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难逃

　　到医院做过检查，没有许芷荟想象中那样严重，苏时易只是皮肤过敏，咳嗽是因为呛了水，配了点内服外敷的药就让走了。

　　当然，以他的身体状况，医生不建议继续游泳。

　　许芷荟的计划夭折，且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有效运动替代，只能依靠物理治疗希望帮助他早日康复。

　　离家回校之前，她还嘱托杨舒英和达叔多盯着苏时易。

　　重新回到学校报到，许芷荟才感到自己是个大学生，古朴庄严的校园在百年岁月的洗礼下弥漫着厚重的文艺气息，就连一片树叶，一粒石子，都好像被赋予了文化精神，她能和这些似死而生的物体产生情感共鸣。

　　她随手捡起一片树叶夹在钱包内，满足地推着行李箱走向学生公寓。

　　这个时间，有些学生已经起床去做早功，他们表演系从大一入学开始，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8点开始上课，7点就要做早功，晚上9点才下课，只有周三和周五两个下午没有排课，周六休息一天，周日上晚自习。

　　和匆忙下楼的同学擦身而过，久违的青春洋溢的氛围令她身心愉悦，即使有人不小心撞到她，也是笑容满面地说句“没关系”。

　　离开半个多月，再回到三楼的四人间，还是熟悉的味道，仙女的气息。

　　一号床夏美薇，喜欢大清早敷面膜；二号床覃露露，舞蹈功底深厚，每天在床上表演“掰腿”；四号床潘颖，早上六点以后，就不会在寝室再见到她的人影。

　　“美薇，露露，我回来啦！”

　　“啊！我们的三号仙女荟荟终于回来啦！”

　　看到开门进来的许芷荟，夏美薇摘下面膜就往她身上扑，覃露露一个鲤鱼打挺，翻下了床。

　　“新戏杀青了？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覃露露问。

　　许芷荟说：“上周刚杀青，休息了几天，刚在网上销完假，等下再去跟辅导员说一声，是不是很惊喜我的‘突击检查’？”

　　她们的寝室一向整齐干净，根本不怕任何突击检查。

　　“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老孙让我们今天上午交表演作业，潘大颖昨晚一晚上没回来。”夏美薇一脸焦虑地说。

　　整个寝室，夏美薇的成绩不算突出，表演经历也不及其他三人丰富，入学到现在，除了表演作业，没出演过正式的影视作品。

　　每次临考试或交作业，她都会表现得有些焦虑。

　　夏美薇帮许芷荟推行李到床位，许芷荟看了眼潘颖收拾得整洁如新的床位，感叹这位全班甚至整个表演系最内卷的女演员，拍了拍夏美薇的肩膀安慰：“要是颖子昨晚上回来了你才应该焦虑。”

　　“荟宝，你说我该怎么办呀！演来演去我都演不好，是不是我真的不适合做演员啊？”夏美薇垂头丧气地说。

　　许芷荟让她先坐下，她另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问：“作业是什么？”

　　“老孙给了五句台词，让我们自己在五分钟内编排一出表演，我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怎么都不满意……”

　　“哪五句台词？”

　　“怎么是你？你以为是谁？你来做什么？我来找你。你快走。”

　　许芷荟思索片刻，这么哲学向的台词还真是老孙的一贯风格，别说夏美薇要绞尽脑汁，很多导演和编剧都不一定能想出符合老孙要求的剧情。

　　“你原本想的人物关系是什么样的？”许芷荟问夏美薇。

　　夏美薇说：“老情人久别重逢，总觉得太俗了，老孙一定不满意。”

　　许芷荟若有所思地说：“也不一定，看你怎么演。”

　　夏美薇苦着脸说：“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演啊，我和我男朋友都没分开过，怎么演和老情人久别重逢嘛，其他的又想不出，算了算了，死就死吧！”

　　“谁和你对戏？”

　　夏美薇指指覃露露：“露露给我当男友，她反串。”

　　许芷荟惊喜：“这不是挺有看点嘛，一男一女可能俗套了，但要是两个女孩，不就耐人寻味了？”

　　夏美薇是找不到人搭戏才找的剪了一头短发的覃露露，可没想到那么多，但是许芷荟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她一把抓住许芷荟：“荟宝，我好像知道该怎么演了，谢谢你！你真棒！”

　　“两个女孩？百合啊？你不怕把老孙那个老封建气吐血？”覃露露边换衣服边吐槽。

　　许芷荟没应声，看着夏美薇说：“美薇，别想太多，就按照自己的路子去演。”

　　夏美薇平时爱看些什么，许芷荟都看在眼里。

　　她的演戏天分确实不够理想，甚至是中下水平，但要是贴合她的喜好去揣摩作品，就会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不需要她做得多么优秀，只希望她多点自信。

　　“反正左右都要被老孙骂，不如让自己开心点，好，就这么演，露露，你别演我男朋友了，你演我女朋友！”

　　“你看你给她出的馊主意，把她兴奋得，都能把人吃了。”覃露露背上小挎包睇了许芷荟一眼说。

　　夏美薇给许芷荟打抱不平，“这哪是馊主意，荟宝都是为我好，还是荟宝最懂我，知道我喜欢什么，能干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搂着许芷荟，看得覃露露浑身起鸡皮疙瘩。

　　覃露露提醒许芷荟：“荟荟，你快点找个男朋友吧，小心她爱上你。”

　　夏美薇回嘴：“我是百合控，但我只是圈地自萌啊，我有男朋友，性取向还是正常的好嘛，才不会祸祸我们荟宝，倒是你，干吗催我们荟宝找男朋友啊，她现在事业好着呢，可不能给那些臭男人给祸害了。”

　　覃露露翻了个白眼：“怎样都是你有歪理，我说不过你，还走不走了？马上上课了。”

　　夏美薇一见到许芷荟就忘了时间，看了眼手机，还剩五分钟就上课了，她急匆匆换了一身衣服，跟着覃露露离开了四人间。

　　许芷荟摇头失笑，这对活宝，只要她俩在一起搭戏，比唱双簧还热闹。

　　人走后，寝室就剩她一人，床铺不需要再重新收拾干净，每天都有人替她清理灰尘，她只需要铺个褥子，再叠个被子就大功告成了。

　　整个表演系就她一人不慌不忙，说了下午回来上课，没想到提早到了学校，正好算准了时间整理寝室。

　　整理过后，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几条新消息，点开一看是苏时易。

　　苏时易：【姐姐，到学校了吗？】

　　苏时易：【我到医院了，在扎针。】

　　苏时易：【在上课吗？】

　　……

　　平时没见他话这么多，没想到她刚进学校大门没多久，就收到少年连发的几条消息。

　　许芷荟坐下回他：【在寝室收拾，扎了多少针？疼吗？】

　　没多久，少年就回信：【十七针。】

　　许芷荟：【这么多？？】

　　苏时易：【主穴和配穴，是分开扎的，我让医生拍了照，要看吗？】

　　许芷荟想也没想就发了：【发来看看。】

　　当看到少年发来的腰部照片，上面扎满了细长的银针，她内心一揪，有点后悔。

　　许芷荟：【好好的腰就这么被扎成了马蜂窝，我可怜的弟弟啊！】

　　附带一张大哭的表情包。

　　苏时易：【只是觉得可怜？没有别的感觉吗？】

　　还没来得及看消息，许芷荟手机里又来了一条语音电话，看到来显，愣了下后接起：“褚导找我有何贵干啊？”

　　是褚逸打来的，稀罕。

　　褚逸说：“你回学校了？”

　　许芷荟说：“嗯，刚到没多久，褚导消息好灵通啊。”

　　如果不是相信褚逸的为人，她还以为自己被他跟踪了。

　　这次回学校的行踪，她没有透露给任何媒体。

　　褚逸主动解答疑惑说：“我在你们学校，刚巧听到你的同学提到了你。”

　　许芷荟有些惊奇，笑问：“褚导这是挑的好日子啊，回母校重温校园时光？”

　　褚逸愉悦的声音传递过来，“是啊，几年没回来，变化还挺大，我好像迷路了。”

　　许芷荟当然不信他的鬼话，却顺着他的话说：“你在哪儿？想去哪儿？我给你指路啊。”

　　褚逸反问她：“你在哪儿？”

　　许芷荟说：“宿舍。”

　　褚逸说：“往下看。”

　　许芷荟的宿舍阳台朝南，今日晴好，阳光填满阳台所有的角落，她探头出去，一眼看到楼下高挺的身影，慵懒地斜靠着一棵百年银杏，仰面与她四目相对。

　　褚逸是鹿影的毕业生，回母校并不奇怪，他在校园里遇上她的室友，打听到她的宿舍来到这里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褚导，你现在这样子很像一个人。”许芷荟没有挂断电话。

　　褚逸嘴角上扬，“追求你的人？”

　　许芷荟望着他说：“讨债的。”

　　褚逸笑意加深：“讨债的能有我这么和颜悦色？”

　　许芷荟说：“的确不像，褚导特地跑到我宿舍楼底下，不会就是想和我煲电话粥这么无聊吧？”

　　褚逸收起逗弄的心思，他的确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楼上的女孩聪慧过人，一点也糊弄不得，还反被她戏弄。

　　他说：“下来陪我走走，顺便聊聊电影后期的事。”

　　“后期的事交给我的经纪人就行了。”

　　“那我以师兄的身份请你带我逛逛校园，OK吗？”

　　“师兄人都跑楼下来了，我哪好意思拒绝啊。”

　　许芷荟挂了电话，褚逸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那一方窄小的空间，嘴角禁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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