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巫婆

　　小华没理她，只是焦急的看着外婆，而外婆还是坚持己见，小华极力要求一起去，也被外婆断然拒绝。

　　里面难道就灵保小华说的那样危险，我不禁抬头看外婆，眼里是满满的担忧，这时母亲捏了一下我的手，我侧头看她，她给了我一个无需担心的表情，又想起之前外婆对我说的话，我赶紧转过头跪好。

　　后来小华还想争论，旁边的巫朋，也就是观水大叔，他重重的一哼，斥责她越来越没规矩，小华大婶才悻悻的住了口。这时外婆笑了几声，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外婆笑完叫我和母亲起身，然后语气古怪的说：“我不在，看来观水把寨子治理的很好，人人都听你的话，不赖，不赖。”

　　外婆说完，观水大叔就开始头冒冷汗，赶紧起身，单腿跪下，诚惶诚恐的说：“是我逾越了，愿受巫母责罚。”

　　外婆一脸惊讶：“观水，我在夸你治理有方，你这是干嘛，快起来。”观水大叔没敢起来，外婆也没再说什么，任由他跪在当地。

　　外婆又问了关于前段时间来寨子闹事人的情况，指着角落里一个披斗篷的巫相，让他叙述一下当时的状况。那人的头上也被斗篷罩着，看不清相貌，但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我不禁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他，他竟然除了黑气没有一丝红光，这说不过去啊，他身为巫相怎么可能没有巫法。

　　外婆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但是等他叙述完寨子里的巫师和他人斗完法的过程，外婆才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是谁手下的，口齿怪伶俐的，怎么罩着脸不敢露相。”

　　灵保小华回答：“是我儿子，前几日教他术法的时候，不小心泄了阴气，这几日不敢见光。

　　外婆略带责怪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练灵体的人，知道阴气是多重要的东西，再养回来是要费很大功夫的。”

　　小华连连称是，估计因为这事心里也憋着点火，于是指着自己的儿子骂：“你这性子怎么不改改，遇事就沉不住气，你正是关键时期，怎么能随便出手。”

　　她儿子也不服气，大着声音反驳：“你当时嘴里都流血了，难不成我就在一边看着？”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也不是多么特别，不过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觉得有些耳熟。外婆打断他们的争吵：“行了，都闭嘴。小华，你儿子叫什么，你让他过来，我给她瞧瞧。”

　　小华有些惊喜的看着外婆，连忙把自己儿子拽到外婆面前，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叫肥养，小时候瘦的长不大，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好养活的名字，唉？你这小子干嘛甩开我的手，知不知道巫母肯给你看是多么大的福份。”

　　他儿子极其不满的冲她喊：“我有大名好不好，肥养难听死了，给猪起这么个名字它都会嫌难听。”

　　这名字太粗暴简单易懂了，简直把起名人的美好心愿表达的淋漓尽致，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母子两听到我的笑声，齐齐转身，对我怒目而视，我连忙止住笑，指着肥养“啊”的叫了一声，母亲在旁边狠狠地捏了我一下，示意我安静，我反手抓住她的手，激动的说：“阿娘，就是这个人，是他在飞机上把我迷昏过去的。”

　　在我的控诉下，蝙蝠侠的coser赶紧低下了头，母亲狐疑的看着我，又看了看他，有些迟疑的问：“是他？”

　　我愤慨的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混混。”我说完这句话，发现气氛变得尴尬，那母子两如电般的眼神又向我扫射了过来，我正义凛然的与他们对视，瞪什么瞪，眼睛比我小还好意思瞪我，反正做错事的又不是我。

　　观水大叔又一次挺身而出，怒视他外甥：“混账，你又干了些什么。”

　　名字很销魂的小子支支吾吾的嘟囔：“也没什么，飞机上偶遇，看她精神不大好，让她睡个好觉罢了。”他这套蹩脚的说辞自然没人相信，观水大叔化身为咆哮哥，拍着这桌子吼出了三个字：“说实话。”

　　小华大婶也着急的拉着他问怎么回事，他看搪塞不过了，只能如实招待。

　　原来寨子会根据个人意愿让上完高中的人选择是出去闯荡，还是留在这里。由于离乡贱如狗的观念深入人心，大多数人还是留下了，毕竟有好日子过，谁还愿意去外面颠沛流离的。只不过离乡的人身上都有印记，外人看不出什么，但彼此之间会感应到。

　　在他考到医学院后，他立马认出大他两届的家明和他是一个地方的人，由于他母亲是灵保，他自然会淡化感应的方法，所以家明也没认出他来。当然他也不想让人认出来，他只想通过学习，看看科学能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小静醒过来，可越学他越心凉，小静的状态像是植物人，但和植物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她虽然没有意识，但还在缓慢的长大，这是医学上没有办法解释的，心灰意懒下他打算中断学业回乡，可在火车站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离开寨子时他大概七八岁，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救自家的女儿，选择了牺牲她的妹妹，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跟踪了母亲，打算伺机报复。他没想到母亲去找了家明，和家明谈了很久，至于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不敢离得太近，怕被母亲发现。他虽然学过一些术法，可是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母亲的对手，但他从母亲焦急讨好的神情和家明为难的表情，他隐隐感觉到母亲有求于家明，这个发现使他欣喜若狂，想想看，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一个巫法了得的巫咸对没有术法的人甘于低头，肯定是一个很大的秘密，甚至是弱点。

　　于是他打算从家明那里入手，家明不会巫法，被他略施小计就问到了母亲来的原因，他把打包好的行李又解开，他想搞不定我母亲，弄弄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在好来的多次试探中，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即使看起来我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但身上像是有一层防护网，他绞尽脑汁也没伤害我半分，后来他干脆用心念书，分配到家明的医院，并逐渐和家明混熟，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叹这小子的心机，照他这说法，我去了上海几年，他就潜伏在我身边几年，他老娘也是不了解他，竟然说他沉不住气，也太对不起他这几年的处心积虑了，所以并不是家明误打误撞给我喂错了药，而是一开始就是这小子搞得鬼。

　　这时母亲坐不住了，急切的问他给我吃的什么药，他挠了挠头说：“就是一些给狂躁病患者吃的药，除了安神，还能抑制人脑的活动，使人反应迟钝。”母亲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个青皮子，知道自己闯祸了吗？”

　　我现在明白青皮子的意思了，就是指年幼无知的呆头鹅，我大力的点头，认为母亲对他的评价很中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变态加偷窥狂，再加上跟踪狂，算了再多的词也不足以描述他的猥琐至极。

　　但没想到的还在后面，他竟然厚着脸皮的嘟囔着：“你们一直把她保护的那么好，这不是她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观水大叔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他生生的倒退了好几步，摸着脸委屈的说道：“舅爹，我做错什么了，小静现在还瘫在床上，那胳膊和腿都细成什么样了，身上好多褥疮，治好了这里，那里又烂了。从被她们害了以后，我阿娘哭了多少回，为了救我妹妹，我阿娘又付出了多少代价，而她们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公平吗？”

　　肥养越说越悲戚，后来索性哭了出来，她阿娘也没忍住，站在他旁边使劲儿抹泪，他边哭边说：“舅父，你老说咱们要以寨子为重，可小静也是寨子里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你的亲外甥女，她这个样子你心里就不难过？”

　　观水大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到椅子上苦笑，没有回答肥养的质问，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母亲愧疚的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什么，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释怀的，更何况她还是罪魁祸首，她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的。

　　小静，一个因为我而瘫在床上二十多年的女孩，这是一个多么沉重残酷的事情，我突然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我在牺牲，在流血，在痛苦。母亲一个，外婆一个，家明一个，还有秀英姨还有小静，而我想这不是全部，只是一小部分。

　　当然，此刻我也避免不了想到了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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