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巧果

　　小乞丐一直坐在马厩的横栏上丢当着左腿仰着脸看街上的来往路人，心里不耐烦着呢，怎么大夫都走了，他们还没出来人。

　　一瞅见老汉从客栈里出来，立即从横栏上跳下来，却不想不小心跺着右脚了，又是一阵抽痛，赶紧蹲下捂着脚忍着疼。

　　“来来，”老汉拽着小乞丐起身，拖着他就往客栈走，没有发现他忍着疼一瘸一拐的样子，“龙公子说见见你，你机灵点，要是龙公子同意你留下帮忙，过些天李公子好了，能给你好些银子的。”

　　小乞丐一路被老汉拉着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小二和柜台认得老汉是两位客人的马夫，对脏兮兮的小乞丐进来了也只是一脸不乐意但是没有说什么。

　　进了屋，龙钰香正在给李易秋换额头上放着的帕子，将帕子拿起来，放到床边铜盆里的凉水中浸湿，再轻轻的铺到李易秋的额头上。

　　窗棂间阳光射进来，龙钰香直起身刚好让光从发间移动到脸颊，睫毛在暖光中微微颤动，小乞丐愣愣的看着那睫毛眨动，看着那双眸转过来对着自己，直到那眸里染上笑意才回过神来，瞧着龙钰香对自己微笑的样子，红了脸。

　　“来，”龙钰香叫小乞丐到自己身前。

　　“你自小便乞讨为生么？”

　　“不是的。”小乞丐仰着头，眼睛晶亮的直视龙钰香，“我从小没有娘，后来爹也死了，没有亲戚照顾我，我只好自己出来混口饭吃。”

　　“可有名字？”

　　“有啊，爹一直叫我娃儿。”小乞丐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龙钰香有些心疼，孩子就是孩子，对于一个无意义的乳名，只因是父母唤的，便珍爱了。“多大了？”

　　“十四。”

　　“怎么不去做工呢？”龙钰香仔细看着孩子的眼神。

　　“不敢去，也没人要。”娃儿扁了嘴，有些委屈，眼里却是坦荡荡的一片，“虐待小孩子做工的地方太多了，我不敢随便找。好的地方，又不愿意要我。”

　　龙钰香指着床上的李易秋，“愿意帮我照顾他几天吗？待他好了，自然会给你结算工钱。”
　　娃儿侧头看着床上的李易秋，看到那不自然潮红的脸颊，蹙了眉，眼里掠过一丝复杂，“我做。”

　　龙钰香没有错过他眼里那一瞬而逝的复杂，但是并没有表露，只是微笑说，“好，那先去帮忙抓药回来吧，抓了药回来，让老汉带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娃儿怀里揣着银子，手里拿着药方，一步一颠的蹦跶着往城里最大的药铺走去。这小城里有三四个大夫，只有一个开的药店最大，医术也好，刚刚来看病的就是这个，现在娃儿也是去他店里抓药。

　　进了药铺抓了药，知道龙钰香他们着急，娃儿也不多逗留，立即离开。

　　只是始终没有发现，药铺对面的街上有个伛偻的老人一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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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儿用手拍着浴桶里的热水，憋一口气，沉下去让水没到眼睛，停一会儿又浮上来，舒畅的叹口气。

　　“哈哈，娃儿，热水澡舒服吧？”老汉提着水桶进来给娃加热水，正好看的娃儿舒畅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都是在河里洗洗，从爹不在了，没人管我，很久没这样舒服的用过热水洗澡了。”娃儿说的开心，并不带着辛酸，老汉却听得心疼了。

　　“你好好伺候着，李公子和龙公子都是心肠好的人，等李公子病好了，让他们多给你钱，你也好不用这样过日子。”

　　娃儿往头发上泼泼水，揉着洗洗，“都是好人么？我看着那个生病的，可不像多好。”

　　“怎么这么说？”老汉拿起布给娃儿搓背。

　　“昨天，就是我摔倒的时候，你看见了啊，他拿出那一小锭银子像是多大的恩德给我一样，鼻子孔都要冲天了！摆明了嫌弃我脏想赶紧打发我走。”娃儿撇着嘴。

　　“你这孩子……”老汉敲娃儿的脑袋一下，“小小的岁数，吃了些苦，可是也不能看人看的这么损。李公子是贵气了点，难免就有些娇贵的习惯，可是人，真的是好人。”

　　老汉看娃儿洗的差不多了，起身去给他拿干净衣服，边走边说着：“你看我老汉，这么大岁数了，没儿没女，在驿站赶车，总是没人肯雇我。那天是李公子和龙公子看我坐在那发愁，商量了说就让我赶车。他们说是随便游历的，不着急赶路，让我慢慢走，其实我知道，他们还是照顾我岁数大了，天气热，宁可慢几天。就这份体谅别人的心，并不是说从贫富上就能说出有没有的。”

　　娃儿穿上灰色的面布褂子，下面穿着阔腿的棉布裤子，透气凉爽还舒服，把洗干净的头发用根绳子粗粗扎了个马尾在脑后，长短不齐的发梢倒也显得挺精神。

　　“知道了，都是好人。”娃儿拍拍老汉，“咱们这就去看看好人去，成不？”

　　娃儿和老汉上到二楼李易秋的房间时，龙钰香正在煎药，瞧见他们俩人进来了，放下手中的团扇，招呼娃儿过来坐下，然后让老汉先去歇着了。

　　“会煎药吗？”龙钰香看着娃儿。

　　“……不会。”娃儿摇头。

　　“没事，”龙钰香揉揉娃儿的头顶，“不会就跟我学，不难的，细心点，还要有耐心，火候一定得对了。”

　　娃儿看着他一下下轻扇着药炉，边扇边给自己讲解，只觉得从脑袋上他刚揉过的地方向下，轰的一下脸就热了起来。

　　“娃儿……娃儿？”龙钰香看着发愣的娃儿，笑笑，“怎么脸红了，是不是药炉太热，烤着了？”

　　“啊？是，是……”娃儿捏捏自己的脸，又红又热了，赶紧从龙钰香手里接过团扇开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扇起来。

　　“龙公子……”

　　“恩？”龙钰香看娃儿学得有模有样的，满意的点头。

　　“龙公子怎么会熬药的？你们这样的公子，不是都有下人伺候吗？”娃儿小心翼翼的看了龙钰香一眼。

　　龙钰香微微笑了，“我母亲曾经卧病多年，我一直随侍在床侧，这些都是当时做惯了的。只是好多年不做了，现在也有点手生了。”

　　“哦……那你母亲后来好了吧，所以你也不用再做这些了。”娃儿笑。

　　“她去世了。”

　　“啊，我……不好意思。”娃儿咬着嘴唇。

　　“没事的，”龙钰香又揉揉娃儿的脑袋，“那时候我也就比你大一点，突然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所以现在看见你孤单一个人，也想对你好点。”

　　娃儿看着龙钰香温和的笑容，觉得心里酸酸的，明明是个公子，却好像没有想得那样得意。
　　娃儿低下头，静静的扇着药炉，龙钰香只是坐着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渐渐的，药香飘了一室。

　　“龙公子。”

　　“恩？”

　　“那么那个李公子呢？他看起来，是个很富贵的人。”娃儿还是低着头。

　　“呵呵，他啊，他是正经的富贵人家出身，不过算是难得的朋友了。”

　　“可是我看着，他不如你人好。”娃儿小声嘟囔。

　　“怎么这么说？”龙钰香好笑，侧头看着垂着脑袋的娃儿。

　　“……瞧着，和你为人不一样。”

　　龙钰香想想，想起昨日在街上娃儿瞪过李易秋一眼，心里了然。

　　“他的确是公子哥儿，家产丰厚，自小又得父母宠爱，有些贵气是难免的。可是他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情，对朋友也很好。大概唯一的毛病就是风流，可是也从来没有真害了哪家的姑娘。人，总是多面的，你还小，要学着宽容的看别人。至少，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对我很好，我也很在乎。”

　　娃儿只是静默，咬着嘴唇不说话。

　　龙钰香瞧瞧时辰差不多了，让娃儿停下来，示意药好了。

　　拿过滤网和药碗，龙钰香仔细的将药倒出来，边倒边跟娃儿讲解，娃儿也仔细的看着学着。
　　端着药碗来到床前，龙钰香将药碗递给娃儿端好，自己先坐到床头，然后扶起李易秋靠在自己身上坐住，示意娃儿喂药。

　　李易秋只是昏迷不醒，身上高热不退，娃儿只能一勺一勺的将药倒进李易秋嘴里，但是常常的药顺着李易秋的嘴角流出来，娃儿赶紧拿着手巾擦净流出来的汤药，为难的看着龙钰香。

　　“怎么会一天就到了这样？”龙钰香皱紧了眉，李易秋这个样子，说是伤寒，实在是难以相信，可是又说不出不是伤寒能是别的什么病症。

　　“你再喂。”

　　龙钰香右臂环住李易秋的身子，左手捏着李易秋的下巴，娃儿一勺药喂进去，龙钰香便抬起李易秋的下巴帮他吞咽下去。

　　这样一勺一勺，小半个时辰才把一碗药喂了进去，龙钰香和娃儿已经都累出一身汗。

　　龙钰香将李易秋安放回床上躺好，起身看着他满面潮红的样子，实在是担心，也不知道这药方有没有效。

　　娃儿看着龙钰香皱眉，心里像猫挠了一样难受，那个披斗篷的人的样子总在自己心里绕，但是说不说，说了他信吗？

　　“我先回去，你在这里照看会儿，有什么事到隔壁叫我。”龙钰香有些疲惫，想要回屋里静一会儿。

　　“龙公子！”娃儿扯住了龙钰香的袖子，“龙公子，也许……也许他不是生病了呢？”

　　“什么？”龙钰香看着娃儿欲言又止一脸矛盾的神情，不解的问。

　　“也许……也许这不是生病……是术……”娃儿紧张的眨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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