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往墨来

　　第二天绾青早早便起了，没有昨天的顾虑，她似有心事就能早些起床。
　　学校气氛凝重，落叶满地的样子十分枯寂，昨天同在监狱里的同学还在胆战心惊中吧。
　　刚出现在教室，同学便围了上来，林澜拉上绾青问，“你昨天去哪了？我们都被放了就是看不见你，都快担心死了。”
　　她一脸紧张的样子，都快哭出来似的。
　　绾青淡淡一笑，“我没事。”
　　“那你昨天被叫出去干什么了？”她继续问着。
　　“警察例行公事而已。”绾青说着。
　　众人疑惑着，却又无法再追问，各自回了座位。
　　“方怿笙怎么样了？“绾青坐下来，问林澜。
　　“他还好，只是敲破了头，医生叫他先在医院里住几天观察一下，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林澜答。
　　“他在哪家医院？”
　　“军区医院，警察局的人送他去医治的，还付了医药费呢。”林澜答道，觉得很是奇怪。
　　绾青有些顾虑，但还是开了口，“林澜，你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吗？”
　　“好啊，我刚好今天不用上班。”林澜立即答应了。
　　“谢谢你了。”绾青感激地笑了。
　　下午三点，下了课，绾青去买了点水果，和林澜一起坐着黄包车去了军区医院。
　　军区医院是专门为受伤士兵和犯人开设的，普通人自然不能随便进，绾青也按照规定被挡在了门外，何况她们还是学生的装扮。
　　“小姐，这里是军区医院，请止步。”守卫士兵浑厚的语气入耳。
　　“我们是来看病人的，昨天是我送他来的啊。”林澜喊道。
　　“对不起，没有通行证我们无法放行。”他继续说着，一板一眼地。
　　“你们怎么这样啊，看病人都不让进！”林澜着急起来。
　　绾青从手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士兵，他接过一看后，敬了个礼，做了手势让身后的士兵放行，把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了绾青。
　　绾青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拉着林澜走了进去。
　　这枚徽章她本不在意，可还是把它带在了身上，以防万一。
　　在大厅门口的台阶前止步，看着进进出出的穿着白褂子的医生和护士，绾青心里一紧，她有些犹豫。
　　“绾青？”林澜摇了摇绾青的手臂，看她有些出神。
　　绾青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身边环绕的酒精味刺鼻，医院里大多都是伤兵，受的伤都不小，在穿过一个个病房时病痛的□□声也偶尔传来，绾青紧皱着眉头。
　　在林澜的带领下到达方怿笙的病房，推门而进，便看到包着头纱的方怿笙坐着靠在床头。
　　“绾青？你怎么来了？”方怿笙从书里冒出了头，很是惊喜。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好些了吗？”绾青走到一旁的桌上放下果篮。
　　“没事，我好着呢，是那些医生太大惊小怪了。”方怿笙笑起来。
　　“还是好好检查一下吧，别落下病根。”绾青说着，严肃起来。
　　“我知道。”方怿笙见绾青有些别样，才突然想起绾青的往事，忙说，“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先回去吧。”
　　“说什么呢，我们刚来你就赶我们走啊，也太辜负我们的好心了吧。”林澜皱眉，气呼呼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方怿笙连忙下床，光着脚就在绾青面前蹦跶了几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快躺着，别着凉了。”绾青赶忙喊道。
　　“所以我说你们就快走吧，学校大会的事情你们也忙，我明天就办出院手续。”方怿笙穿上拖鞋。
　　绾青看了眼林澜，“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林澜见状只好起身，跟在绾青的后面。
　　“好。”方怿笙笑起来，他很感谢绾青能来看他。
　　走下楼梯，在一楼的过道上，林澜看着绾青毫无血色的脸色，不断加快的脚步让她有些担心，“绾青？你没事吧？”
　　绾青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来安慰她，她确实没事，她早该释怀的。
　　“你脸色好差啊，刚好在医院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林澜继续问着。
　　“不用了。”绾青答，收紧了抱着双臂的手。
　　“你等等，我去找护士来看看吧。”林澜未等绾青反应过来便跑去了护士台。
　　“让让，都让让！快让开！”一位护士的叫声在大厅的回荡起来，移动病床的车轮声和地砖摩擦着，病床上的人血肉模糊，急需医治，病床走过的地上还残留着血迹。
　　那刺眼的红色闯入绾青的眼里，向她猛冲了过来，血腥味和酒精味混杂着刺鼻，她一时间怔住了，脑海里同样出现了一抹红色，只觉得眼前恍惚，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她就会倒地不起。
　　左臂突然猛受一股力，将她拉向一边，紧接着病床便从眼前穿过。
　　她脚下一软，离开了那人的怀，瘫坐在了地上，掩面哭了起来，只感觉到后背有人在轻轻拍打着安抚她。
　　“四少？”天昊站在一旁问着。
　　“你先去，我马上来。”向憬之没抬头，吩咐着。
　　“是。”天昊应声便离开。
　　“墨小姐，你没事吧？”向憬之轻声问着。
　　绾青听到有人唤她，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抬起头来，她惨白的脸色上带着几抹泪，看来她哭得很伤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见到是向憬之，才突然回过神了，双手撑地想要起身。
　　向憬之见状连忙搀住她的手扶起她。
　　“绾青！你怎么了？”林澜赶回来，一个护士跟在身后，看了眼绾青旁边的向憬之。
　　“没事。”绾青微微侧身低头，抹掉泪痕。
　　“护士来了，快让她看看吧。”林澜拉着护士上前。
　　“别碰我。”女护士刚伸出手，绾青便往后缩身，这一缩更靠近了向憬之，几乎要缩进他的怀里。
　　女护士有些尴尬，看向向憬之，“四少？这......”
　　向憬之也是看着低头的绾青，只听到她的一声低语，“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的请求令他有些惊讶，蓝上衣的袖口颜色深了些，未施粉黛的小脸被泪水沾湿显得水嫩，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珠。
　　“去和十六号病房的人说我先走了。”他吩咐着女护士。
　　“是。”女护士点头，便走开了。军区医院里的护士都经过军事训练，也都认得向憬之，
　　“走吧。”向憬之说着，绾青点头，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大厅，林澜在后面跟着。
　　向憬之给两位女士关上车门后上了驾驶座，他本是来看金庞的那个同伙，在牢里险些被人下手谋害，他其实心情不佳，更可以说是一团怒火堆在胸前，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他就可以爆发。
　　林澜一直拉着绾青的手，不多问，随便在一处巷口下了车，看着远去的车身，走进了里巷。
　　到了十八号，已近黄昏，幽静的暮色暗暗围拢过来，紫霞淡淡地挂在西边。
　　绾青一直静静地坐着，似呆住了，迟迟没有下车。
　　只等到身边的车门打开，向憬之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他逆着黄昏的微光，她看得有些出神，发晕。
　　“下来吧。”
　　她收回目光，扯着裙摆下了车。
　　“谢谢。”她低着头道谢，语气很低。
　　“被吓着了？”
　　“啊？”她疑惑叹了声，又想到他指的是什么，面露尴尬。
　　“我先回去了，再见。”说完她就越过他离开。
　　向憬之站在车旁看着她进了大门，脚步快得很，到底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多想，驱车开回医院。
　　院里正在扫落叶的宋妈见低头跑进来的绾青，宋妈喊了声小姐，绾青没应。
　　她直接跑上二楼，锁紧房门，在床边坐下，微喘着。
　　缓过来，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那个檀木镶玉小盒，里面是那只玉镯，她不敢轻易戴在手上，轻轻抚摸着光滑圆润的外壁，冰冷的触感传来，她越抓越紧。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绿影，“小姐，乔柔小姐打电话来了。”
　　绾青放好镯子，下楼。
　　拿起话筒，“姐姐？”
　　对面的人一开口，就能感受到传来的甜意，“小绾，我听少清说你也会参加向夫人的生日会，是吗？”
　　“是的，姐姐。”绾青回道。
　　“你能想开就好，不过姐姐想着明天可不是一次简单的生日宴，不过有姐姐在，没事的。”乔柔很温柔，话语总能沁进心里，让绾青放心不少。
　　“嗯，谢谢姐姐。”绾青自个儿点点头，但却有气无力地回答。
　　“怎么了？不舒服吗，声音怎么这么弱？”乔柔也听出来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绾青连忙回道，怕乔柔担心。
　　“那好，你先休息吧，明天见。”乔柔说着，随后便挂了电话。
　　绾青放下话筒，走到沙发坐下，见脚上的鞋还没换，又起身走到玄关换了拖鞋，鞋一换，又想起这身校服还没换，只能上楼洗漱换衣，她真的没了精神似的。
　　简单地沐浴后，湿发耷拉着沾湿了浴袍，十分难过，只能先把头发擦干。走出浴室，窗外已经渐渐发黑，绿影也早就敲门来说可以吃晚饭了，绾青加快了动作，不想她们多等，套上一件淡青长袖旗袍，微干的头发未打理，披散在肩后。
　　餐桌上，绾青都是和宋妈、绿影一起用餐，徳叔和阿力住在对面的公寓里，和三哥墨子御派来的人同住。
　　正吃着，绾青突然想起来，“宋妈，那件礼服拿来了吗？”
　　“我今天去看了，说是要明天才能拿到。”宋妈答。
　　在答应向憬之后，绾青第二天便找到之前陪乔柰买礼服的那家洋行，想着是生日宴，总归规矩些好，就定做了一套旗袍，时间很赶。
　　“那怎么行，今天要拿到试穿才行啊。”绾青有些担心，微皱眉。
　　“小姐，要不问问乔柔小姐有没有熟悉的旗袍店，直接买一套好了。”绿影提议。
　　绾青考虑了一会儿，“也行，那你今晚陪我出去看看。”
　　“好。”绿影应着。
　　吃完晚饭，绾青便打电话给了乔柔，不想也知道，按照乔柔的性子，必定是要陪绾青出去的，无奈之下，绾青只好先去了陆公馆。
　　刚下车，就见陆家二少爷出门，这是乔柔婚礼之后的第二次见面，她有些慌张，来不及躲避，陆少清就已经走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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