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悲

　　山上的日子漫长而拖沓，躺在老竹椅上，悠悠地摇着，眯起眼睛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狐悲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这么躺着，晒太阳，晒月亮，消磨时间。
　　只有这个时候，李乘风才会觉得狐悲真的是老了。
　　不是人老了，而是心老了。
　　狐悲这辈子挺长，活了一千多年，经历了大起大落，性子里的棱角早就被岁月磨了个干净，虽说不能说是彻底无欲无求，却也对尘世失去了兴趣。
　　狐悲躺在竹椅上发呆，李乘风就在一旁安然打坐，偶尔睁开眼睛瞥一眼躺在那里神游天外的人，聊上两句，继续修行。
　　“你又躺了一天。”
　　狐悲“嗯”了一声，目光没离开院子外的嫩竹。
　　他昨天看的时候，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圆滚滚的竹笋，当时还考虑过晚上要不要让道士煮个笋汤，可隔了一夜，他的笋汤就长成了竹子，只能忘竹兴叹。
　　李乘风顺着狐悲的目光看过去，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一株竹子有什么好看的，便开口问道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从上次后，两人的关系近了很多，许多话题也不是避讳的了。
　　“法力高超，天资卓绝，一剑能劈死我三个的剑修。”
　　狐悲侧目，深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乘风，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估计你再过个几百年，也可以胜过我了，别心急。”
　　“他很强？”李乘风问道。
　　“很强，”想起那个曾经居于万人之上，睥睨众生的男人，狐悲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憧憬“若他还活着，不止是我，就是已经飞升成仙的涵虚师叔，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那该是如何的一种强大？
　　李乘风难以想象，他见过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狐悲和涵虚子。忽然有些好奇，那么强大的剑修，怎么会死？
　　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
　　狐悲想了一会儿，然后给李乘风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远的国家，有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将军很强，随先帝南征北战，从未一败，待平定了疆土，官拜定国大将，手握虎符，封赏千金。
　　后来，将军还是死了，死在疆北的战场上，被一根长矛贯穿了胸口。
　　那时，他奉命去驱逐扰边的蕃国，带了三十万铁骑，军队伤残过半，折了一枚名将，终是踏平了敌军阵地，横扫疆北。
　　说到这里，狐悲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将军为何会死么？”
　　“功高盖主，不得不死。”
　　李乘风回答，狐悲点点头，继续讲他的故事。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无论将军多么优秀，帝王多么惜才，都逃不过这个无形的规则。
　　将军很聪明，他想明白了这点，然后与帝王做了个交易。
　　既然是不得不死，与其连累家人被诛九族，还不如用他一条命换来家族几十年安定无忧。
　　于是，他带了军队北上，然后在大战将捷的时候，故意没有躲开敌方士兵的长矛，毅然赴死。
　　后来，他的尸体被带了回来，破格安葬在皇家陵寝，他的家族也受皇室庇佑，得以保全。
　　故事说完了，狐悲平静地望着李乘风，问：“可懂了？”
　　李乘风沉默了，想了想，道：“既然你师父是故事里的将军，那谁是皇帝？”
　　“天道。”白衣的狐妖低低叹了口气“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把那么强一个人活活害死。”
　　话音一转，狐悲的语气哀伤而无奈，喃喃
　　“——天道无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乘风摇头，他也不知道，师父曾经说过，万物有道，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可是人的道，却需要用一辈子去寻找，找到了，才算功德圆满。
　　狐悲躺在竹椅上，不说话了，眼眸垂下，安静得恍若一尊温润却泛着凉意的玉雕。
　　李乘风坐在他身边正好能看见他的侧脸，狐悲不说话想事情的时候，唇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眼梢上挑，目光柔和。可此时，笑容还在，可眉宇间隐隐的，仿佛笼着一层悲意似的。
　　看着看着，心里便觉得悲伤了起来。
　　“你想为他报仇么？”
　　忽然起了一阵风，狐悲的唇动了动，回答却淹没在一片萧瑟林声中，不见了踪影。
　　待风声静下来，李乘风才听到狐悲叹息般的声音。
　　“——我斗不过，却不甘心。”
　　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因为所谓的天道无常这种荒唐的理由，一身修为毁于一旦，没了今生，也赔上了后世。
　　这一切，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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