香心里闷闷的，静躺着什么也不愿意想。

　　“砰砰砰！”大力的敲门声。

　　“龙公子，他又热了，你快来！”娃儿着急的在门外喊着。

　　龙钰香翻身而起急忙开了门，“怎么？”

　　“热的像要熟了一样，你快来看！”娃儿边说边拖着龙钰香进了李易秋的屋子。

　　这是李易秋房间另一侧那一男一女的房门也开了，女子站在走廊上，听着李易秋房里的动静。

　　“怎么会这样？”龙钰香刚走到床边就被吓到，李易秋面色已经不是潮红，而是整个脸都浮肿起来并且通红，掀开袖子看到手和胳膊也是这样，龙钰香扯开李易秋的衣襟，身上也是这样！手只是碰到他的皮肤，就觉得灼人的热烫。

　　“刚才你刚回去，我打了盆凉水，想给李公子抹身，就看到他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就是一小会儿，就眼睁睁的肿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娃儿手里还拿着浸过凉水的毛巾，急的不知道怎么好。

　　龙钰香从娃儿手里抓过毛巾来，平铺到李易秋的额头上，几乎是刚放上去，毛巾就变得温热。

　　龙钰香把毛巾拿下来浸到旁边盆里的冷水中，再铺上去，又变得温热，根本不能帮着降温。

　　“你做这些都没有用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龙钰香回身，是隔壁那个劲装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离床几丈远的地方，盯着床上的李易秋。

　　“姑娘为什么这么说？”龙钰香打量她，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一身黑绿的劲装掩盖了少女的娇俏，头上也没有装扮的发饰，只是简单的挽了发髻簪了一只银钗。之前她在屋里背光站着，看不清面貌，龙钰香还以为是二十几岁的女子。

　　少女抬眼看了龙钰香一眼，径直往床边走来。龙钰香移动身子挡在李易秋身前，少女停在床前，瞥了龙钰香一眼，“你要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就先让我看清楚。”

　　龙钰香直视她的眼睛，终于考虑片刻后还是让开了一步，但是仍然紧盯着她的动作。

　　少女只是站在床边，看李易秋的脸，衣襟露出的胸前，还有手，胳膊，然后把手放在了李易秋额头上铺着的毛巾上，感觉到毛巾的温热后皱了眉。

　　她转身刚要说话，却被跟进来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用力抓住了胳膊。

　　“放手唐泰！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可以随便碰我！”少女怒瞪了杏眼

　　男人，也就是少女口中的唐泰，松开手，但是阴沉的盯着少女，沉声说：“请大小姐思量清楚再说话。”

　　“哼，”少女揉揉被捏疼的胳膊，不屑的笑了，“凭你让我思量？该说什么，我自己清楚。你出去，我要和这位公子谈事情，下人不方便在一旁伺候。”

　　唐泰直直的盯着少女，少女却只是撇着头看向窗外，唐泰刚要转身离开，却注意到了娃儿还在这里，便停下了动作。龙钰香拍拍娃儿，示意他不要介意，尽管留下，而那个少女也没有说什么。唐泰阴沉的视线从娃儿身上转到少女那里，但终于还是转身走向外面，回身关房门时，阴沉的看了娃儿一眼，然后略微躬身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少女明显的放松了一些，回头看着龙钰香开口，“他不是生病，是中术。”
　　龙钰香微瞪了眼睛，等着少女接着说下去。

　　只是娃儿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有些慌张的看着她。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前不久我家里人有相同的症状。如果我没猜错，到现在他应该是发作快要一天了吧？”

　　龙钰香点点头，“敢问姑娘，为何如此肯定说这是中术。”

　　少女掀开李易秋的衣袖，指尖轻戳李易秋通红浮肿的胳膊，指尖戳到的地方，并不像一般浮肿那样出现白印，而是皮下一块变得血红。

　　“他体内高热，到了现在，已经有些细小的血管变得薄而脆弱，略受刺激便破裂。而且虽然浮肿，却与寻常浮肿不同。这是他的皮肉在变的膨松，如果这样下去，再有四天，便会皮肉破裂碎烂，血脉尽断而亡。”

　　娃儿颤抖着手揪住了龙钰香的衣摆，龙钰香后头看到娃儿紧张的看着床上的李易秋，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龙钰香右手换过娃儿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将左手放到李易秋手腕处，感觉到手下所触及皮肤滚烫，而其腕部的血脉跳动却较寻常更加激烈有力。

　　“姑娘的话，我并不能尽信。”龙钰香看着少女。

　　少女轻声笑了，“我没有证据，你自然不能只听我说了就信。只是事实如此。你们也听到我刚才和那个人的争吵了，我这次从家里出来，就是因为有了施术之人的线索，才一路找来的。他害死了我的家人，我不会放过他。”

　　龙钰香看着少女抿紧的嘴唇和怒瞪的杏眸，仔细分辨她眼里的情绪。

　　一个人，装快乐容易，装悲伤容易，装思念也容易，但是要伪装伤痛和仇恨，太难。

　　“在下李易秋，床上的是我的朋友，姓陈，”龙钰香对着少女拱手，不理会诧异的看向他的小乞丐，“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利索的拱手回礼，左手握拳，右手却不像龙钰香那样包住左拳，而是标准的江湖人的姿式，右手直掌与左拳相对，“唐可可。”

　　龙钰香挑眉，和门外的那个男人都是姓唐？

　　“如今，虽然唐姑娘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巫术造成的，但是在下这位朋友今天的病症着实古怪，而且大夫开的药显然也是没有起效。所以我想，这边的药，还是继续服用，大夫也照常来看病，说不定能够治愈。但是我也会和唐姑娘一起追查姑娘所说的施术之人。不知道唐姑娘意下如何？”

　　唐可可笑了，“多一个人帮忙，当然好。只不过，可恨的门外还有一尊门神。”

　　言毕，扬声唤道：“唐泰，进来。”

　　客房的门厅里，四个人两站两坐，气氛有些压抑。

　　龙钰香和唐可可坐在桌子两侧，娃儿站在龙钰香的身后，唐泰则站在唐可可身前五尺处。

　　“唐泰，那边床上的人，你也看到了。最多还有四天。”

　　龙钰香闻言微微皱眉，唐可可继续说了下去，“这四天，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你也不用费心。”

　　唐泰并不言语，只是一直盯着唐可可看。

　　“他让你一个人来带我回去，你说，是他蠢，还是你蠢？”唐可可讥讽的笑着说，“你从来没有赢过我，凭你，想强带我回去，只能用暗的。不错，你唐泰要是用暗的，我确实不一定防得住。可是你要知道，让我吃了亏，日后也不会有你好过的。你说，他这是器重你呢，还是害你呢？”

　　唐泰此时也笑了，笑意里的讥讽比唐可可更甚，“大小姐不让我好过，总比族长不让我好过，要好过一些。”

　　“你！”唐可可捶桌子，吸几口气压制些怒气，“真不愧是唐家的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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