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区昊歆不服输，于是没好气地冲着一旁的佣人吩咐道：“给我做别的早餐。”

　　佣人跑进厨房，不一会又端出一份三明治给她。她拿起来咬下一口，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

　　“不吃洋葱吧？拿来给我。”郑臣聿嘴里咬着餐叉，站起身伸长了手臂一把将她手中的三明治抢了过去。

　　碍于昨晚的事梗在心里，区昊歆不愿搭理他，而是继续吩咐佣人换早餐。然而在反复了几次之后，郑臣聿面前的餐盘越摆越多，她却依然连一口满意的食物都没有吃到。直到最后，佣人端来了一碗海带汤，总算合了她的胃口，她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些。

　　见她不再似乎很是满意，翟琳和佣人们便退出餐厅去，留下两人单独用餐。

　　区昊歆执起汤匙正要喝汤，郑臣聿突然被口中的食物呛了一下，于是他便毫不客气地端起她的海带汤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将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后他终于露出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一脸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冲着她笑。

　　区昊歆终于明白过来，她抓起餐桌中央的面包便冲他砸了过去：“郑臣聿你故意的吧？”

　　郑臣聿原本还在忍耐的笑容终于释放了出来，他抖着肩膀笑得很是开怀。随后便起身从旁边的矮柜上取来了一个纸袋递到她面前。她疑惑地打开来，里面是几块香气四溢的糖饼。

　　“你之前说很想吃糖饼，今天叫人买了些来，还是在原先那个大婶的店里买的，味道应该没有变。”他说着耸了耸肩，“抱歉，昨晚的事，别放心上。”

　　区昊歆仰头看着他，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道歉，于是就这样怔住了，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回应他。

　　似乎是被她看得有些尴尬，郑臣聿轻咳了两声揉了揉肚子，念叨着：“吃多了有点难受，我出去走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餐厅。

　　夏渃打电话来说明天就是婚礼的时候，区昊歆才愕然察觉，竟连一向都是独身主义者的夏渃也要嫁为人妻了，这世事的变化有时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第二天的婚礼倒是不需要区昊歆和郑臣聿插手，钟子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只消坐下来等待婚礼的开始。

　　婚礼在一个郊区的花园里举行，夏渃特意留出了第一排的位置给他们。

　　两位新人挽着手从面前走过，夏渃长长的曳尾婚纱扬起洒在红毯上的粉色花瓣。阳光暖暖地洒下来，令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明朗。

　　区昊歆不自觉抬起右手抚上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那枚精致的钻戒原本该闪耀出幸福的光芒，可此刻却显得有些讽刺。

　　那时候她与郑臣聿也是这样站在神父面前为对方戴上婚戒，亲吻过后本该有的甜言蜜语却被他换成了那句“我会折磨你一辈子”。那时候的他笑得同样灿烂，就像如今的钟子希，只不过彼时的两个人脸上都缺少了一种表情，那便是幸福。虽然与自己共度一生的是自己最爱的人，可这一生仅一次的婚礼，仍然因此或多或少留下了些无法弥补的遗憾。

　　区昊歆轻合着双眼，斜了斜身靠在了郑臣聿的肩上。郑臣聿侧过头，正好可以吻到她的额头。他轻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只是觉得他们很幸福，能够拥有一场没有遗憾的婚礼。”

　　郑臣聿的心不由得一沉。

　　想要给她一场没有遗憾的婚礼，这是自己多久以前的愿望，如今的他早就已经记不起了。或许这一辈子，他们也不会再有幸福可言。幸福，那只是过去的事，是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婚礼尚未结束，郑臣聿便接到了一通公司打来的电话，一位从美国远道而来的合作伙伴已经抵达了国内，说是下午想要与他会面。于是郑臣聿便匆忙与钟子希道了别，上车前他又询问了一次，区昊歆依然坚持婚礼结束后自己回家，他这才坐上车子离开。

　　其实区昊歆也并未等到婚礼结束便先行离开了，说到底要她一个人去面对那种甜蜜到像是要发酵般的场面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司机将郑臣聿接走，于是她便开了他的阿斯顿马丁one-77。在高速路的一个匝道口，她停了车子，思索了一下便沿着匝道一路开了下去。不久后，车子停在了一栋掩藏在树荫中的二层别墅前。

　　当初郑家的事业逐渐起死回生，初期却是十分困难，郑臣聿不得不卖掉原先豪华的别墅，和母亲一起住进了这栋略小一些的房子里，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拮据。如今母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即使郑臣聿早已将原先那栋别墅买了回来，可母亲却执意住在这里，于是郑臣聿也只好依了她。

　　佣人打开门，见是区昊歆便恭敬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她笑了笑，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卧室的阳台品茶，我去告知一声。”佣人说着就要上楼去，却被她拦下了。

　　“我自己上去就好，这里有些补品，你去煲成粥，等一下端来给夫人。”她说着将来时路上买的营养品递给佣人，之后便独自上了楼。

　　来到卧室，区昊歆驻足在门口，隔着一层玻璃门远远便看到了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的郑夫人，她正捧着茶盏，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看到这样的画面，她鼻腔里蓦地泛起一股酸涩感。

　　当初自己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要跟郑臣聿在一起，甚至闹到了父女快要决裂的地步。从家里搬出来的她无处可去便来到了郑家，却没成想父亲竟跑来郑家大闹了一通。

　　彼时的郑家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辉煌，郑老爷为了躲避债务不得已出了国，留下郑夫人和尚未初入社会的郑臣聿。父亲见到郑臣聿本就气愤，再加之女儿总是百般护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从没有对她动过手的父亲竟也是毫不留情的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郑夫人平日里最为疼爱她，自然是看不下去，所以当他再次扬起手时，郑夫人突然冲过来挡在她身前，却因为躲闪不及被她父亲扬起的手撞下了楼梯。最终被医院诊断为下肢瘫痪，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轮椅。

　　区昊歆收回思绪，低头稳了稳情绪，便轻轻走进了房间里。

　　“妈。”区昊歆走到阳台，笑着蹲在她身边。

　　“昊歆，你怎么来了？”见到是她，郑夫人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区昊歆也笑的开心：“想妈妈了啊，今天正好有空就来看看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郑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背：“身体好着呢，最近精神也好多了，你看妈妈是不是变得年轻了？”

　　“妈您一直很年轻啊，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一点都没有变呢。”区昊歆嘟起嘴，笑嘻嘻地逗她开心。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甜，让人不喜欢都难啊，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妈妈哪有不老的道理。对了，怎么就你一个，臣聿没有跟你一起来么？”郑夫人拉着她在对面坐下来，将一杯茶递给她。

　　区昊歆迟疑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朗了些：“妈您也知道，臣聿一个人要管理那么大一间公司，整日忙得天昏地暗，刚刚本想一起来，结果半路又被公司叫了回去，他还让我转告您他下次一定来看您呢。”

　　郑夫人听了这话笑着点点头：“臣聿应该也忽略了你不少吧，你多担待着点，上次听新闻说他又收购了一间什么公司，那个董事长还自杀了？这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当然不会。”区昊歆扬起一个自信的表情，“以臣聿的实力这些都不会成为影响到他的因素，谁让他是郑臣聿呢。”

　　郑夫人扬起眉故作夸张地点着头，随后两个人便笑作了一团。

　　“对了昊歆，正好你这次来，妈妈有件事想要拜托你。”郑夫人说着从桌上的书本中取出一张信用卡递到她面前，“明天是臣聿的生日，他这么忙你们就不要来这里了，你在家里帮他好好庆祝一下吧。这卡里的钱都是他平日里打给我的生活费，我也用不完这么多，所以攒了些下来，你替我买份礼物给他吧。”

　　区昊歆怔了一下，随后便拒绝道：“妈，这钱既然是生活费您就留下自己用吧，臣聿的生日礼物我会帮他准备的。”

　　“这不一样，这是妈妈的心意。”郑夫人依然坚持，“原本想亲自给他挑礼物，可我这腿脚也不方便，又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流行送什么。以前他爸爸过生日我都是送他手表，现在送这个恐怕已经过时了吧。”

　　“怎么会！”区昊歆笑嘻嘻地凑到郑夫人耳边：“女人在送男人手表的时候才是最有魅力的哦。”

　　郑夫人也被她的话逗乐了：“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帮妈妈挑一款最好的送他。”

　　从别墅出来，区昊歆看了看时间，还不是很晚，于是便开上车子向市中心驶去。考虑着要找个参谋帮自己挑选手表，本想找钟子希，可思来想去这两个人估计已经在去往蜜月旅行的路上，所以最终她还是拨通了颜天宸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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