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难逃

　　许芷荟介绍的游泳教练是一位女教练，名叫崔茜。

　　见到崔茜的那一瞬间，苏时易幻想过的一切不利于自己心情的可能全数瓦解，油然感到愉悦。

　　“荟荟，这就是你介绍过来的弟弟？长得蛮帅的嘛！”崔茜上下打量少年，眉开眼笑。

　　许芷荟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Tracy姐，不要在法律的边缘试探，很危险。”

　　“原来还没成年啊？现在小孩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高的？”

　　崔茜感叹少年的身高，又叹：“就是瘦了点。”

　　“时易弟弟，这位就是教会我游泳的崔茜教练，六年前在省运会拿过2金1银，国家级游泳教练，国家级救生员，你大可放心把自己交给她。”

　　崔茜伸出手，热情招呼：“嗨，时易弟弟，你可以和荟荟一样叫我‘Tracy姐’。”

　　苏时易没有与她握手，只礼貌性地微微点头，说：“请多指教，崔教练。”

　　崔茜略显尴尬，但依然保持笑容，“现在的青少年，还真挺有个性的，好了，话不多说，先去把衣服换了，开始今天的课程。”

　　苏时易看了许芷荟一眼，许芷荟指了指更衣室的方向，让他自己拿着泳裤去换。

　　人走后，崔茜开始和许久不见的许芷荟闲聊。

　　崔茜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草莓牛奶递给许芷荟，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许芷荟道了声谢，把牛奶罐握在手中，说：“是我爸朋友的儿子。”

　　崔茜喝了一口咖啡，问：“你们关系不简单吧？”

　　许芷荟微微一笑：“我爸欠的钱就是他爸还的。”

　　许芷荟高中毕业后，因为各种原因，很少和崔茜联系，崔茜知道她家里出了事，却不知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崔茜盯了她一会儿，说：“你不会是做了他家的童养媳来还债吧？”

　　许芷荟愣了愣，哭笑不得，她的教练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还债倒是真的，怎么说呢，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都同居了还不是童养媳？”

　　“Tracy姐，都什么年代了，还童养媳，他就比我小三岁，我把他当亲弟弟看的，住在一起也是别的原因，我现在不方便说，我这次找你，一是叙旧，二是想请你教会他游泳。”

　　许芷荟和崔茜无话不谈，但关乎到苏时易隐私的事，她还是选择了保护，哪怕被开玩笑。

　　“行吧，你说得都对，既然你把他交到我手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干杯。”

　　许芷荟与她碰了碰易拉罐，“谢谢。”

　　“别跟我客气啦，怎么样？你一样来了不游几圈？”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不方便。”

　　许芷荟都没想到这次经期会提前报到。

　　崔茜是女人，马上心领神会，却叹息：“真可惜啊，你那弟弟见不到你完美的身材和优美的泳姿了，真是可惜。”

　　“我劝你善良。”

　　崔茜咯咯笑着，忽然说：“这小孩换个泳裤怎么换这么久？不会是害羞不敢出来了吧？”

　　许芷荟若有所思地说：“不是没这个可能。”

　　毕竟他连买个泳裤都不敢正眼多看，纯情得很。

　　崔茜拍了拍脑门，不可思议地说：“不是吧，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男孩子？荟荟，你可要牢牢把握啊！”

　　“时易弟弟他比较内向，还是找个男同事去看一眼吧。”

　　比起向崔茜解释误会，许芷荟更担心少年的情况。

　　“姐姐，崔教练，我换好了。”

　　正担心，一个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

　　闻声回头，只见刚才还衣冠整齐的运动少年已判若两人，不说一丝.不挂，但在某些人眼中看去形似一丝.不挂。

　　“哇，不错嘛，穿衣显瘦，脱衣……还算有点肌肉。”崔茜看到少年肚上若隐若现的六块腹肌，惊喜且有一丝小小的兴奋。

　　许芷荟也愣了下，她没想到瘦削的少年也会有腹肌，不知道他从哪里练出的腹肌。

　　大概是崔茜的目光过于直白，少年眉头皱成了一团，再看许芷荟，她似乎毫无反应。

　　少年略有失望。

　　“时易弟弟，跟着崔教练好好学啊。”

　　得到的回应只有这一句嘱咐。

　　他除了点头，无话可说。

　　“弟弟，跟姐姐走吧。”崔茜笑得像个魔鬼。

　　少年不情不愿地跟上，许芷荟就在不远处看他上课。

　　在崔茜的指导下，苏时易做了一套热身运动，之后试了试水温，在浅水区下了水，他的样子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害怕。

　　第一节课，崔茜会教苏时易漂浮憋气。

　　许芷荟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天才，会很快熟悉水的浮力，但是她似乎高估了他。

　　苏时易没有根据崔茜的指示照做，他直挺挺地站在水中，拒不配合。

　　崔茜拥有五年的游泳教学经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让人头疼的学员，大概是无能为力了，她拼命朝许芷荟使眼色，请求支援。

　　许芷荟冷眼旁观，没有施以援手，脸上却挂着明媚的笑容。

　　崔茜无奈叹息，这是她自找的，开大了玩笑，长着天使容貌的小魔鬼使出了“报复”手段。

　　尝试了15分钟，崔茜终于说动少年开始练习。

　　但没过多久，又出现新的状况，导致崔茜暂停了教学。

　　苏时易被拉上了岸。

　　许芷荟看到上岸后的少年一直在挠手臂和脖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氯过敏？”她走过去蹙着眉问少年。

　　苏时易点点头，并不意外自己对氯过敏。

　　“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对氯过敏？”

　　苏时易点头，开始咳嗽。

　　“看他这样子，不止是皮肤过敏，呼吸系统也有过敏。”崔茜没有调查清楚学员的身体情况，差点害了一个人，这是她职业生涯的败笔，恨铁不成钢化为内疚和自责。

　　“为什么不早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一向温和的许芷荟语气多了一丝严厉。

　　“对不起……咳咳！”

　　看他咳嗽时脸色发白，许芷荟马上收敛气势，恢复温柔的神色，上前拍他的背，谁知道少年咳得更为剧烈。

　　“不行，咳成这样必须去医院。”

　　许芷荟转身对崔茜说了声抱歉，“Tracy姐，抱歉，我想时易的课需要取消了，他这样子不可能学会游泳。”

　　也不是非要游泳才能治疗他的腰伤。

　　早知道游泳会危及他的生命，她怎么都不会提议教他游泳。

　　崔茜耸耸肩说：“OK，反正我也没收学费，不过弟弟啊，以后别逞能，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还好我发现得早，否则非把你姐姐哭死。”

　　苏时易当然看到了许芷荟的担忧，这证明他的实验成果奏效了，他很满意。

　　“Tracy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改天我再请你吃饭，以防万一，我先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崔茜看得出，许芷荟很关心苏时易。

　　当然，人美心善的许芷荟对朋友都会关心，只是程度不一，眼前的少年明显更深一些。

　　“快去吧。”崔茜含笑恭送这对姐弟情深的“姐弟”。

　　*

　　换回运动装的苏时易精神状态也恢复不少，他和许芷荟并排坐在后座，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不敢吭声。

　　许芷荟问达叔：“达叔，为什么时易不能游泳你不早点告诉我？”

　　达叔尴尬地说：“我也是刚知道你们今天去的是游泳馆，对不起，许小姐，如果早知道，我肯定会阻止小苏先生，还好没出什么事。”

　　提议游泳的那天不是达叔开的车，今天逛商场也不是达叔开的车，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的行程，直到许芷荟打电话叫达叔来游泳馆接人送医院，才知道出了事。

　　“对不起，达叔，是我没问清楚，不该怪你。”

　　“哎，我知道许小姐你是担心小苏先生，小苏先生，你明知道自己不能游泳，怎么不告诉许小姐啊？”

　　“我以为我长大了，就不会过敏了。”苏时易垂眼说。

　　“你说你除了腰伤和氯过敏，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他。

　　“没有了。”苏时易摇头。

　　身体上确实没有了，心理上即使有也暂时开不了口。

　　“真的？”许芷荟不敢再轻易相信。

　　“真的。”苏时易点头。

　　许芷荟被他真诚的眼神说动，没再“逼问”。

　　“你看你，全身都红了，还痒吗？”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能够清楚地看到红疹，好好的一张白净的脸，像个麻子。

　　“痒。”

　　“痒也不能挠，抓破了皮肤会破相的。”许芷荟一脸惋惜地开着玩笑。

　　“我要是变丑了，姐姐会讨厌我吗？”苏时易忽然对上许芷荟的目光，眸光闪动。

　　“会。”

　　“……”

　　看到他发愣的样子，许芷荟把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说：“傻弟弟，我开玩笑的，哪能因为一个人的长相来判断好恶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讨厌你的，放心吧。”

　　“真的吗？”

　　“真的啊。”

　　“姐姐可以发誓吗？”

　　“……”

　　“姐姐可以发誓吗？”

　　看到少年执着的模样，许芷荟觉得好笑，发誓这种东西，不是影视剧里的惯用桥段吗？没想到贯彻科学主义的天才少年也会相信。

　　“好，我发誓，今后无论时易弟弟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讨厌你，这样行了吧？”

　　“嗯。”

　　其实不太行，她没有做发誓的手势，态度也不够虔诚，但他不敢得寸进尺。

　　只要把她说过的话，记录下来就不怕她赖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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