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不知道

　　加微信？

　　俞咛听到这三个字，本能地打了个激灵。

　　开玩笑！

　　谁没事去加老板的微信，发个朋友圈还要度量，有没有透出懒惰的本质，有没有厌世，有没有三观不正。

　　最最最重要的是，工作累了想吐槽也不方便啊。

　　“嗯，那个……”她支支吾吾着，“走散了我可以找杏含……”

　　没等到回复，她的视线一点点往上挪。

　　目之所及，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握着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酷酷的二维码。

　　她睫毛轻颤，视线再往上，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眼里没有多余的信息，只是沉沉地看着她，足以叫她说不出拒绝了。

　　哎，加吧加吧！

　　大不了以后发朋友圈小心一点，不该给他看的，屏蔽他吧。

　　俞咛歪着头扫他的二维码一边庆幸，还好昨天累到没力气发朋友圈吐槽，不然现在就要当着他的面处理朋友圈了。

　　他的微信名真够直截了当——裴沿续。

　　头像是一副红和金色的。

　　俞咛趁他打电话，点进去看，居然是一个展翅的凤凰。

　　裴沿续打完电话，俞咛退出了微信。

　　“他们在对面。”裴沿续指了个方向，“在安合大厦那。”

　　俞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

　　和季杏含他们一个在江的北边，一个在南边，隔江相望就算了，还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也就是说，找到对方汇合的这个时间里，该看的都看够了。

　　最后他们决定各看各的。

　　现场有不少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一直有广播提醒大家保持距离，人虽多也不算上拥挤。

　　白天一幢幢肃穆的高楼，此刻绚烂多姿，如一个个娇艳姑娘，在这个夜里释放最妖艳的光彩。

　　俞咛沿途欣赏着，还不时瞄一下旁边的人。

　　一道道彩光在他身上略过，驼色的风衣、墨黑的头发都辨不出原色了，就连漆黑的眼珠也染上了色彩。

　　糟糕！

　　偷看被抓了个现行！

　　俞咛嘿嘿笑着说：“裴总，好不好看呀？”

　　裴沿续愣了下。

　　这时换了一组炫丽的灯光，变幻莫测的光线惹来周围惊呼声一片。

　　俞咛跟着人群的视线追光去，好像听到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她转头看他，不确定地“啊”了一声。

　　裴沿续抿了抿唇说：“继续走吧。”

　　“哦哦。”

　　俞咛恨不得让海马体把每一个瞬间都打印出来。

　　经历了两年不安稳的待业状态，现在稳定下来，看什么都有滋有味些。

　　继续往东走，人渐渐少了，周围三三两两坐着休息，不远处有一家移动板房的小卖部。

　　裴沿续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啊。”

　　俞咛挑了一张石板凳坐下，缓缓伸展着双腿，真有些累了。

　　裴沿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不远处，而后轻声说：“我去去就回。”

　　没一会裴沿续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支矿泉水，把其中一支递给俞咛。

　　俞咛道着谢接过，铆足劲扭开瓶盖。

　　咦，瓶盖早被拧松了。

　　她转头看裴沿续，他手握着瓶身，手肘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搭在瓶盖上，轻轻一拧，然后仰头喝了一口。

　　俞咛收回视线，不禁暗叹，这人认真细心到，都提前给女孩拧开瓶盖了。

　　她轻轻啜了一口，这天气，水虽是常温，喝下去还带着凉凉的。

　　忽地听到裴沿续唤了她一声，那声音沉沉的，还带着随风飘过来的轻轻盈盈。

　　“嗯？”她嘴里含着水，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是太重了。”
　　裴沿续偏头看她，眼里无比真诚，“对不起。”

　　“……咳咳咳。”
　　俞咛被嘴里那一口水呛了下，弯着腰捂着嘴咳到脸都红了。

　　怎么好像！只要裴沿续的给予，她都会有些消化不良。

　　鸡腿是，矿泉水也是。

　　真是作孽啊！

　　她直起身，见裴沿续眼里尽是无奈，像在说：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她也不明白，好像进了行深，人也变得身娇体弱了些。

　　她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你是上司，看到我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会恼火也正常。”

　　于她而言是经验不足，是因未知而犯下的错误，但在他看来，就是个低级的错误。

　　是两人对待工作的敏锐度有高低罢了。

　　“你才来到行深，很多还没适应过来，”他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太严格了，不应该用对待研发部那些人的标准，来要求你的。”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太严格的啊。

　　这么说，堂堂行深的大BOSS，给她这个低层/新晋小员工，道歉耶！

　　俞咛顿时喜上眉梢，又马上恢复平静，不能表现太过了。

　　她调整了面部表情，直起腰轻咳一声，“再走走？”

　　“好。”

　　炫丽的色彩看多了也会习以为常。

　　两人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往回走了。

　　俞咛想起姜骏楠在新房子里说的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只想求证一下。

　　“我听姜骏楠说，你之所以为他操劳他房子的装修，是想还他当年借钱给你的人情。”
　　俞咛抬头看他，“是真的吗？”

　　裴沿续明显愣了下，转而点了点头，“是真的。”

　　“你要那些钱，是公司急需要？”

　　裴沿续一脸讳谟，“他怎么和你说的？”

　　“哈哈哈，也没说什么。”总不能问是不是给白月光治病吧！

　　“那时候刚接了订单，处处都要钱，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还他，”裴沿续语气透着些无奈，“只能给他个长线投资了。”

　　就说嘛！

　　什么给白月光治病，什么赢不了一个死人，不过是姜骏楠怕季杏含会喜欢他的兄弟，胡乱编的！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裴沿续接了个电话，期间他一直蹙着眉，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晚点过去”就挂了电话。

　　“有事？”俞咛问。

　　“林综强让我过去一趟。”裴沿续说得轻描淡写。

　　但林综强是销售部资格最老的，平时做事出单稳妥，如果非必要，他是不会求到上司的。

　　“我先送你回去。”裴沿续掏出车钥匙开了锁。

　　“别送我了，你去找强哥吧。”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坐姜骏楠的车好了。”
　　反正季杏含说今晚去她家睡。

　　“也行。”

　　裴沿续靠着车边给姜骏楠打了电话，两人约了个人少的地方汇合。

　　裴沿续的车到的时候，姜骏楠的车已经停在那，打着双闪。

　　等俞咛上了姜骏楠的车，裴沿续驱车离开了。

　　季杏含啧啧两声，然后感叹：“校草连车屁股都比别人帅！”

　　“也不看看我，”姜骏楠一脸幽怨，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腰挺得直直的，凹出一个弧形，
　　“我的也挺迷人的啊。”

　　“迷迷迷迷——死人啦！”季杏含闭着眼，毫不走心道。

　　“改天去我那看看我的照片，没有裴沿续那家伙，我也挺帅的啊……”

　　论长相论气质姜骏楠并不差的，只是有裴沿续在，其他人很容易变成了绿叶。

　　俞咛忽然可怜起姜骏楠，和裴沿续做好友，难怪要编故事。

　　一到家牛奶就踱着猫步迎了上来，季杏含把所有东西往地上一丢，抱着牛奶躺进沙发。

　　俞咛回房换了套衣服出来，见季杏含一条腿搭在外面，瞌眼抱着猫。

　　俞咛踢了踢她的小腿问：“你和姜骏楠怎么回事？”

　　“就是客户啊，”季杏含依旧闭着眼，“我还想搞好关系，以后多给我介绍客户呢。”

　　“不发展一下男女关系？”

　　“没感觉。”
　　季杏含睁开眼睛，俞咛抱着臂站旁边，身上是一条白色，中间印了个大大的史努比的睡裙。

　　她哎哟喂了一声，“就不能换件性感点的吗？”

　　俞咛低头看了一眼，“不挺好的吗？”

　　“以后你男朋友见你这一身，估计熊熊烈火都被扑灭！”

　　“挺好的呀，”俞咛捻起史努比图案扬了扬，“变身史努比消防员。”

　　季杏含恨铁不成钢，扬腿往她大腿上一脚，“真是一点都不开窍！”

　　“彼此彼此！”说的是她对姜骏楠的态度。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恋爱都谈了两遍了，你？”季杏含哼唧了一声，“连男人什么滋味都没尝过。”

　　俞咛想说，你尝过还不是那样，可想到她第二段经历，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提的伤痛。

　　俞咛叹了口气，走去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

　　晚饭得吃早，加上灯光节逛那么久，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

　　冰箱没有，又倒腾零食柜，拿了两包旺仔雪饼，扔一包到季杏含身上，然后坐在沙发一侧自顾吃起来。

　　季杏含把牛奶放下来，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咔擦咔擦声先后呼应着。

　　“对了，”俞咛想起一件事，“以后有裴沿续在的聚会，不要叫我了。”

　　“为什么？”

　　俞咛睨她一眼，“谁喜欢好好的周末还要见老板？”

　　“对象是裴校草的话，多见见也无所谓啊。”

　　“……”

　　季杏含想到了什么，忽地一骨碌爬起来，凑到俞咛面前，
　　“你觉得裴校草怎么样？”

　　“很优秀。”俞咛如实答。

　　“要不发展下男女关系？”

　　俞咛反问：“你怎么不发展？”

　　“他看不上我啊。”

　　“他看不上我too。”

　　“你是他的员工，可以近水楼台。”

　　“姜骏楠是你的客户，可以近水楼台。”

　　“别茬话！”季杏含提高音量。

　　“……”俞咛识相闭麦。

　　“你想想啊，”
　　季杏含搂着她的肩，循循给她分析，“裴校草人帅钱多，有地位还没绯闻，这样的极品现今社会很难找到的了，要是初恋找到他这样的，受伤害的机率会大大降低。”

　　“起点太高了，分手了很难再找的。”

　　“万一白头偕老了呢？”

　　“很容易变万分之一。”

　　“你连实际行动都没有，何来的万分之一呢？”

　　俞咛耐心问：“如果男人和工作，只能选一样，你会选哪个？”

　　季杏含不加思索道：“当然是工作啊！”

　　俞咛赏她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算了算了，”季杏含摆摆手，“有工作就行，男人要不要也罢！”

　　吃完最后一口旺仔雪饼，季杏含说：“不找校草可以找其他人啊，行深那么多优秀的人……”

　　在俞咛渐渐拉下脸之际，季杏含闪去卫生间，“我先洗澡啦！”

　　睡前两人聊了很久。

　　俞咛高中毕业后很少回常栗，仅有的几次都是带团回来的。

　　季杏含倒是去安良找过她两回，但都是来去匆匆的。

　　今晚两人面对面，安静地聊这么久的，实属少数。

　　她们从大学聊到职场，又从职场上见到的人聊到高中的同学。

　　当聊到前年，季杏含参加的那次同学聚会时，俞咛已经有丝丝困意来袭。

　　她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被季杏含要拽着胳膊。

　　“学校的荣誉墙挂着裴校草当年的毕业证上照片。同学聚会那天李老师也在，我问他，校草都毕业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放的还是当年的高中照片。”

　　“他也很无奈，校草这么多年没公开露过面，以至于后期没有照片更新了。后来校长还亲自问他要照片，你知道裴校草怎么说吗？”

　　“他说，”季杏含兀自哈哈笑起来，“那张照片是他这些年来，拍得最好的照片了。校草对自己的脸，到底有什么误解！”

　　高中，毕业证照？

　　俞咛迷瞪的脑袋，把遥远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

　　高一的时候她入了一个同学自发组织的摄影社，之所以加入，是因为爸爸送了一台单反作为升学礼物，她为了开发更多的功能，就加入了摄影社。

　　没想到这个自发组织的摄影社蓬勃发展了三年，期间还接拍很多团体活动，到了高三，社长还争取到了给学生们拍毕业照片。

　　社里的人有的已经毕业了，要么就是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俞咛作为资历最老的那批，担任起了拍摄的重任。

　　她都记不清当时给多少人拍了，但熟悉的或者名气大的她都记得，其中就有裴沿续。

　　高中时的裴沿续也是不苟言笑，尽管五官出众，可木着脸直直地盯过来，还是让拍摄到快累趴的她腻味了。

　　她调整了自己的脸部表情，微笑着扬起头，“笑一个嘛，笑一下倾国倾城。”

　　裴沿续依旧面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眼里如一潭平静清澈的湖水。

　　俞咛诱导说：“相信我，只要你笑一下，全校女生都会拜倒在你的校裤下的！”

　　然后，她看到裴沿续笑了，那笑容如星河般灿烂，又如雪花般洁净纯美，她生怕在这耗热的天气把这一瞬融化掉，于是连续按下快门，不落下任何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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