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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蒋嘉则面前的课桌干干净净，既没有要交换的任何笔记，也没有被交换的任何回礼。
只有一瓶看起来没有开过的矿泉水。
“咦。”棠笑奇怪道，“学长这是什么都不要么？”
他摆摆手，先是点头，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们来晚了。”
陆一宁紧张的不敢抬头，棠笑拉了她一把，落落大方道，“没关系，学长口述也行。”
蒋嘉则一脸“这样也行”的表情，他单指顶了顶细框镜边，视线从棠笑脸上略过，停在陆一宁微红的耳尖。
“你是陆一宁吧。”
蒋嘉则说话时总是嗓音含笑，语调温和，音色很清，和晚风意外适合。
陆一宁平时在班级里风风火火，性格活泼跳脱，棠笑从没见过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当即戳了戳她的手背，“宁宁，学长喊你呢。”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容易初开情窦，尤其对方还是学校的风云学长。
那点显眼的红欲盖弥彰的深了些许，陆一宁掐着棠笑的腕骨，指腹深深陷入内壁，磕绊道，“是、是我。”
蒋嘉则但笑不语，棠笑皱了皱小鼻尖，不动声色横进一根手指，解放了自己饱受折磨的左手。
“上次周考，你物理满分。”蒋嘉则一语带过，“我改过你的卷子。”
“啊。”陆一宁有些不知所措的抠着自己的表带，脸色通红，“超常发挥了。”
“她可不是。”棠笑背手站着，笑得乖巧，“她是我们班物理代表。”
陆一宁经不起夸，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上次物理题多难解，最后一道大题她换了好几种思路才做得出来。
迁就她的身高，蒋嘉则一直低头听她说完，复古柱灯淹下一层温暖光晕，树梢藏着长短不一的夜虫，陆一宁的手摸到桌角，蒋嘉则将矿泉水推到她手侧，眉眼仍是微弯的好看模样，“没开过，你喝。”
然后转头偏向棠笑，“小棠学妹，你稍微等等。”
棠笑不明白他说的“等等”是什么，但很直觉的走到一边，蒋嘉则拖了两个椅子过来，示意两人坐下。
棠笑拉着椅子腿，挨到蒋嘉则右手侧的课桌，微低着头看。
很新，灯光下映出反光的亮漆色，她搓了搓桌沿，心里好奇这是谁的桌子。
又有几个女生过来，陆一宁握着水，给她们让了让。
蒋嘉则歉意的笑了声，有女生大着胆子问到周斯年，蒋嘉则抬手示意两个走到圈外的小姑娘过来，“他？去给人买水了。”
女生讪讪点头，还是不死心，“学长，这不是以物换物么？我想......”
她顿了下，脸色红红的咬了咬下唇，棠笑好奇的偏头，等着她要说什么。
她指指桌上的水，问，“我想问蒋学长要这瓶水，可以吗？”
陆一宁蓦地睁大眼。
蒋嘉则让她坐到身后那刻，她顺手将水搁到了桌上。
启了瓶盖，但是没喝。
“这个啊？”蒋嘉则看不出拒绝的意思，他掂着水瓶，微侧过头，脖颈绷出清瘦好看的线，意有所指地看着陆一宁，“是她的。”
女生走后，陆一宁头也不敢抬，只盯着他干净的球鞋看。
棠笑双手搭着下巴，白色蝴蝶结垂下的缎带柔顺划过侧脸，她鼓着脸颊吹了吹，漂亮的瞳孔蒙了一层清浅的雾，“嘉则学长，以物换物的话，是不是宁宁也要还你什么？”
这倒是。
陆一宁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语气隐含小心翼翼和期待，“那，下次我请学长喝水吧。”
“嗯。”
蒋嘉则点点头，从善如流应下来，“下周篮球赛，过来给我加油吧。”
说完，他询问似的看向棠笑，“小棠也来？”
棠笑抵着手背，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好。”
一中的篮球赛很出名，每赛季都有不少外校学生慕名翻墙而来。
棠笑抹了抹眼角，忽然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直起背，改换成单手支着，“不是高一和高二比吗？学长高三了也要参加？”
高三课业重、考试多，真正能腾出来的时间不多，今晚虽说是以物换物的传统，可真正来的高三学生很有限，更多人留在教室里专心刷题和订正错误。
“最后一年了。”蒋嘉则道，“留点纪念。”
文理楼的践行园是一中的实验区，有好几堂化学实验课在这边模拟试剂实验，棠笑每次都记不清路，如果不是牵着陆一宁，她能彻底迷失在这几栋长得完全不同，但棠笑就是分辨不出来的明理楼。
三个人招眼的很，蒋嘉则在一中人气不输周斯年，后者又借口去买水，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这会儿上课铃打响，乌乌泱泱赶潮而来的学生又赶潮而去，许多想要来逮周斯年的女生都落了空。
“我们也得回去了，学长。”
“哎，小棠你等等。”
棠笑刚要起身，蒋嘉则向下挥了下手，“斯年快回来了。”
“哦。”她习惯性的回一个单音节，下一秒马上觉得不太礼貌，又补了一句，“为什么要我等他？”
发自内心的问出口了。
繁重的课程和考试压力成了重重大山，终于有一个晚上只需要写一张试卷而不是更多张试卷的棠笑，是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怪不了她，践行园的蝉鸣实在很好听，人潮褪去后，这里空旷而安静，她被路灯的光裹着，眼皮有些抬不起来。
陆一宁和蒋嘉则的视线齐齐转过来，觉得这句理直气壮的问句有些好笑，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
于是棠笑干等了片刻，只等来一道平稳的脚步声，和一瓶新鲜酸奶。
那只手还抓着方盒的酸奶，手腕清瘦，指节修长，黑金手表的指针砍向八点与九点之间。
棠笑愣了一秒，抬头去看。
周斯年没从正面来，而是选择人相对少的一条小路，恰好棠笑坐的位置又在小路尽头。
这个季节他还穿着半袖，晚风涌着柔软布料下摆，他的拇指摁在牛奶沿口，伸回时似有若无的碰到了棠笑扎马尾的缎带。
“你等着我来领你？”
棠笑微张着唇，回望他的眼底透出轻微的错愕。这人走路肯定属猫的，无声无息就过来了。
“什么？”
尾音含着轻轻的诧异，又柔又软，好像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周斯年挑了下眉，背手掌着课桌，居高临下看她，“以物换物。”
弯着指节敲了两下课桌，他言简意赅的表示，“这是我的桌子。”
她眨眨眼，清亮杏眼透着不解。
一旁的蒋嘉则似乎闷笑了一声，陆一宁懵懵的看着这两人。
愣了许久的棠笑终于回神，她抿了抿唇，“我没什么可以给你交换的。”
“而且。”棠笑清清声音，把酸奶塞回他手里，“我只是坐了一下你的桌子，我就变成你的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斯年勾着唇，很无赖的应下，“是啊。”
棠笑无语的瞪着他。
小姑娘撑着桌子起身，周斯年上下审视一番，手指勾过她的白色缎带。
没有绑很紧，一抽就松了。
缎带遮过她愕然的表情，周斯年笑了声。
“就这个吧，换了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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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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