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拼命三郎(2)
自那日当面翻脸,郑天寿再也没有来过。
每日仍有好吃好喝不错时间地送来,只是来的不再是丁石头,而是换了一个脸生的小喽啰。
小喽啰看似客气,实则有些不阴不阳、怪声怪气的。
再后来,一些风言风语传开了,不单传到了这小寨的后院,也传到了别房别寨的头领耳朵里……
洛云心生疑窦,将信将疑,直到那日,孙二娘怒气冲冲地跑了来:
“难怪从前林小姐不情愿我小郑兄弟呢,原来是瞧不上地煞星的兄弟,另有高枝儿攀呢。”
她话说得粗鄙,简直是指着她鼻子骂了。
这也无怪,孙二娘本是个仗义热心的直肠子。她本就觉着林小姐和郑天寿很是般配,故而热心撮合。
可没成想,这事还没个结果,就风闻,这林小姐竟还和石秀三郎很有些渊源……
听闻,石秀去央了卢员外。
卢员外当日就在筵席上,当众向宋头领开了口。
区区一个新近掳来的婢女,卢俊义亲自开了口,宋江自然不能驳回。
更何况,他正有意要将郑天寿安排进卢俊义一部——叫他送个人情给卢、石二人,倒也是个好事。
不过,这番盘算只在宋江心里,旁人看戏,却又演绎出许多杂言蜚语来。
有人说,石秀头领早年间因缘际会认得了这位林小姐,本就很是倾心,如今竟再得见,浓情之至,饶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开口要人。
也有人说,石头领不过是出于义愤。宋头领叫郑天寿日后跟着卢员外一部,名为襄助,实则是行盯梢、暗桩这等不齿的事。
石秀受卢员外交心的提携器重,自然心有不忿,可又无它法,只得借这枚棋子,一是给郑天寿一个难堪,二则也是警告——就算宋头领保你在卢系,你终究是个排列末位的“外人”。
更有不怀好意的人揣测其中秘辛,阴谋猜测这个来历神秘的“仙姑”,或许本就是宋头领设的一个套……
有阴谋论的,就有香艳的版本:
前日,就有好奇的小喽啰摸到她的窗下——听他们言语,大概不是金沙滩郑土匪手下的人。
他两个都没有见过洛云,却对其美貌颇有耳闻——
“这小娘们儿肯定是身段娇软、眉眼风流多情……山下寿张县勾栏里的那起子,肯定输得远了……”
“你不也没亲瞧见过,咋就能知道人家的身段眉眼了?”对面那个喽啰是个严谨的,忙打断他的话。
“这还不容易省得?咱石头领,那是何等不近女色的好汉,只因为中秋那日在小寨,被这小娘子媚眼一勾搭,竟就七魂丢了三魄了。”
“是么?那后来呢?”
那喽啰一阵子浪笑,阴阳怪气地咂摸着嘴:“后来么……后来自然是腿一软,心一酥,只求着做那桩好事情喽……”
后面的话说得露骨,洛云着实是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窗屉子一合——窗外闲话的小喽啰到底是有色心没色胆的,叫这一吓唬,便作鸟兽散了……
她不出这一方小院,竟不知外面闲话已经编排得满山了——难怪孙二娘来找她问罪。
简直是荒唐到了可笑。
她分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孙二娘却来找她讨说法了。
“你不知道?”孙二娘的声音尖利,浑似审贼。
她当然不知道。
从宋江到石秀,个个都是三观清奇的魔君老爷。她一个心理健康的寻常人,若是能理清楚、猜明白他们的心思,那才是不正常呢。
不过,有一桩事情却是凿凿:她莫名地就被同石秀攀扯到了一块儿——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她有意勾引……
洛云很是气愤——她连这位石老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凭什么就平白背了一口“勾引”的大锅。
气愤之余,又开始忧心忡忡:呆在这梁山泊风言风语的风口浪尖上,简直是糟糕;加之,听传闻和孙二娘话里的意思,宋江做主要把她送给石秀。
郑天寿会护住她么?
洛云不禁哂笑:他说过他喜欢她——她并不怀疑,只是她理智而清醒:她知道这份喜欢有多脆弱和稀薄,面对他的兄弟情义,面对他的公明哥哥……
她太知道他会怎么选了。
洛云倒也不怪他。她只气恼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偏偏是石秀。
若是非要在梁山的一百零八个魔君老爷里选老板,若说心思单纯的郑天寿是上品,那相较之下,石秀无疑是最最下品的选择。
杀人的手,配上细腻的眼、精明的心——她再机灵,恐怕也玩不转这个厉害主子。
她急得直骂施老头和狗腿书童。
可漫说书童消失这么多天再没有现过身,就连这镯子铃铛已经许久没有散发过光了……仿佛穿越不过是林小姐高热之下的一场乱梦——好像她本来就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这让她有些害怕——难道她是要在这个荒唐的世界待到天荒地老、好死赖活了?
她连日祈祷,希望在这金沙滩小寨苟且而安生的小日子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事实证明,空口许愿的成功率很低,在北宋,也不例外。
没两日,她就被几个小喽啰,半是请、半是挟持地,声势浩浩送去了山上大寨。
那时不过是八月底,距离她为郑土匪贺寿,才不过十余日。
可已经是世事迥然——可见,天底下这土匪的话是最不能信的,洛云不禁在心中暗骂。
郑土匪空长了个人高马大的气派样子——谁知不过是银样镴枪头,憋屈着吃了个没脸,却连面儿都不敢露。
倒是躲了好几日的丁石头总算是露了面,一则是张罗,二则也是送行。
丁石头神色暧昧、欲言又止——石秀派来的人在场,他着实不愿叫他们白看戏,失了郑头领和金沙滩小寨的颜面。
可他身为郑天寿的心腹,郑天寿的喜怒哀愁,他都瞧在眼里……这事若不问个明白,难免萦怀。
“林小姐,小的只是一个小的,相识一场,不敢说做朋友,可也是真心希望您好……如今您有了好去处,小的也没什么话好讲,”丁石头鼠脸儿一皱,倒很有几分真诚,“只是,您未免忒心狠了些。”
“你说什么?”林洛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丁石头到底忍不住,凑到洛云耳边沉声道:“您不该这样勾三搭四,玩弄、轻贱咱们头领!”
他竟也是这么想的,他倒是义愤填膺了?
这事未免太过荒唐,噎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容易理智恢复,可没等她利落地回嘴,小喽啰们就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轿子,径直扛上山去了……
*
轿子窗纸戳了一个细眼,上面垂着一截儿正烧着的迷香——这是山贼的惯常手段,无非是提防着旁人把上山的路记了去。
洛云是没有功夫在身的人,不过转眼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天光已经黯淡了。
她好像是被丢进了一间倒座的尾房,屋里昏暗比外面更甚。
周围一点动静也无。
只有透过窗户纸的一点儿微光,隐隐约约地勾勒出靠着窗户码着的一堆什么东西……参差不齐,张牙舞爪的……好像是,柴!
她一边努力弄明白现状,一边摸索着想要找烛火照明。
嚓——
房间亮起了黄澄澄的光。
屋里有人!
洛云闻声转头,却被烛火后明晃晃映照着的一张脸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个老妪。
她的一张脸,左半边是老却的枯树皮,右半边却拧做一团——老皮里夹着粉红色的新肉……
看上去是烧伤。
洛云犹在愣神,老妪拿狰狞烂肉里的一双死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已经迟了。”她冷冷地说。
迟了?什么迟了?洛云惊魂甫定,更是糊涂。
老妪提着手上的灯,指了指旁边的泥炉灶台。
*
林洛云早有心理准备——石秀是梁山泊出了名的狠人,在他的手底下讨活路,多半是不容易。
可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竟被丢进了柴房,成了这位石老爷院里的烧火婢。
原来,老妪所谓迟了,说的是晚间这一遭的生灶、烧水。
洛云一边捣鼓着灶坑,一边满肚子的疑惑思量。
这柴房偏偏设在倒座风口,破门破窗漏风,飕飕的阴风倒灌,煤烟忽然窜起来,呛得她涕泪四流。
山贼就是山贼,就算是混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头领,却依旧是一副寒酸做派。
洛云一边扇火,一边心里偷骂。
洛云虽不是真正的林家小姐,可也算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
宋代的灶台着实难弄,好容易一锅水烧沸,已经不知折腾了多久。
天已经全黑了,深秋晚风寒冷,可洛云却忙出了一身的汗。
那老妪简直神出鬼没。
她好像是留了一只眼睛在柴房盯着洛云一般——洛云水刚烧好,还未喘口气,她就不声不响地又从门口出现了。
洛云只觉得,这柴房和这嬷嬷,都带着几分阴嗖嗖的劲儿。
“这么慢,果真是个没用的,”她似是老大的不满,又拿着那双死鱼眼睛瞪着她,“还不快去!”
“什么?”洛云一脸茫然。
“伺候爷洗脚歇息。”她说着,一双死鱼目瞥了一眼旁边的脚盆。
插入书签
![note](//static.jjwxc.net/images/icon/note.png?ver=0307)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拼命三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