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不知道

　　阴雨天气持续到周日，气温突然攀升。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变化，还是因为周六在外面逛了一晚上，俞咛光荣地感冒了。

　　周日和季杏含去外面逛了两小时就回家当腌菜了。
　　周一带着浓浓的感冒音去上班。

　　为了不影响同事们，俞咛很自觉地戴上了口罩。

　　周一例会，有几个销售都关心起俞咛。

　　钟明有了上周的经历，这会也来了，见俞咛戴着口罩，便阴阳怪气起来，
　　“俞咛一戴口罩我就心慌呀。”

　　有销售打趣道：“慌啥，就算隔离不还有大家陪着嘛！”

　　钟明说：“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可隔不起啊！”

　　俞咛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呢，只要不触及利益关系，她并不想和他多作对。

　　于是笑笑说：“放心啦，就是小感冒，其他症状都没有的。”

　　她还开玩笑道：“戴口罩只是担心病毒影响了你们的赚钱速度。”

　　俞咛的话惹来一阵哄笑。

　　这时会议室们再次打开，裴沿续走了进来，大家收起打闹，纷纷叫了裴总。

　　俞咛这次负责会议记录，就坐在裴沿续身旁，总觉得身边的人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她脸上，她不自在地捏紧口罩上的鼻梁条。

　　早知道戴个口罩引起大家的注意，还不如让感冒病毒在他们之中肆虐好了。

　　会议结束，大家先后离开会议室。

　　俞咛没急着走，趁着记忆热乎，把内容从头再过一遍，把纰漏的地方补上。

　　再抬头时，会议室只剩她和裴沿续了。

　　“裴总，你还在啊？”

　　裴沿续抬头看她，“你怎么还在？”

　　“……”怎么反问她了，但还是老实答，
　　“我在记会议记录。”

　　“我在等你的记录。”

　　“……我等下发你就是了。”

　　裴沿续没再接话，过了一会突然问：“是那晚在外面待久了感冒的？”

　　他说的是看灯光节那晚。

　　“不知道呢，”她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的天气变化无常，一时适应不来吧。”

　　其实她想说，可能是工作上的事还没适应影响的。

　　细想了下还是没说，在老板面前埋怨工作上的事，并指出自己不适应，可是职场大忌呢。

　　她一抬头，发现裴沿续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决定聊表一下立场，
　　“裴总，我会好好工作的，不会让感冒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裴沿续眉头沉了沉，“不是怕影响别人赚钱的效率吗？”

　　“嘿，都怕都怕。”

　　裴沿续幽幽睇她一眼，
　　“离我这么近，就不怕影响我？”

　　嚯！

　　只顾着和销售们自嘲打趣，忘记了还有这尊大佛。

　　可不对啊，销售们的赚钱速度，同样影响到他的啊。

　　怎么就有种“你供奉了地方小神，却没来大神面前叩拜”的感觉！

　　俞咛嘴角无奈一抽，就是不想顺他意。

　　“裴总你和他们不一样。”她故作神秘地凑近，
　　“你是躺赢的！”

　　躺着也能赢，
　　或者是，躺下来就能赢。

　　她的一语双关，成功让那一向淡然的俊脸上神情莫测。

　　她起身收拾东西，尽管内心是雀跃的，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原样。

　　“裴总，我先出去工作了。”

　　逞了一时的口头之快，麻溜滚蛋才是正道。

　　出了会议室，看到两只长颈天鹅在座位上伸长脖子。

　　俞咛一坐下来，两人连忙凑过来问：“裴总还在会议室？你们聊了什么？”

　　俞咛一本正经地说：“我把会议内容给他看了一遍，他指出了我做不足的地方，最后还肯定了我的工作态度。”

　　“哦哦……”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还半信半疑。

　　虽是谎言，却是保护自己的谎言。

　　她们边缘化她，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任由自己一直处于被压迫的位置。

　　也只能怪她们不该招惹她。

　　还有就是，她们的道行太浅了，眼底的欲望一眼就能看穿。
　　这么大一弱点，她不利用起来可真对不起自己了。

　　俞咛摘了口罩，喝了一口温水，感觉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上周铺垫好的事，这一周可以验收成果了。

　　周二是徐静羡买咖啡，她提了一抽咖啡放茶水间后，拎着一杯就急匆匆往总监办公室赶。

　　大概过去了十来分钟，徐静羡出来了，脸上红扑扑的，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俞咛和左雪忙凑过去问聊了什么。比起左雪的好奇，俞咛的心情可谓激动多了。

　　徐静羡似乎不愿多提，只支吾着说提了工作上的疑惑。

　　周四是左雪买咖啡。这一次她进总监办公室足足有半小时之久，出来的时候眉头紧皱，像是有很多想不通的事。

　　徐静羡和俞咛连忙凑过去，左雪一脸苦闷道：“裴总让我把过去两年的订单和价格走势列做个汇总。”

　　“啊？”
　　“怎么这样！”

　　其实左雪还有一堆没说的，比如裴沿续听到她还有这么多有的没的问题，就认定她业务还不过关，又觉得她做的事太少了，给她增加了好几项工作。

　　她不知道，俞咛倒是猜到个七八。
　　——裴沿续察觉到不对了。

　　故事情节里的先抑后扬总能引起一波读者的共鸣，因为生活处处充满着先苦后甜啊！

　　可能心情还不错的原因，俞咛的感冒早早就好了。

　　周五下午，俞咛用手指推了推有些发胀的太阳空，起身去茶水间，打算泡一杯花茶缓解下疲劳。

　　走进茶水间发现裴沿续也在，他背对着门口，笔直地站在操作台边，高大健硕的身形让原本宽敞的茶水间显得逼仄了不少。

　　俞咛好奇地绕到旁边，操作台上原来空置的地方多了一台黑色的咖啡机。

　　裴沿续站在咖啡机前面，手里拿着白色的说明书，修长的手指闲闲地翻着页，眼眸低垂而专注。

　　“咦？公司进了咖啡机啦。”俞咛小声地自言自说。

　　裴沿续偏头看她一眼，纠正道：“是我买的。”
　　他停顿了下，补充道：“我自己出钱买的。”

　　“……”

　　俞咛绕过裴沿续，去另一边放置花茶的地方，取下搁置板上的花茶罐，夹子夹出一包放进杯里，期间又睇他一眼，他还是心无旁骛地看着说明书。

　　“裴总，怎么想到买咖啡机啊？”

　　“想喝的时候随时能喝到。”
　　他把说明书合上，淡淡地看她，“这样不好吗？”

　　“啊哈哈……”俞咛讪笑着移开目光，不忘附和道，“好啊很好！”

　　裴沿续三两下撕下咖啡机的固胶，拆下水箱后停下，转头看向俞咛。

　　“帮个忙？”

　　“裴总怎么啦？”俞咛献殷勤地凑过去。

　　“帮忙洗一下。”裴沿续把水箱递到她跟前。

　　俞咛麻利地把水箱洗好，裴沿续正用湿巾细细擦着一些零部件。

　　他擦咖啡机的模样，让俞咛想到了一句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那认真细致的模样，连她这个女生都自愧不如。

　　裴沿续抬眼看她，“洗好了？”

　　“嗯。”

　　俞咛把水箱递还给裴沿续，他接过后安装好，又在上方拿下一罐咖啡豆。

　　“会做咖啡吗？”他问。

　　“不会。”
　　她会冲咖啡粉这件事，是不会告诉他的！

　　冲咖啡这些事只要做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裴沿续也不在意，边拧开盖子说：“我教你。”

　　“……”

　　裴沿续挪开了两步，把位置让给俞咛，从加咖啡豆，到萃取咖啡粉，到怎么控制研磨度。

　　一杯冰美式做好后，裴沿续持杯喝了一口，顿时眉头舒展，
　　“嗯，还不错。”

　　“嘿嘿，是裴总指导有方。”俞咛不忘把高帽往他头上叩，“这是我第一次做美式呢。”

　　“巧了，”裴沿续放下杯子，淡淡地说，“我也是第一次。”

　　“？？？”

　　好像嫌那句话打击力度不够，他又说：
　　“我是按照说明书上教你的。”

　　“……！！！！”
　　打击倒不大，侮辱行极强。

　　“嗐，我知道我知道……”余利边打着电话走了进来 。

　　“价格按之前的问题不大，”估计是正关键时刻的谈判，他并没理会茶水间另外的两人，拿起保温壶倒了水，“就是量太少了，我不好出货啊。”

　　俞咛绕过另一边，才想起自己杯子里还没倒热水。

　　她端起杯子，沉默地装着水。

　　“好好好，你们再沟能一下……”余利边说着边走出茶水间。

　　裴沿续单手插袋，背靠着操作台，悠闲地喝一口咖啡，偏头去看俞咛。

　　她低着头，用勺子不断把杯里的茶包压下去，许是鬓间的头发遮住视线了，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把头发挽到耳后，有几缕飘逸的绒发让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又喝了一口咖啡，
　　“嗯，比楼下咖啡店做的还好。”

　　他这话，用他一惯清冷的语气说出来，好像事实确实如此。

　　可俞咛总觉得多了些——恭维？

　　不可能吧！

　　他那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了，“做得那么好，要不以后你来给我做咖啡？”

　　果然！恭维都是错觉。

　　要一个免费的咖啡师才是目的！

　　那种被边缘化的无奈和被动感如雨后春笋，直插心口处。

　　俞咛的脸色已然严肃起来，她闭上眼，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当着老板的面倾倒而出的。

　　她睁开眼，脸色恢复自然，语气淡淡道：“裴总，不好意思，我手头的工作挺多的，可能做不到随时随地给你做咖啡的，而且——”

　　她停顿了下，仰头眼神楚楚，“我是销售内勤，不是咖啡师啊。”

　　裴沿续轻轻点了下头，“还知道自己是销售内勤。”

　　“拒绝我倒是干脆，”他眼里多了些意味不明，
　　“拒绝别人怎么就这么含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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