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砂理]刑侦:天光

　　【“不要被外界打乱阵脚，永远认清自己的内心。在那之后，想做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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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星在手术门前踱步，强迫自己不去看分局那几个抱在一起大哭的警察。她现在很害怕，刚才护士出来了三次，一次是因为嫌犯，两次是因为分局的同志，她生怕护士下一次出来喊的会是托帕的名字，怕托帕在冰冷的病床上被宣告生物学性质的死亡。
　　直到她见到市局刑侦队乌泱泱来的一群人才终于忍不住，眼睛眨巴眨巴就哭了出来，低声向面前的拉帝奥哭诉：“队长……”
　　这姑娘平常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话有趣一点，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所以乍一见星哭的这么狼狈，很多同事也不敢直接上来就咋咋呼呼的问发生了什么，等她声音小些之后，翡翠才拍了拍她的肩拉她坐下：“没事，慢慢说。”
　　“当时，我，我们开了两辆车，托帕前辈她，坐的是前面那辆，我，我……”星近乎喘不过气来，看这样子应该是呼吸性碱中毒了。她毫无条理地花了十分钟才把发生了什么都说了出来。
　　“我就在后面那辆车，坐在副驾驶上亲眼看见她在车侧翻后被甩出来……我当时直接就慌了，跑过去看，她浑身都是血……”
　　诚然，刑警办案时常与血泪相伴，可真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奄奄一息，又有谁的神情和情绪不会有所波动呢？
　　拉帝奥垂眸，兜里的手机此刻却不合时宜的震了震。
　　“喂？”
　　“队长，我们抓住那个把受害人分尸丢男厕的那个嫌疑人了，一会儿去审。”
　　“好，事后打个报告。”
　　穹还不知道托帕出事了，要不要告诉他……
　　拉帝奥只犹豫了一秒就压下了这个想法，办案要紧，还是不要影响他和其他警员们的思绪。
　　星等到拉帝奥把电话挂断才又继续说话，一直压下去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所以她此刻的语气也差不多好了一点：“救护车来之前有两个嫌犯当场死亡，路上又死了一个，刚才护士出来说剩下的一个也……还有半路上冲出来的那辆半挂，尸体直接被烧焦了，这很蹊跷。”
　　拉着秸秆的半挂、意外泄露的汽油、而想拉着警察同归于尽的嫌犯死的一个都不剩……很不对劲，太巧合了，巧合的像是早有预谋。
　　或许死掉的只是出来顶罪的替罪羊，而幕后……
　　拉帝奥闭上眼，再睁眼时觉得视野一时有些模糊，头顶灯光好像要将人的眼睛灼烧到空白。
　　“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哥，你都好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吧？托帕姐也不会希望大家因为她担心成这个样子。”砂金上前扶住险些向后倒去的拉帝奥，给他顺了顺气，“在这等也只是干着急，又不是门口人越多手术成功率越高。说句不好听的，没有人愿意躺在手术室时旁边再推进来个因为Ta进去的。”
　　“可……”
　　“对啊，义父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托帕前辈已经进去了，您可不能……”星揉揉红肿的眼，吸了吸鼻子。
　　听她这语气怎么好像□□的二把手蹲号子了然后小弟赶忙嘱咐一把手注意点似的。
　　拉帝奥能感受得到，虽然砂金看起来冷静的很，但从刚才那只给他顺气的手和扶住他时险些没站稳的动作可以感受得到砂金隐隐的颤抖，这一点做不了假。
　　这也是他童年留下的创伤吗？
　　拉帝奥莫名觉得砂金就像一个满是水的气球，看似游刃有余，还能装下很多情绪，甚至还能很好压制自己，可只要这时再来上几个外部刺激，再粗的弦在绷到极限时也会崩掉。
　　可能，砂金也需要休息一下。
　　拉帝奥深深地看了砂金一眼，同意了他的好意。
　　“我不要你开车，你找司机。”
　　32.
　　“我可以理解为哥在担心我吗？”
　　砂金关上车门和拉帝奥并排坐，却又留足距离。
　　不疏离，却也算不上亲昵。
　　托帕说的很对，砂金一直都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就像现在，他知道拉帝奥心情不好，所以他不会主动招惹。
　　拉帝奥把手肘撑在车窗上，拄着头休息，闻言轻哼了声：“你自己清楚就好。”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嫌犯早不跑晚不跑，偏偏挑分局里的人分析出正确结论后才想着一走了之？以及……”
　　砂金看向拉帝奥，很久都没有下文，一时气氛有些微妙。
　　“以及分局到底有多少内奸，什么人给他们通风报的信？市局有他们的人吗？半路冲上来的第五辆车为什么这么巧就与他们相撞？又那么巧的泄露了汽油发生火灾？甚至可能不是壮士断腕，可能……”拉帝奥轻嗤了一声，他听出了砂金的意思，替他说了未尽之言，“只是揪了根碍事的头发丝，断了就断了，对他们没有损失。”
　　毕竟一个编外人员说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拉帝奥此刻头脑有些昏沉，理性告诉他，此刻不应该再想其他的，身体要好好休息。
　　见他这模样砂金也没再说其他的：“那你先眯一会儿，司机马上就来，我放点音乐，到你家了我叫你。”
　　“嗯……”
　　车外的阳光洒在拉帝奥的脸上，睫毛和发丝都像是被染上了层金色，砂金此刻甚至觉得如果拍下来就冲这光影和氛围高低能得个奖。
　　他轻咳了一声，压住不适，突然有些负罪感，翘起二郎腿掩盖住异样，往下拽了拽外套的衣角，暗恨自己今天怎么没穿个长款的上衣。
　　33.
　　虽然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面上不显，但拉帝奥其实……很难把同事们的伤亡从脑海中抛去。
　　他很清楚，这也算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的警号是重启的，这一点在市局不是秘密，也是老领导们更放心他做事的原因之一。
　　良好的家教下，父亲沿用了奶奶的警号，拉帝奥沿用了父亲的警号。
　　同一串数字见证了三代人的血汗与付出。
　　他还记得，就在十一年前，父亲也是死于逃犯的轮胎之下。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动机……当初究竟有没有调查彻底或者遗漏了什么？
　　拉帝奥被自己的思绪拉入名为思考的深海，这里空无一物，上不去也下不来。
　　头上是难以触及的阳光，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动不了，也挣脱不开。
　　被“鬼压床”的拉帝奥被迫听了半路的助眠音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工作仍要继续，并不会因为插曲而使其停滞不前。次日一早，拉帝奥隔着玻璃探望完托帕就和当晚留在那里的警员们一起回到了市局，像什么没发生一样例行公事。
　　嗯，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他并不会因为情绪而陷入悲伤中，出不来，他只会记住这些痛苦，然后转头继续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
　　父亲曾这样说：“不要被外界打乱阵脚，永远认清自己的内心。在那之后，想做就做。”
　　34.
　　砂金的任务并不需要他日日去市局。
　　在近乎熬鹰式的苛待自己两个月后，他终于睡了个好觉，结果直接做梦到次日下午五点，把自己睡出了脑供血不足，头晕了很久。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女子的声音一下下唤他。
　　空灵的声音在纯白的世界里来回飘荡，却越听越让人不安心。
　　起初，她是笑着的。
　　“卡卡瓦夏，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啦……
　　“卡卡瓦夏，我们迎来黎明了……
　　“喀拉菲安老爷要收养我们，他说会把你当亲儿子看的！你知道吗？我的弟弟，我现在很开心，你可以不用在孤儿院遭受护工的白眼了。
　　“卡卡瓦夏，你要有侄子了……或许你要叫他弟弟？不过没关系，咱们家有新的小生命加入，你开心吗？”
　　然后那声音突然变了调，一点点变得哀怨、尖锐。
　　砂金头昏脑胀，被迫接受着这些女声的言语，好像刚才那充满希冀的音色根本不属于这个女子。
　　“卡卡瓦夏，救救姐姐……
　　“卡卡瓦夏，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我好疼啊，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梦中的色彩从明亮转变为黑白，又从画面的边角一点点浸满血红……
　　他好像体会了什么叫从一个深渊奔向了另一个深渊。
　　深渊的尽头，女子浑身是血，头发湿答答地滴着水，惊悚又可怜。
　　那女子尖叫着抱头痛哭，像是失去了自己一直保护的珍宝：“卡卡瓦夏已经死了！你不是，你不是卡卡瓦夏，他不会这么冷漠，把他还给我，把我的弟弟还给我，还给我……”
　　砂金怔愣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并非现实，这只是大脑给自己编织的幻影。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去压制自己的思绪，他颤抖着抓向自己的头发，想要逼迫自己冷静，而心却扑通扑通的狂跳，冷汗近乎要将他的衬衫浸湿，心理上的焦虑交织着生理上的胃痛，那股未知的情绪如洪水般涌向四肢百骸……
　　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是谁？
　　他在心中质问自己。
　　他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这个名字，却又觉得无比熟悉？
　　砂金猛然惊醒，睁开眼看着昏黄的天花板，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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