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

　　司机告知宁遥冬，姜雅要他们直接去一家西餐厅用晚餐，赶到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霁安玩过了头，在车上就趴在宁遥冬怀里睡过去了，宋凛之看不过眼，想把人扒下来，但安仔被吵醒的脾气很大，他一碰，小孩就哭，宁遥冬没办法，只能抱了他一路。

　　下车的时候，安仔终于醒了，宁遥冬的手脚麻到不行，呆在车里缓了好一阵子。

　　“看你做的好事。”宋凛之嫌弃地用脚尖轻轻蹭了蹭安仔的屁股。

　　宋霁安可会告状了，顺势扑在宁遥冬的腿上哭诉：“姐姐，哥哥踢我屁股。”

　　宋凛之：“……”

　　“你别踢他。”宁遥冬接受了安仔的告状，认真地向他警告。

　　“啧。”宋凛之斜睨了一眼躲在她背后吐舌头的小屁孩。

　　一行人打打闹闹地进了餐厅，姜雅远远瞧见，微微抬起手招呼。

　　宁遥冬抬头望过去，才发现宋瑞言也在，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后，才笑着唤道：“父亲。”

　　“小叔。”宋凛之直接拉开宁遥冬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无视了宋霁安气到跳脚的表情。

　　宋瑞言哄着安仔坐在了一侧，才转头略带歉疚地说道：“抱歉，没想到拖到现在才和你们吃一顿饭。”

　　宋瑞言本就在英国有行程，和姜雅参加国际会议，原先以为昨天能接机，结果临时有事情耽误了，拖到现在才见面。

　　“我们还要忙三天。”姜雅头疼地说道，她定好的休假因为上司的要求取消了。

　　“没事的，”宁遥冬伸手揉了揉安仔的头：“我们自己去景点逛逛就好。”

　　点好的西餐很快就上来了，宁遥冬一直很安静地吃东西，原本心不在焉的，一时听到宋瑞言和宋凛之提到上学的问题，不由攥了攥手里的刀叉。

　　“决定回国读书了？”

　　“嗯。”

　　“我听大哥说，你现在在读高中，怎么想的？”

　　宋凛之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继续读下去，参加高考。”

　　宁遥冬一愣，转头偏向他。

　　“也好。”宋瑞言笑了笑。

　　晚餐结束后，宋瑞言就和姜雅离开了，这还是宁遥冬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安仔，才阻止他们换住处，去宋瑞言落脚的地方。

　　一行人回了酒店，安仔白天闹得厉害，宁遥冬给他洗澡后，就困顿得躺在床上要奶喝，准备睡觉。

　　她翻了翻安仔的小行李箱，拿了奶瓶和奶粉，去客厅给他冲奶。

　　门咔噔一声响，宁遥冬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宋凛之一身水汽地走出来，他显然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的，脑袋上搭着白毛巾，穿着宽松的背心和运动裤，露出宽阔有力的臂膀。

　　宁遥冬瞥了眼，没说话，先进房间把奶瓶塞进安仔嘴里，哄他闭上眼睛后，才重新出了房间。

　　“要喝吗？”她走近沙发，拿手指了指安仔的奶粉。

　　睡前一杯牛奶是宋凛之的习惯，但他显然没叫客服的意思，宁遥冬索性问他喝不喝宝宝奶粉。

　　他放松地仰躺在沙发上，听到问话，懒懒地抬眼瞧了下奶粉，轻慢地回答：“你帮我泡一杯。”

　　宁遥冬点了点头，拿了玻璃杯，蹲在茶几旁给他泡奶。

　　她就蹲在宋凛之的脚边，泡奶的动作异常熟练，侧脸安静乖巧，映照着浅黄色的灯光，有种难言的温柔。

　　宋凛之有些手痒，身子微微倾斜，伸手触到她垂落的刘海拨了拨，嗓音带着些懒怠的低沉：“有些长了，要剪吗？”

　　“不剪，”宁遥冬拿起勺子搅拌，偏头解释：“我故意留长的，想扎起来。”

　　手指从头发上下滑，缓缓移动到脸颊，宋凛之半眯起眼，忽然用食指蹭了蹭她的脸。

　　女孩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没有脸红，没有扭捏，对他的亲近毫无戒备心。

　　还是说，她对他毫无男女之防？

　　那天宋清妍说的话和宁遥冬的态度让他以为这小丫头片子是喜欢他的，现在看来好像有些不对。

　　宋凛之有些烦躁地蹭了蹭额角，突然怀疑宁遥冬不会是把他当哥哥喜欢的吧？

　　“喝吧。”

　　宁遥冬把杯子递给他，一脸的淡然和正经。

　　起了逗弄和怀疑的心思，宋凛之没忍住，直接端过杯子放在茶几上，从沙发坐直身子，然后低头靠近。

　　一瞬间快到无法反抗的动作，宁遥冬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宋凛之鼻息相闻，额头相抵，再近一厘米，就可以吻上了。

　　抬眸间，宁遥冬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了自己强装镇定的模样。

　　她正想退开，宋凛之就捏上了她的脖颈，把人搂了回来。

　　“我觉得你有点怪，”宁遥冬背在身后的手几乎攥出血来，声音却无比镇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凛之的目光扫过她的耳廓，还是很正常的白皙，反倒是瞧见她的嘴唇时，他有些莫名的躁意。

　　他突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是非常想知道宁遥冬是不是喜欢他？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

　　宁遥冬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把人推开了些。

　　宋凛之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原本凌冽侵略的神色渐渐褪去，恢复成往常的散漫模样。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牛奶，稍显懒怠地靠在沙发背上，头微微歪着靠在一侧，声音缱绻低沉：“小乖，以后别的男人像我一样靠近你，就要躲开。”

　　起身的动作顿住，宁遥冬顺势又蹲了回去，后来干脆盘腿坐在地下，仰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小，”宋凛之认真地补充：“别被男人骗了。”

　　宁遥冬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她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慌得不得了，因为怕他察觉到什么。后来认真想想，又觉得即使被察觉，也没关系。

　　宋凛之的感情世界极其简单，或许是身在复杂的家庭里，他对感情的认知一向薄弱，无论是什么情感，在他的世界里，只分放在心上的人和陌生人。

　　哥哥永远是哥哥，身在宋家，她不会逾矩，他更不会。

　　这样也好，得不到什么，也不会失去。

　　她站起身，拍了拍灰尘，低首回答：“知道了。”

　　过分乖巧到毫无迟疑的回答，好像他说什么她都听。

　　宋凛之轻蹙起眉，攥住她的手腕，把准备离开的人拉了回来：“你不高兴？”

　　“没有。”她低头，一脸的坦荡和淡然。

　　“撒谎。”他立即否定，神色莫名。

　　宁遥冬动了动手腕，立刻又被拉近了几步，站在他的双腿划下的范围间。

　　她忽然有些不懂他。

　　“我真的没有不高兴，”宁遥冬抿唇说道：“不然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想要她说什么呢？

　　客厅忽然寂静下来，只听得见两人浅淡的呼吸声。

　　宋凛之眼睛的情绪越来越浓，黑得仿佛五指不见的黑暗，吞噬了所有，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宁遥冬的腰，把人拉近，消灭疏远的距离。

　　“我想知道，”他仰头对上她的视线，嗓音喑哑：“你是不是喜欢我？”

　　所有的声音远去，宁遥冬仿佛被人放进一个箱子，周围很闷，很热，她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还有急促的心跳因为缺氧越来越快。

　　她几乎要因为过大的情绪飙升而忽然晕厥。

　　然后她仗着最后的理智，亲自戳破了箱子，获得了氧气，她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

　　宁遥冬点了点头，坦然地说道：“喜欢。”

　　搂着她腰的手一紧，指尖碰触到的柔软让他有些分心，宋凛之压着情绪，低声问道：“哪种喜欢？”

　　“你是我哥哥，对我很好。”她笑着回答。

　　哥哥？

　　说不清什么情绪，但这应该是最好的答案，但宋凛之就是有些烦躁。

　　“哥，该睡觉了。”宁遥冬握住他的手腕，暗暗地使劲儿掰下来。

　　宋凛之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莫名：“平常又不见你叫我哥哥。”

　　“太惹眼了，别人会嫉妒我。”

　　“我看谁敢。”

　　宁遥冬有些无奈地扶额：“你到底怎么了？”

　　宋凛之抿了抿唇，松开手，状似凶狠地警告：“男人都是混蛋，别喜欢他们。”

　　“你呢？”宁遥冬忽然玩笑似的笑道：“你也是混蛋？”

　　空气莫名一窒，瞬间安静下来。

　　宋凛之站起身，从仰视的角度转换成俯视，轻松肆意褪去，他的眼睛蒙上一层雾，瞧不太清。

　　他转身离去之前，伸手搭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动作轻柔。

　　“我也是混蛋。”宋凛之低声说道，然后错身走开。

　　门咯噔再关上，客厅只剩宁遥冬一个人呆呆地站着。

　　她忽然抬手遮住眼睛，一声小小的哽咽声传了出来。

　　他果然知道了，却隐晦而利落地拒绝了，不留一点儿余地。

　　这场难以启齿的暗恋最终无情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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