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狂风肆虐，灰尘漫天，被烧的滚烫的石子瞬间炸成一个个细小尖锐的碎片，闪着灰褐色的光，暴风骤雨一般落下来。

　　我的身子比我的想法来的更快，在第一枚碎片袭来之前，我就脱下了外袍，把庄季结结实实的裹了进去，庄季比我稍微矮一点，正好塞进怀里。

　　如果说刚才贵客顾及台子和茶馆，没有放开手脚的话，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佐灵之间的对决了。不像是人之间的打斗，最多充斥着怒吼和两人间的鲜血。

　　佐灵只是出了两招，我们周围的一切便都化为乌有了。

　　红衣人艰难的支撑着，蟒蛇般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痛苦攒动，却又一个个的在狂风中不甘的湮灭。

　　他的头上爆出青筋，支撑不住，朝后退了半步，他身后的小饿鬼漏出半张脸来，像个孩子一样怯生生的看他，扯他衣服。

　　也许小饿鬼还张着狰狞的嘴说了什么，但是我听不太清，狂风带走了一切。

　　红衣人像是下定决心，咬牙撑起身子，右腿前迈，狠狠的扎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他咧起一个残酷的笑，随即喷出一口血沫来，血像是油，火一沾上就肆意的疯狂蔓延起来，即便狂风怒吼，也不能挡住火焰半分。

　　反而火蛇随风狂乱的舞动，一下子便升腾起几人高，像是要穿透天空，直直的烧进乌云里去。

　　贵客只来得及收回半寸风，护住自己。

　　等火焰再次衰弱下去的时候，道路的那端已经看不见红衣人和小饿鬼了。

　　“该死！”贵客愤恨的扯下自己被烧了一半的外袍，狠狠的摔在地上，“该死该死该死！”

　　我意识到风暴过去，这才把外袍从庄季脑袋顶上扯下来，仔细检查一番，发现他除了有些呆愣之外，没有半处伤痕。

　　那就好，只要没受伤，庄季也就不用受那翻来倒去的怪毒的折磨了。

　　他显然还没能反应过来，呆愣的眨了眨眼，看向我被风刃石子切碎的衣袍和皮肉，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让人有半分难以启齿的羞涩。

　　“谢谢你。”他突然开口，一副正经的样子。

　　“没事儿。”我不自觉的把受了伤的手臂往后藏，扎了石子的伤口疼的不行，可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笑，“反正我好的快。”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贵客却已经过来了。

　　蓝袍人恭敬的低头：“抱歉，大人。”

　　“抱歉，和我说抱歉有什么用！”贵客垂下的右手止不住的抖，却还咬牙瞪他，“你除了会说抱歉，也不会说别的了吗！”

　　“抱歉。”蓝袍人一噎，又神色如常的继续往下问，“那祭典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结束难道把大人晾在外面吗！”贵客一边呵斥，一边不忘轻手轻脚的把九歌的牌位接过。

　　蓝袍人微一点头，带着人匆匆的走了，我猜大概是拆台子去了。

　　庄季冲我撇撇嘴，在贵客身后挤眉弄眼，示意快逃，可贵客却不好糊弄：“想去哪？”

　　庄季讪笑两声：“不是，戏也演完了，银子也付清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贵客小心的捧着牌位：“不能走。”

　　庄季瞪眼：“为什么！”

　　“想活命就老实呆着。”贵客迟疑一下，又开口，“我今晚会去你落脚的客栈找你，别乱跑。”

　　“哎……”庄季还想开口，贵客却不理他，只是一挥袖子，捧着牌位走了。

　　“要怎么办？”我背着手看向庄季，“要跑吗？”

　　“还是先不跑了。”庄季探头探脑的看我背在身后的手，我执拗的偏侧身子不肯给他看。

　　“还是先回去治伤。”庄季无奈的看我，扯着我往回走。

　　“啊……好。”我极为勉强的答应着，说实话，鉴于我还想要我的手，我是实在不想让庄季给我包扎。

　　回了客栈，庄季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发现小周生正在睡着觉，我俩压低声音，生怕把他吵醒。

　　我勉强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庄季把他的小布包裹拿出来，翻出里面的布条来，我本来以为随便包包就算了，可没想到他却还打了盆水来，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瓶药，一壶烈酒。

　　就在我终于以为他靠谱了的时候，他却拿着筷子在烈酒里一边涮着，一边冲我说：“你得忍忍，得把石子从伤口里挑出来。”

　　我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的把手伸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庄季挽起我的袖子，把渗人的筷子朝我这边儿伸过来。

　　可是露出伤口的时候，我们俩却都愣住了。

　　原本在我护住庄季脑袋的右手手臂上，被个锋利的石片儿切开了两寸长的伤，那伤看起来有点儿吓人，皮肉外翻，石片儿卡在里面，碎成渣子，摩擦着内里的血肉，倒是挺痛。

　　可是现在，那条两寸长的伤愈合的只剩半寸，石子碎渣也都被肉挤了出来，在周围完好的皮肉上乖乖的呆着。

　　大的伤口都快要愈合了，就不用说那些小的了。

　　庄季眨眨眼，冲我笑道：“幸好没去医馆，不然大夫得被吓着。”

　　他边说着，边简单的给我上了点儿药，象征性的裹了两圈，我们都知道，这伤不过今晚就会好。

　　我摸着布条，试探的问他：“那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冲我挑眉。

　　“就是我伤好的这么快，会不会不是人，就算是人，会不会是什么怪物……”

　　“你想什么呢！”庄季咧嘴笑道，“只说不定只是你中的毒的效果。”

　　“你知道的，就像我中的毒会烂掉半个身子一样，你中的毒说不定只是会让伤好的更快一些罢了。”

　　“哪有这样的毒。”我忍不住嘟囔。

　　可是我却的确是受到了安慰的，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下，又发现了自己这样非人的方面，心里总是有种慌乱不安的感觉。

　　中午我俩没吃东西，现在时间也还早，索性就叫醒了小周生，三人一块儿下楼吃些东西。

　　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庄季现在很阔绰，点了酸辣臊子蹄筋、珍珠酥皮儿鸡，两个凉菜，又点了两三道桂花酒酿圆子之类的小周生喜欢的甜食。

　　蹄筋儿爽辣可口，糯软香甜，酥皮鸡皮酥肉嫩，鲜美多汁。

　　就在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却听见邻桌人正在大声的讲着些什么。

　　“你去看今天九歌的祭典了吗？”

　　“嗨，那有什么好看的，十年不都一个样子吗。”

　　“这次不一样，这次据说饿鬼叫人截了，王遂言大人还和那人打起来了！”

　　“哟，谁赢了？”

　　“这我倒是不知道……但是，那饿鬼没抢回来！”

　　“没抢回来，那也就是祭典没完成呗。”

　　“是啊，哎你说，祭典没完成，那今年九歌大人的鬼魂，还能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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