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巫婆

　　为了避免他再语出惊人，我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晒得这么黑，跟煤球没两样，这两天去哪里疯跑了。”

　　二娃的眼睛随即一亮，兴奋的对我说：“和狗子哥他们去村后的山里去玩了，可好玩了，他们还教我拿弹弓打鸟咧。”说完还献宝似得从怀里掏出弹弓给我看。

　　难得他这么高兴，我连忙附和他弹弓做的漂亮，看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我不禁失笑，这孩子，倒是对寨子适应的快。我们两坐一块说了好久，大部分都是二娃眉飞色舞的说他这几天在村里玩的多开心，我适当的附和几句。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的点儿，红姨推门进来，后面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抬着木托盘也跟着走了进来，没一会儿放桌上就盘盘碗碗的摆满了。

　　二娃眼睛发直，咽了咽口水说：“阿姐，你能吃下这么多，怎么这碗里有些东西我没见过，长得好奇怪啊。”

　　说完他就拿手从一个小碟里捏出一截筷子一样粗的东西仔细打量，研究了半天也搞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于是开口问我：“这黑乎乎的是什么。”

　　我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边吃边说：“你尝尝，反正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二娃将信将疑的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惊喜的说道：“真的诶，又香又脆，红姨真是偏心，只给你做，我都没吃过。”

　　说完他就伸手又想捏着吃，我拿筷子拍他的手：“饿死鬼投胎啊，那边有筷子，坐这儿安生的吃，我又不和你抢，这一盘油炸蜈蚣都是你的。”

　　二娃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僵硬地问我：“阿姐，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我刚才吃的是什么？”

　　我也停了筷子转，转头看他：“油炸蜈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二娃一把捂住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喊：“不可能，逗我玩呢，蜈蚣那么多腿，我刚吃着怎么没看见？”

　　我转头看向红姨，疑惑的问她：“今天的是和平日的有些不一样，以前都炸的红彤彤的，今天怎么这么黑？”

　　红姨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今天火有点儿大，有点儿炸焦了，要不我再给你做一盘？”

　　我转回头，摊手对二娃说：“你听到了？可能今天火大，蜈蚣的腿又那么细，大概是炸没了。”

　　我话还没说完，二娃已经捂住嘴往外跑了，看他跑的有点儿慢，我忍不住好心提醒他：“跑快点儿，别吐在屋里，要不还得你收拾。”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惊天动地呕吐声，我赶忙叫红姨关上窗户，真是的，要不要这么恶心，我还在吃饭呢。又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了愤怒的吼叫：“阿姐是坏人！”

　　我怂了一下肩，无辜的说道：“红姨，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要吃的，我又没逼她。”

　　红姨没有做声，这是忍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晚上母亲来我房里给我上药，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你到底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捉弄人。”我嬉皮笑脸的回应着，母亲说了我一会儿，见我一副不痛不痒的癞子样，气的脸通红：“你现在真是长进了，连我都不怕了。”

　　我赶紧往她身上蹭，扭着身子回答道：“怕，当然怕，行啦阿娘，我知道错了，还不是这几日呆在屋里太无聊了。”

　　母亲有点儿不自在我这样，但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推了推我抱怨道：“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来我这撒娇，你和红姨学土话学的怎么样了？”

　　说到土话，我就满腹怨气：“学不会，太难了，按说川滇离得不远，语言也应该比较相近，可咱寨子里的方言太奇怪了，说起来很拗口，有的像是古文似的，红姨教了我几天，我还是听不懂你们说话。”

　　母亲戳了一下我的头，说道：“你着什么急？你外婆即然找人教你，肯定有她的用意在，你用心学着这就是了，其实咱们的土话奇怪，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咱们祖上是战乱逃到这里的，而这里又比较偏僻，再加上与周围寨子来往的比较少，所以咱们的方言保留的比较好。你将来要学的巫术是咱们世代传下来的，所以，土话是很重要的，你明白了吗？”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是这样。之前缠着红姨问了很多关于巫法的东西，虽然她讲得不多，但也知道在巫术中咒语的重要性，所以学会土话很有可能是念咒的基础。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和红姨认真的学习土话，并缠着给我送饭的小伙子进行练习。外婆来看我，调笑的说我终于开窍了。

　　同时我的眼睛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眼前的浓雾彻底消失，世界反而变得越来越清亮，我本来有点儿轻微近视，可我慢慢的发现我能看见的范围越来越远，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难道这就是开了阴阳眼的好处，可我却没见过半只鬼？

　　我这样问外婆，外婆笑着回答我：“这只是个开始，你现在开的只算是阳眼阳，前面阳眼铺垫的越好，后面阴眼开了以后威力就越大。不过现在看你这个样子，已经做好了开阴眼的准备。”

　　听外婆这样讲，我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马上就见鬼了吗？

　　外婆定好了我开阴眼的日期，是一月初七，也就是我的生日，而现在距离我的生日还有两个月，我也被容许从房间里走出来，但外婆要求我不能走太远，只能在附近转转。

　　自从回来寨子，我们就住在最高的竹楼里。我的房间在二楼，挨着红姨的房间，母亲和外婆住在三楼，二娃并不和我们一起住，他住在强叔家。原因很简单，这楼里不能住男人。好在二娃与强叔的儿子狗子混的很熟，即使不和我们在一起，也不觉得不自在。

　　在竹楼的一楼，是大大的会客厅，被木质的屏风分成了三间，中间的一间最大，墙的正中间挂着一副图，图上是一名身着黑纱的女子，面目虽然不清但气势凌人，她身边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猛兽，这只猛兽和我在平台上见的那两只猛兽雕像一模一样，都是虎头牛身蛇尾，让人望而生畏。在画像下面摆着一桌两椅，椅背很高，上面雕饰着样子很奇怪的鸟类，这些鸟类形态构不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只有一只脚。桌子上只有一支雕花木盒，并没有其他，盒子的样式也极其简单，只在盒的正面雕了几朵不起眼的小花。在桌椅的两侧各摆着三张座椅和两张茶桌。

　　被屏风隔开的剩下两间房，一间是餐房，一间是议事厅，这间议事厅就是寨里几个大巫议事的地方。房间并不大，没有什么装饰和家具，也没有窗，只有一扇够一人通过的小门，房间里很暗，在外婆椅子的身后有几个和椅子齐平的灯台，灯台上放着拳头大的石头，这些石头正泛着光，勉强把议事厅照亮。

　　按规矩来说，议事的人只能是巫母和三个巫宗，巫相等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可今天外婆偏偏带我过来，还让几个巫相也过来，母亲对她的决定有些担忧，觉得这样有违祖规，婆很有气势的反驳她，再大的规矩也是人定的。

　　外婆安排我坐到她身边，三个巫宗很淡定的入座，那几个巫相是头一次进来这个地方，不免有些恐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倒是母亲起身安排他们坐在各自巫宗的身后，一切安排好后，外婆指了指我，才开口说：“这是小苇，我的传人。在座的各位也知道我当巫母没几年，带翠竹回来之前一直是我阿娘在当家，后来因为变故又离开，每次想起过往我就很内疚，时常担心咱们这一脉彻底断送在我手里，果然老天还是慈悲，给咱们留了一丝希望。来芦苇，跪下，你的命是在座的这些人救来的，你以前的灾祸也是他们替你挡的，你理应对他们一拜。

　　在来之前，外婆就安顿过我，让我今天什么都听她的，所以外婆话音一落，我就扑通一生跪在地上，大声喊道：“芦苇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好多人看我如此，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齐声说，万万不可。

　　外婆厉声喝道：“为了她，咱们牺牲了多少，都给我坐下，你们受得起，翠竹，你也给我跪下，你可知你当年是多么的任性妄为。”

　　母亲依言跪在我身边，恭敬的回答：“巫咸知错。”

　　外婆拿鼻子哼了一声：“知错有什么用，明日起给我去西山洞思过一个月，好好悔过。”

　　母亲低声应承，倒是小华坐不住，开口说道：“巫母不可，翠竹只是爱女心切。洞里的当康前两年不知怎的变得狂暴无比，我前几日受罚，去洞里试着与它沟通，发现竟完全沟通不上，最后还是与守护人合力把它止住，我怕翠竹去了应付不了。”

　　外婆深深地看了小华一眼，不为所动：“翠竹她作为巫宗之一，虽然术法一般，但连这等俗物都制服不了，她还有何颜面。”

　　小华竟跳起来急急地说：“不可，您三思，翠竹姐罪不至此。”外婆没说什么，倒是母亲很是感动的说：“小华姐，你替我说话可是原谅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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