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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离巢鹰隼
“下神町?”伦子惊讶地看着对面说要搬出去的越前,“在家里不好吗?怎么突然就……”
抛出话头的越前拌着碗里的饭,淡淡回答:“要去训练,远了不方便。”
“哦?是去秋原俱乐部?”
越前抬眼看了看南次郎,对方一腿曲起,衣襟大开,吊儿郎当坐得相当没形象。但他知道,不好好处理的话,就算兔子做了手脚,最麻烦的绝对还是对面看似不正经的这个男人。
“负责人联络我,那边的租房准备好了,最近就可以搬过去。”
有武士之称的男人眯起了眼,锐利的视线看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什么都看不见,只除了一片细看令人心惊的平静。
对于自己的儿子,南次郎一直采取暗中引导的放养方式。可不知什么时候,南次郎发觉,他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儿子。
“是吗……”他这么念着,慢慢咽了口饭,“真搞不懂啊,顶级网球俱乐部,居然会盛情邀请你去,啧啧,包住包训练哟,你小子是走了什么好运……说来听听?”
南次郎摩挲着满是胡渣的下颌,一脸我超想超想知道的表情。
“不知道,对方主动提出的。”越前显得很理所当然。
男人玩世不恭的眼睛盯着他,看不出一丝破绽,暗暗皱眉。
就算退下网坛,他对这个领域的了解一点没有过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训练器材、巨额修建的各种网球场地、世界级的网球教练。一句话来说,秋原完全是网球运动员的天堂。能被选中的人都是国内网球界少年至青年级的精英,可这些人都是要付一定训练费的,自然,为保持竞争力,优秀的成员会费用降低,待遇提高,可哪怕最优秀的成员,也只是有优惠,没听说谁能全额免费。
这么大个香饽饽砸到自家儿子头上,就算南次郎向来对越前的潜力很有信心,可也只是潜力而已,现在越前和职网上的精英选手相比还有不小距离。虽说看见了越前的潜力和发展空间,希望把他拉拢过来,为这个国家争光,这种考虑不是不可能,可南次郎当时接到秋原自称是最高负责人的联络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疑惑和不安,直到确认对方的身份,了解到邀请确有其事,心中的不安还是没有消除。
疑惑是武士南次郎的专业眼光评判所致,而不安……则是出于一个父亲的直觉。
越前两年来奇怪的行径,南次郎一直看在眼里。比如那双突然出现覆盖双手的浅色薄手套,除了赛场上,家里都绝不会脱下来的怪异存在;比如偶尔行踪不明的神秘出行,次次跟踪都被甩得干净;比如从很久之前开始,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越前再不回应他的挑衅,此次敷衍了事,要不是他还参加网球训练和比赛,他都怀疑越前对网球失去兴趣了。
种种迹象表明,越前身上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改变。他不是不想问,但不知为什么,无论内心有多少疑虑,潜意识里就是不愿问出口。
这次亦不例外,他败给了自己的直觉。
“是这样啊,那就搬吧。”
话一出口伦子就瞪过来,南次郎立时摆出一张文艺青年的脸,故作高深感慨,“年轻人嘛,打都打出国去了,现在不就住得远点?不会有问题的。”
何况,这不是家雀,而是鹰隼。温网之后,澳网至今,越前的表现让南次郎更坚信这点。同样不明白失误的原因,但越前若能自己调整恢复,他暂时不打算插手。
伦子心里不愿,又明白越前在国外一年早就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想想父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对网球的执着,她只好叹着气认了。同在东京的下神町,总比在国外整年见不到人来的好。
监护人这关过了,越前面色淡定依旧,心下悄悄松了口气。去了下神町,无论训练还是平时,都不会像在家一样束手束脚了。可很快,他的淡定就破功了——南次郎说越前龙雅要回日本。
他不是总在外面跑吗?回来干什么啊?想到从小以欺负自己为乐的名义上的哥哥,回国后最可能做的事,越前一下子头都大了。他好不容易才在潜移默化间疏远了原本的熟人,要是因此被牵扯进来,一番辛苦都白费了。
越前试想了想要是某人会怎么应对——以她的思维,不让越前龙雅掺进来=想办法让他回不来=直接揍晕让他在大洋彼岸晕个一年半载……
绝对不行啊,他默默拍飞这种凶残的想法。最后他不管了,人不是还没来吗,他决定随机应变。
回到勉强有点私人空间的卧房,越前的目光落在终端邮件上。短短一行无署名——“一切安排妥当,速度。”这种简洁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说话风格,有多久没出现了?抱怨过多次对方轻佻的口吻,可真的变了,他却先不习惯了。
说起来,这次几天没她的消息了。
以前也有这种一段时间了无音讯的时候,可越前始终有疑虑——相识两年,她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什么都心中有数。这是第一次,她露出毫不伪装的慌乱情绪。
他的一切都被这个相对应的王权者摸透了,可反之却不然。他确实期待看见对方不一样情感表现,但并不是以这种方式。
南次郎知道秋原给越前极高优待,不过他绝逼不知道,所谓的“极高”到底有多高,否则肯定会瞪掉一对眼珠子。
一人享有好几个专用训练场,这在私人俱乐部有可能,问题在于,秋原是国家名下的俱乐部,考虑到成员人数和维护成本,就算是最优秀的成员,都没有优待好得简直像是讨好的理由。
越前一间间训练室看过去,黑线一串一串挂了下来。他并非低调的人,可也没兴趣高调得人尽皆知。
他拿出终端手指划了几下,“红土”、“泥地”、“沙地”、“硬地”,四个虚拟门卡相继消失,屏幕上只剩一个“天然草地”。
“A3训练室,我只要这间,其他的随便你们处理。”
看他如此干脆地放弃,领路人完全目瞪口呆了。在这干了好几年,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甩手就丢了整整四个高级球场,难道不知道这是别人头破血流都抢不到的机会?还是白送给他的!
越前才不理对面的人心里怎么纠结,他本就只需要一种场地。占多场地,训练时还要耗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上,不如不要。
刷开A3训练室的门,放眼就是偌大的网球草场。门口右侧有圆柱形器械操纵台,他根据上面的指示按了几个键,把遥控器扣在手腕上。
齿轮运作的轰鸣中,对面一整面墙壁缓缓升了起来,露出后面同等面积的宽幅自动发球机。
第一天,先试试状态。
带上汗巾,拿着球拍站在球场上,臂环的重力数值和澳网比赛时一样。自动发球机发出运行提示音,大张的黑色裂口疾射出几道黄色的轨迹,他握紧球拍,定心凝神。
一切流畅如最初的记忆,扬臂、挥拍、击球——
初次只有三个球,球随机从各个角度以不同的力道射出。轨迹完全在他预料中,每次回球都顺理成章。他试了几波,感觉没问题,操纵遥控器把球数增加到五球。
随即是七球、然后十球……然后,没有然后。
哐当一声巨响。
越前沿着前一刻十分之一的某轨迹,望进那片如今一颗球都出不来的黑洞里,呆立一阵,不忿地打开遥控器的内壁。
还说是世界顶级训练机,这么快就坏了,质量忒差了点吧。
他狠狠按下内壁的红色转换键,心里和面上不忿相反,很是清楚明白,不过是迁怒罢了。
几分钟后,对面墙壁发球机更换完毕。从小门里出来的几个辅助机器人很快将散落草地的球一一回收。转眼间,除了被掩埋在草场中深浅不一的凹痕,一点训练的痕迹都不留。
他移了移额际微有湿意的汗巾,深吸口气,将臂环上的数值上调了一格,重新开始。
近十个月来,第七次调动数值。
拧开瓶盖仰头灌水,挂在睫毛上的汗珠将直管荧光灯的白色光晕滤过得稍显刺目。高高的顶棚、相似的轮廓,思绪渐渐飘回那片充斥着鼎沸人声、淋漓大汗的球场。
手冢在比赛结束第二天来电询问,不二是第三天。之后还有很多人发来了邮件,追问的方式各不相同应有尽有。他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看着终端上一列联络人的名字,眼圈发涩,却哭不出。
那些放纵自己的眼泪,早在阴暗不见天日的石洞里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温网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从比赛结果落定到走出球场,一路都是失望的叹息、愤怒的破口大骂、落井下石的讥讽,多少人质疑这场打得极没水准的“黑球”,都被巧舌如簧的经纪人完美挡回去。
经纪人是个普通人,对能力者的事并不知情。但无论看见什么不合常理的事,越前不解释,他就当作没看见,极力为越前遮掩,还做得很不赖,越前这才忍了对方油嘴滑舌的腔调。
也就是那时,他终于明白,黑为何不顾他的反对,强硬把人塞给他。没个识时务会说话的人在,别说继续参赛,他连酒店的门都出不去。
无论是一心一意关心他的前辈,还是拥挤在酒店门口只想争夺关注率的媒体记者,只知道他动作迟滞狼狈、一分一分糟糕至极的失球,谁都不知道,重力控制器突然粉碎、绿色能量蔓延到脚下的草地时,刹那间在他脑中炸裂的茫然空白。
那时,眼睁睁见球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划过身侧,占据全部心神的……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震惊、不知所措的慌乱、害怕暴露的恐惧……还有、还有——
干瘪的瓶子重重砸在地上,休憩区塑胶地面喷洒开一地水花。
酸涩的手臂定格在挥下的那瞬间,无力感骤然袭来。微张的五指僵硬地抽搐几下,慢慢、慢慢,捏成青筋凸起、仿若灌注了毕生精力的拳头。
可笑的、一触即破的——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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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一章离巢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