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化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画卷中的红衣少女款款向他走来，宽袍广袖在虚空中摇曳出优美的弧度。

　　这位凤冠霞帔的鬼魂新娘，生着副娇美无匹的绝丽容颜，她细腻的肌肤如雪般洁净无瑕，满头青丝整齐地束在流苏凤冠中，纵然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也无法遮掩她惊心动魄的美貌。

　　江渝神色怔然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她历尽时光的单薄魂体。

　　洛皎兮离开寄居的画卷，脚尖在虚空中轻盈地点动，纯粹的灵力波动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敛袖控制着单薄的魂体飘到青年的面前，专注地打量着他陌生的面容。

　　“你如今的面貌虽然与从前不同，但这熟悉的灵魂气息却瞒不过我。”

　　洛皎兮用冷淡的语气叙述着内心的想法，清寒的声音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贵冷艳的气息，但她那双隐含忧愁的眼眸里，却暗藏着时光也无法抹去的深情。

　　江渝原本怔然的神色重新恢复平静，掩盖在碎发下的耳垂却逐渐氤氲出瑰丽的绯红。

　　他努力维持着伪装出的镇定神情，面不改色地询问道：“我们从前并未见过面，你为何能如此轻易地认出我？又为何要费心为我修建这座古墓？”

　　“如果只是因为婚约的关系，那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洛皎兮神色冷然地看着他，忽而抿唇道：“你可曾将我们的婚约放在心上？”她清湛的美眸中氤氲出幽冷的寒意，似乎有森然的寒焰在厚重的冰层下跃动。

　　江渝的心脏倏然猛烈地跳动了下，他勉力保持着冷静道：“我以前从未将这纸婚约当回事，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清楚，你也无需履行所谓的义务。”

　　他无视内心突然冒出的痛意，继续伪装出无情的面孔，用冷漠的声音表露着疏远的态度，可言不由衷的神情却明显地出卖了他，连带着他紧握的拳头都显得无比刺目。

　　江渝觉得他不配拥有这份美好的感情，所以匆匆忙忙地撇清他们的关系。

　　虽然他不清楚未婚妻的魂魄是如何留存至今的，但他不想将对方扯进自己这潭泥沼中，纵然心中的酸涩愈发强烈，他也不会后悔如今的行为。

　　冷漠的声音持续回荡在昏暗的墓室里，令这间独特的闺房平添了几分诡谲。

　　洛皎兮敛眸静静倾听着他的言语，单薄的魂体在虚空中显得无比脆弱，可浑厚的灵力却在瞬间涌起冷冽的风暴，鲜丽的裙摆在风暴的带动下猎猎起舞。

　　“这些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她清寒的嗓音里似乎在苦苦压抑着某种情感，绾起的青丝在灵力风暴中垂散飞舞，将她雪白的肌肤映衬得更加幽冷。

　　江渝怔然地看向她魂体周围的异样，冷漠的眼眸恰巧撞进她血色的双眸里。

　　红衣少女用这双血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神情中流露出的偏执近乎要灼伤他冷漠的心脏。江渝似乎可以透过这双血色弥漫的眼睛，看到她在千年前所经历的故事。

　　洛皎兮终于等到这个机会，顺势使用了她的新技能——入梦。

　　江渝的神思恍惚了一瞬，当他再度恢复清醒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荒凉的庭院中，周围的环境冷冷清清的，原本平整的地面几乎要被荒草覆盖。

　　他在庭院中踱步思考着前因后果，忽而听闻厢房内传来女孩的啜泣声。

　　江渝暂时放弃思考，面无表情地走进厢房。他的脚步声并未特意遮掩，但厢房内的两个人都未曾留意到他的到来，似乎根本无法看见他如此明显的身影。

　　厢房布置的非常简洁，冷硬的木凳上坐着个瘦弱的小女孩。

　　江渝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女孩的脸庞，在看到那张透着熟悉感的稚嫩面容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下，瞬间认出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他联想到先前的经历，终于猜到这里是他未婚妻的记忆空间。

　　江渝沉默地注视着瘦弱的小女孩，看到她低垂着头坐在木凳上默默地啜泣，清透的泪痕滑过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滴落在她单薄简朴的衣裙上。

　　这清透的泪珠浸湿了她的衣裙，也灼伤了江渝不复冷漠的心。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来到女孩的面前，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去触碰女孩的脸庞，似乎想要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珠，可他的手指却直接穿透了女孩的肌肤。

　　江渝满面怔忪地望着他的手指，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迷惘。

　　女孩终于不再啜泣，她毫不顾惜地揉搓着眼睛，通红的眼眶使她看上去如同受到委屈的小白兔，可她自己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顾着掩饰自己哭泣过的痕迹。

　　江渝蹙眉看着她慌乱遮掩的行为，心中逐渐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谁在那？是兮儿吗？”躺在床上的美妇人费劲地坐起身，她倚靠着冷硬的墙壁叹息道：“你为何又来看望我？可曾向夫人请示过？”

　　江渝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女孩的身上，此时才注意到这位躺在床上的美妇人，她应当是刚刚从睡梦中苏醒，憔悴的面容布满疲惫，空洞的眼神似乎无法聚焦。

　　女孩看到美妇人醒来，连忙迈着小碎步跑上前去。她细心地帮美妇人掖了掖被角，期间还悄悄地揉了揉眼睛，生怕暴露出她哭泣过的痕迹。

　　“姨娘，我是兮儿。”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清咳了两声，掩饰道：“我方才吃了许多糖糕，嗓子有些腻到了。”

　　美妇人沉默了下，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女孩慌张无措地看着她，稚嫩的面容布满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只顾着解释道：“我想姨娘了，就来这里看望您，我……我向夫人请示过的。”

　　美妇人的眼睛看不到她的模样，只能摸索着伸出手去触碰她，干瘦的手指在女孩白嫩的脸庞滑过，湿润的触感让她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以后不要再来看望我，夫人会不高兴的。”

　　江渝的耳畔传来美妇人忧愁的慨叹声，他留意到女孩脸上的茫然都化作失落，细瘦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他正想上前抱住瘦弱的女孩，面前的空间却在瞬间崩塌。

　　女孩的音容在他面前消散，周围的环境复又发生改变。

　　这里是繁华宽阔的京都街道，两旁挤挤挨挨地围着许多凑热闹的百姓，中间特意留出足够的空间，顺着百姓们的视线可以看到敞开的城门，那里有群列队整齐的士兵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

　　领头的青年将军约莫二十余岁，他身着白袍肩披银铠，骑着雪白的骏马走在最前方，俊美的面容如同天庭的战神，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江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幕场景，耳畔传来百姓们热烈的欢呼声。

　　“小姐回去吧，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街道旁的阁楼里站着个俏丽的丫鬟，她小心地遮掩着自家小姐的身影，口中还在不停地劝告，似乎对那位夫人深感惧怕。

　　江渝的站位距离阁楼很近，他抬首就能看到阁楼中的景象。

　　容貌妍丽的贵族千金站在阁楼的窗前，透过丫鬟遮挡的动作悄悄望着领头的将军，那双清湛的美眸中暗藏着不为人知的仰慕，但下方的青年将军却未曾注意到阁楼中的少女。

　　江渝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神情，他面色复杂地凝注着这位贵族千金。

　　“夫人不会知道的。”少女用清泠的嗓音吐出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娇美无匹的面容露出似有若无的讽意，而那双清湛的美眸始终注视着下方的将军。

　　丫鬟鼓着脸嘟囔道：“您应该喊夫人母亲。”

　　“她不是我母亲，我娘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少女神色微冷，面含警告地看向自己的丫鬟，清泠的声音里透着股幽冷的寒意。

　　丫鬟吓了一跳，诺诺应声道：“奴婢明白，小姐莫要生气。”

　　少女漫不经心地颔首，瞬间收敛起冷漠的神情，复又转头看向下方的青年将军，可将军早已离开阁楼所能看到的范围，入目的唯有街道上沸反盈天的场景。

　　“我们回去吧。”少女神色平淡地吐出这句话，低垂的眉目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失落。

　　江渝沉默地看着少女离去，心中的思绪如同杂乱的线头，无论如何都理不清楚。他时而想到厢房中啜泣的瘦弱女孩，时而又想到阁楼里高冷的贵族千金。

　　两副容貌相似却神态相反的面容，逐渐在他脑海中完美的重合。

　　江渝尚且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他面前的空间再次崩塌，周围的环境变成女子的闺房，先前看到的妍丽少女如今正端坐在桌案前绘画，神态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专注与真挚。

　　他上前两步低头看向摊开的画卷，但见威风凛凛的青年将军跃然纸上。

　　江渝抿唇看向绘画的少女，胸腔中盈溢着浓烈的情感，他也无法形容这种情感的来源，就那样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想要将她精致的眉目深深地镌刻在心底。

　　他正沉浸在这静谧的氛围里，房外忽然传来丫鬟沉稳的脚步声。

　　少女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迅速放下手中的画笔，小心地遮挡住摊开的画卷，还特意在画卷上方留下充足的空隙，以免尚未干透的墨迹污了画卷。

　　江渝注意到这个细节，瞬间柔和了冷漠的神色。

　　少女并未留意到他的存在，她在丫鬟迈步进门前率先转头看向房门，平淡的面容下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恼怒，单从表面来看只能注意到她高贵的姿态。

　　丫鬟行了个礼，满面踌躇道：“夫人吩咐奴婢，请小姐过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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