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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丰意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开门进屋，坐在沙发上良久回不过神。
他的大学，几乎四年时间都被殷悦占据，商学院离医学院很远，但丰意愿意横跨大半个学校去找她，陪她吃饭、陪她自习、陪她走深夜漆黑的校园小路、在三九寒冬等在她宿舍楼下陪她去上课。
即便是她毕业离开了学校，他也会经常去找殷悦，去她实习的医院看她，给她送饭、为她加油。
然而，今天丰意才知道，他难以忘怀、甚至时常怀念的五年，在殷悦那里是多么的不足挂齿，甚至抵不上和别人的三个月。
丰意想着，摊在了沙发里，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那过去的五年对他来说似乎是全部，他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也从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他记下了她说的所有话，甚至在她离开后，他也在不断地为她找着理由，而且深信，总有一天，殷悦会回到他面前，和他说：“丰意，对不起，那时的离开我是有苦衷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回应，他会笑着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没关系，回来就好。”
回来了，一切可以照旧，七年对于他们漫长的未来，虽然不短，但也不算太长。
丰意想着，用手边的遥控器打开了客厅的吊灯，灯光零星，聚不成光束。
殷悦走后的第二年，他买下了这个公寓。公寓三室两厅，不算太大，因为他知道殷悦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她喜欢安全和充实。
房子的装修和布置也是按着殷悦的喜好来的，她喜欢简洁明快，因此屋里多用亮色调。包括客厅的这盏吊灯，丰意记得，有一次两人在医院的天台上，她靠着他的肩膀，望着夜空，对他说：“你要是能永远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于是，他找了设计师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设计出了这样的吊灯，深夜打开，如同星罗密布的夜空。他设想着，有一天，她能回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一起回忆着当年……
丰意沉了口气，从回忆中抽离。他用遥控器关掉了吊灯，又随手将遥控器扔进了废纸篓。
这盏灯可能永远都没有点亮的必要了。
遥控器“啪”的一声落进了废纸篓，丰意看着那边，看到了纸篓里的一份材料。
那是不久前尽调时拿回的医院宣传册，里边有各个科室知名医生的简介。
丰意拉过废纸篓，从里边抽出了宣传册。
宣传册里，殷悦双手插兜，沉着自信地看着他。
丰意看着她的照片，苦笑了一下。
她其实是很害怕镜头的，但是再害怕，她面对镜头也总能装做冷静。
不止镜头，这个女人对很多东西都是胆怯的，比如当众说话、比如受人瞩目，但再怕，她总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胆怯。
丰意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好几次他发现她的手指到处都是血印，再三追问才知道，殷悦因为害怕，自己暗中较着劲，于是才成了这个样子。
从那之后，丰意发现，口是心非是对这个女人最准确的评价。
丰意想着，眉心皱了一下。
人有太多的习惯都改不了，口是心非这样的劣根性，她是不是也很难改正？
她贴身带着自己给他的戒指，却说不在乎过去的五年，甚至还嘴硬说愿意给别人生孩子……
这些不合逻辑。
丰意当即又看了一遍小册子上殷悦的简介，他凭着一时的冲动，给小赵打了个电话：“帮我订一张去费城的机票，明天就走。”
小赵还沉浸在过年的祥和中，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问他：“哪个费城？”
“美国，费城。”
小赵愣了一下，“意哥，公司在那边没业务吧？去那儿干什么？”
去那里，丰意要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可以坚持住初心的机会。
“找人。”丰意说。
找人，找回他心里的那个人。
-
因为丰意的突然到访，外加偏头痛发作，殷悦一整天人都是昏昏沉沉、魂不守舍的。
然而，急诊的好处就在于没有给她留下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在美国时，她就靠着这样的日子度过了难关，现在也是同理，忙起来了，人就麻木了。
年关未过，殷悦接到了慕崇山从日本打来的电话。
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急诊，接通电话就说：“悦悦，你总算接电话了。”
慕崇山期间打过多次电话，殷悦都没有接。丰意的那几句话搅得她的心情很乱，她收拾不清，不知道怎么面对慕崇山。
殷悦只好搪塞说：“忙。”
慕崇山从她这个字里就听出了端倪：“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殷悦那天着了凉，嗓子有些不舒服。她清了清嗓子，说：“没事。”说完又问慕崇山，“你找我有事？”
慕崇山语噎，“这么多天了，一直没和你通电话……”
殷悦回过神，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确实不妥，便说：“我挺好，小初也好。”
慕崇山听了叹了口气，放弃了对殷悦的试探，切入正题：“是这样，我有个病人，是先心病患者，昨天晚上突发心衰，送到了急诊。”
殷悦今早到了医院也听值班护士说了，昨晚急诊送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严重心衰，已经做了好几次支架手术了。
“昨天正好是心内的龚医生值班，做了应急处理……”
慕崇山还没说完，殷悦便问他：“还是介入手术？”
“是，第五枚支架了。”
殷悦听了皱眉：“治标不治本。”
慕崇山也同意殷悦的观点：“我在日本还有几天，所以想让你先过去看看，你对先心病这一块一直都有研究。”
殷悦点头，说：“我这就过去。”
她挂了电话，慕崇山沉沉叹气，似乎只有在讨论这样的话题时，殷悦才有兴趣和他多说几句话。
-
慕崇山的病人叫萧萧，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殷悦去心内病房看她的时候，萧萧刚刚休息。她躺在床上，呼吸声很急促，嘴唇发白，虚弱不堪。萧萧的母亲萧兰就在一旁拉着孩子的手。
殷悦仔细看了萧萧的病例，其实孩子五六岁时就出现了先心病的症状，但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现在病情已经恶化，不再是心内的介入手术可以控制的了。
殷悦把自己的判断告诉了萧兰，萧兰不由抹起眼泪：“都怪我那时候太忙，孩子说喘不上气，我一直以为是哮喘，也没有好好带她看病。”
萧兰年近四十，但因为操心过多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她默默啜泣，苦笑了一下：“我自己还是学医的，偏偏错过了自己孩子治疗的最佳时期。”
殷悦听了心里一沉，默了半晌，才说：“专攻方向不同？”
萧兰摇头：“殷医生，我比不上你们，我只是专科生，在社区医院当药剂师。”
殷悦点点头。
萧兰叹了口气，抹了一下眼泪说：“萧萧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抛弃我们了，我一手把她带大的，孩子很可怜，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都愿意为她努力。”
同样是单亲母亲带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同样是因为忽略了早起症状而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殷悦想起了往事，加上萧兰泪水的渲染，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萧兰看见她沉下脸，急忙笑了笑，抹掉泪水：“殷医生，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吐苦水的。”
殷悦摇摇头：“没事，我可以理解你。”
萧兰并不认为殷悦有感同身受的能力，只当她是客套。“慕医生很早就跟我说过你，他说你在先心病这方面很有研究，以前在美国也做过很多大手术……”萧兰说着，紧张地看着殷悦，试探性地问她，“你看……萧萧现在的情况……还有办法吗？”
殷悦看着手里的病例，沉下眉心，说：“孩子现在的情况很不理想，内科的介入治疗只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她现在已经置入第五枚支架了……”
萧兰点头，焦急地等着殷悦后边的话。
殷悦指着萧萧的心脏彩超说：“左心的负荷越来越重，并且已经出现左心心衰，引起了肺淤血，右心的功能现在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殷悦放下了手里的病例，总结说，“重度心衰，心功能评级四级，再下去还会引发肺栓塞等一些列问题。现在唯一根治的办法就是手术……”她顿了一下，继而说，“心脏移植手术。”
心脏移植手术并不是小手术，成功机率不高，术后更存在一系列问题。萧兰因孩子久病成医，对此一清二楚。她皱着眉，低下头，“殷医生……手术的把握……”
殷悦知道她要问什么，干脆直接说：“是手术就有风险，何况是心脏移植这样的大手术。”
萧兰自己也是学医的，惭愧地点了点头：“我听说这种手术成功率很低。”
“手术的成功率不高，但是不做手术是不可能有康复希望的。”殷悦顿了顿，伸手碰了一下萧兰的手背，很快又缩回了手。她抿了一下嘴，少有地说出了一句带有承诺意味的话，“我之前在美国做过两例心移植手术。”
“结果呢？”萧兰问。
“很好。”殷悦说，“患者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是生活已恢复了正常。”
萧兰看着殷悦，眼里的光芒慢慢汇集。殷悦的话带给她巨大的希望，她不奢望孩子能跑能跳，她只希望孩子能活下去。
“殷医生，”萧兰拉住殷悦的手，眼泪再度涌出，“萧萧麻烦你了，我不奢望别的，只要她能活下去……”
活下去，多奢侈的梦想。有的母亲还可以为此努力，但是殷悦却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眼角发热，很快地从萧兰手里抽回了手。在眼泪还没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殷悦平平地扯了一下嘴角，说：“我会尽力的。”
说完，她很快转身，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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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总是打不死的小强，总能在绝望中找到希望～不用心疼他，他已经习惯了，并且乐在其中……_(?3」∠)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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