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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在检察院里过了一把，韩世集团的股票和收益都跌得厉害．

　　韩当不得不加大了服药的剂量，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成天在公司里忙碌．张翼在接手童沫的事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帮他，韩当每天一个人早出晚归，觉得压力倍增，同时也更加孤独．

　　童沫出事快一个月了，他一直没有回过那个高层公寓．偶然开车过去，也只是在楼下停着．从那些楼里进进出出的人身上，他默默的回忆着这些曾经属于自己的生活，他无法停留太久，往往都是逃似的离开．

　　有时一觉醒来，他还不能相信童沫已经离开他了，总觉得下楼去就可以看见童沫坐在餐桌边，一边看书一边等他的侧影．童沫离开得太突然了，就那样从他的生活中被外力生生剥夺掉，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接受．

　　又是一个周末，整个办公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韩当才沉默的拿起包慢慢吞吞的走出来．尽管努力工作也无法忘记心里面疯狂的想念，但是一停下来就更觉得蚀骨焚心．

　　星期五的晚上，街上的人总是特别特别多，虽然现在才傍晚，夕阳尚在．但是韩氏大楼门前那个大型广场上都是来往穿行的人．

　　韩当从人流中看到张翼的那辆暗黄色凯迪拉克正静静停在广场另一边的街角．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约了对方吃晚饭，不过现在已经离约定时间过了一个多钟头了．

　　他皱了皱眉，朝那辆凯迪拉克走过去．

　　韩当没有坐到副驾驶位上，他直接拉开后门，像是怀着极度的不满一样闷头坐进去，然后用力关上门．

　　不仅不对迟到做任何解释，还像有深仇大恨一样的摔上门，脸扭着向窗外，一声不吭，满脸乌云．

　　张翼从观后镜里看着韩当这一连串暴躁的动作，豪不避讳地向自己传达着愤怒和憎恶的情绪，他垂下眼，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去哪里吃饭？＂

　　韩当瞪了他一眼．观后镜中，张翼的脸神色安静，一如既往．好像他始终不曾以为自己的坏脾气或者蛮不讲理抱怨过什么．

　　韩当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

　　他曾经并不讨厌张翼，相反他把这个男人当好哥们，偶尔还会一起去喝酒泡吧．至于张翼对他，他多少也感觉到一些不同，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心思去深究．

　　而他现在对这个人没有来由的怒火，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对方现在取代了童沫在公司的位置，做着曾经只有童沫才能涉及的事情．

　　他憎恶的，或许只是这种侵蚀的感觉．

　　＂你选个地方吧．＂

　　他们不是朋友吗？除了张翼，谁还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帮韩氏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去为童沫善后？

　　说话的时候，韩当的语气已经不自觉的软下来了．

　　张翼没出声，重新插上钥匙发动了汽车．人流出行的高峰，堵车有点严重，开了多久就得停下来等．

　　天色渐渐暗下去，路边的街灯闪耀起来，同时亮起来的还有那些绚丽多彩的霓虹灯．

　　车外五光十色，喧闹拥挤，车厢内倒显得格外安静了．

　　张翼没有主动跟韩当说话．这一个月来，他比韩当更累，大部分时候一天只能睡三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周末稍微有点空闲，如果不是韩当约他吃饭，他现在肯定已经回去休息了．

　　韩当还是看着窗外那些热情洋溢的风景和街道，等得不耐烦时他也会看看张翼．

　　那张在灯红酒绿的映衬下，依旧沉默而平静的脸，不知怎么的让他想到童沫．

　　童沫的俊美，他这辈子再没见过别人有过．张翼虽然不及，但是也绝对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好像，还多几分男性特有的桀骜不羁的味道．

　　韩当想了想，不禁脱口而出，＂追你的人挺多的吧？怎么没见你谈过一个啊？＂

　　张翼的眼睛仍是注视着前面停顿着的长长的车流，一只手撑着头，用指关节按压着太阳穴的位置，他神色疲惫，过了会才回答道：“很忙，没时间。”

　　“没时间？我是不是该给你减少点工作量啊？”韩当有些不快的倒向靠背，不满的表情又挂到了脸上。

　　张翼从观后镜里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是，我自愿的。”

　　韩当一愣，忽然不知该说点什么．

　　自愿．

　　这就是这么多年，他想从童沫那里得到的东西，说到底不过四个字――心甘情愿．

　　就这样一种执念，让他爱，让他恨，让他疯狂，别人都可以这样告诉他，为什么他最亲近的人，从小一起长大人却不可以为他这样．

　　韩当第一次专注的看着张翼的侧脸，苦笑了一下，＂不过，也是该让你休息一下，好像我都没有给过你休假．你自己也不知道开口．＂

　　张翼却不再说话，散发着英气的侧脸若有所思．

　　韩当觉得，其实张翼和童沫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深沉内敛的气质，比如稳重的处事风格，还有声音，还有总是很深邃的眼睛．．．．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相似，他才会和他成为唯一的知己吧．

　　＂你和童沫挺像的．＂

　　韩当这样说的时候，看见张翼微微皱了一下眉，眼睛里面掠过一抹暗沉，虽然只是一个没有言语的细微动作，韩当还是知趣的岔开了话题，＂别找人多的地方吃饭．＂

　　车终于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从大厅的窗户望进去，里面确实没有坐多少人，因为这是Ｋ市有名的高档消费场所，烧钱的地方．

　　灯光适宜，环境优雅，欧式风格的大厅和里面低声交谈的用餐客人无一不透着一股贵气和富裕．

　　张翼要了一份中餐，而韩当选的是西冷牛扒．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面对面坐着，却像在车子里那样沉默少语，好在这样的气氛在这种贵族环境中似乎还不是那么突兀．

　　韩当切完了盘子里的牛肉，终于放下刀子，他盯着张翼，决定不再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了，直奔他这次约他吃饭的主题．

　　＂你接童沫做的事情，到底是些什么？上次露馅的那批军火和走私品只是一部分吧？＂

　　张翼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不能告诉你．＂

　　＂我早晚会是公司的负责人！这些重要的事情能蛮我到什么时候呢？！我要对公司明暗的运作都弄清楚，以后才好做决定吧？＂

　　韩当拔高的声音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张翼放下筷子，静静看着他，＂不能，这是为了你好．＂

　　＂该死的！＂韩当咒骂起来，对方坚定的眼神让他觉得这次约出来吃饭，想找个好环境好好谈谈的想法幼稚至极，他不由得愤怒，＂我告诉你，我能收拾得童沫对我服服帖帖的，我一样能收拾你！你最好快告诉我！＂

　　张翼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不慌不忙的剔去鱼刺，＂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韩当的脸涨得通红起来，这样的对抗，让他想起童沫不听话的时候，而每当童沫不听话，他的病就会隐隐发作．

　　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人虽然不是童沫，但是却有十分相近的气质，已足够激发他的怒火．何况他本还处在药物控制阶段。

　　听见韩当的餐刀因为手的抖动而与餐盘碰出杂乱的脆响，担心他的病症，张翼解释了一句：＂老爷已经说过了，等他退位的时候，这些违法的事情都要停下来．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能筹到足够的钱和资本．＂

　　＂你说退就退？！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是你家开的啊？！＂

　　＂都不是．＂张翼弯下腰，从自己包里拿出韩当的药物，不动声色的递到他的面前，＂退不了就拿命顶着，再慢慢想办法．老爷说了大概还有个五六年的时间，其实沫哥已经在做准备．＂

　　说道童沫的名字，张翼停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道，＂你没事就行．＂

　　韩当本想再激辩什么，他方才还因情绪激烈而直哆嗦，听到童沫的名字时又突然萎顿下去，过了会眼睛渐渐红起来，＂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我要韩世有什么用呢？我见不到童沫，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张翼沉默许久，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现在已经变得一口都吃不下去，看着对面随时随地都会因为有关童沫的一句话，一个名字，一个场景而失魂落魄的韩当，他自己能算什么呢．

　　直到吃完付账，两个人的盘子里都剩了大半的东西．

　　回去的车上，韩当坐到了副驾驶里，但是沉默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直到送韩当回到别墅，两人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到别墅时，已经是深夜了．

　　韩当从车里下来时，张翼也跟着下了车，他并没送韩当进去，只是一如既往的站在外面看他进门，而韩当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头．

　　等着房间的灯亮时，张翼还是习惯性的点起烟，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抽烟，尼古丁的味道进入肺里，似乎能给他一些坚强和勇气来承受心里的痛苦和失落．

　　韩当还是睡在童沫的房间里，看到灯亮了，张翼仍是站了一会，抽了大半支，才转身进到车里．

　　马达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韩当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他能感觉到每次进门时，身后那道专注的目光．太像了，就像童沫曾经看他那样，所以他不能回头，这样熟悉的场景却换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他根本无法承受，至少现在还无法承受这样的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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