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现在，你还觉得我适合此次的封面吗？”
　　姜若妩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出“不适合”这三个字。她回避着他的目光，“从杂志社的方面出发，我认为韩总是适合的。”

　　“从你本人的角度出发呢？”
　　她当然知道韩译想听什么，要听什么。但是她不想说出来的话，没人能强迫她。
　　“我本人当然也是这个答案。”

　　她不在意。从她直白的回复中，韩译接收到的信息如此。
　　“那既然姜记者都这样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封面拍摄，我会抽出时间去的。”

　　如她所愿，韩译答应了封面的拍摄，如果她不知道关沁喜欢韩译，并且跟他表白过的话，她也许会发自内心的开心一阵子。
　　但现在，她笑得有些勉强。

　　韩译看着她脸上的酒窝，如鲠在喉。
　　“那韩总具体什么时候有空进行拍摄呢？我们好与高迅导航那边进行协商沟通，安排出空闲的时间。”

　　本来就冷色调的办公室，搭配上她对面坐着这人的情绪外露，感觉下一刻就会变成冰雪世界。
　　她话都说得这么绝情，这么不在意了，他估计总知难而退了。

　　果然，韩译下一秒就下了逐客令。
　　“既然如此，那稍后我会让陈助将我的工作日程安排表发到姜记者的邮箱。”

　　姜若妩也不久留，将录音笔收回保护壳里，揣进了大衣口袋，抱着整理好的资料，包括韩译面前的项目书，转身离开。
　　她刚出韩译办公室的门，就被门口蹲守的陆辞铭堵个正着。

　　“姜记者这是，把那个项目书给韩译看了？”他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两人之间相处的不愉快。
　　姜若妩点头，“韩总已经答应了杂志社拍摄双人封面的提议。”

　　“他没跟你讲关沁的事情？”陆辞铭压低声音，迫切地询问。
　　姜若妩有些惊诧，她没想到这件事情陆辞铭也知道。还以为这算是韩译的私事范围。

　　“韩总跟我说了关总有同他表白过。除此之外，别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是我认为，私事和公事应当分开，这确实是一个有益的宣传方式。”
　　姜若妩还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面的说辞，客观的陈述利弊，没带半分个人情感。

　　陆辞铭就知道里面的人没说完全貌，只是说了一部分。
　　但另外一部分，他没有权利能帮他道明。
　　“抱歉，最开始杂志社上报的时候，我并不清楚女方是高迅导航的关总。但如果是关总的话，我觉得我和韩总还是需要考虑一下，具体的情况会在明天给你答复。”

　　姜若妩听陆辞铭严肃的语气，当然察觉到这件事绝对不止韩译说的“关沁同他表白过”这么简单。
　　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陆总，具体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说一下吗？”她回想起采访结束后，她给他看了项目书，他气恼的神情，这情绪来的有些迅速。如果只是因为她的不在意，就这么激动，对韩译来说，几率徽乎其微。

　　陆辞铭刚准备开口，办公室的门就从内向外打开。陆辞铭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甚至在姜若妩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脚下生风，回了自己办公室。
　　姜若妩反应过来时，就只听见陆辞铭关门的声音，留她和韩译站在办公室门口大眼瞪小眼。

　　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礼貌地问候了陆辞铭，向韩译展示了一个心虚的笑脸。“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去了。今天谢谢韩总的配合！”
　　快要脱身时，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她循着力道看过去，是韩译骨节分明的左手。
　　“韩总，还有什么事吗？”
　　韩译站在她身后，不再是那副从容自得的样子，她甚至觉得，他现在有些慌张。
　　为了她而慌张……

　　“杂志封面拍摄，我会出席，但我有个请求——下周二晚，希望你当我的女伴，出席一个晚宴。”
　　他知道，这超出了两个人的社交范围的关系，但他又想起梁彦平说的“主动一点”，觉得被拒绝这件事，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反正也不算是第一次了。

　　姜若妩想起刚刚陆辞铭的有口难言，还有此时他放低身段说的“请求”，没有直接拒绝，巧妙地躲开他的手指，反问：“韩总，身边没有合适的女伴吗？”

　　他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只余下空气，讪笑着收回手，“你知道的，技术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梁嫣也因为公司舆论辞职了。我确实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伴。目前从我的视角出发，姜记者你确实是最优选择。”

　　“最优选择？”

　　他听懂她反问的意思，深吸一口气，补了最重要的那句：“你……最好看。”
　　“定制的礼服穿在你身上，最好看。”

　　姜若妩呆站在原地，他这是在……夸她好看？这样的对话他明显不太擅长，因为旧时的记忆，她下意识就去寻他的耳垂。
　　果然——红得滴血。

　　都怪周言言天天给她灌输男人的相关知识，她现在一看到韩译就想起周言言说的。
　　他这种类型应该叫——不会撩乱撩但误打误撞型。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出席的呢？“
　　她没有什么理由和韩译一起出席，做他的女伴，参加晚宴。

　　韩译像是料想到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朋友。”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特别怕她拒绝一样，又说了个身份，“老同学也可以。”

　　事后，姜若妩跟周言言说去这天下午的事情，说到韩译拉着她的衣袖，禁锢住她的小臂，态度很低地发出请求，口不择言，换了又换的身份卡牌，责怪她折磨韩译。

　　说她把一向高傲、冷静自持、面无表情的学神，弄得低下尘埃。
　　可是喜欢，本来就是会变得自卑的。
　　所以她为了他低头一次，他也为她变得自卑一次，这样来说，才算是，公平公正。

　　不过这都是后续了。
　　此时，姜若妩只是在想，她是否应该用封面的拍摄，换晚宴的女伴。
　　毕竟，他似乎对封面拍摄的确有苦衷。

　　“行吧。”
　　最终她还是选择松口，只是觉得他三番五次在工作上帮她，她就算是避嫌，也应该有所报答。

　　她向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但是，我只是因为好奇裙子到底有多好看才会答应。”

　　韩译脸上一下子阴转晴一般，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虽然唇部没有什么表情，但笑意直达眼底。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去定制出席晚宴的裙子。”
　　他有些急不可耐。

　　姜若妩低头看着自己未完成的采访工作，在头脑中勾画出自己可能有空闲的具体时间。
　　“周日早上我可以自己过去，你把店铺的地址发我就行。”

　　“我来接你。”
　　姜若妩立马回绝，“不用了，我自己去。”她只是答应了一个晚宴的出席，其他的一概原样。

　　“还是我来接你，服装定制的位置很偏。”
　　一个服装店，为了人流量和销量，能有多偏。她当然是不相信的。

　　韩译没办法，只好当机立断发了一个地址给姜若妩。
　　姜若妩看着手指在地图上不断的滑动，直到京城的最边缘，才看到那家服装定制店。

　　……当她没说那句话。
　　看着导航规划的通勤一小时，步行半小时，她打起了退堂鼓。
　　“我还是送你。”

　　姜若妩刚想着韩译估计不会再提他送她这件事情，台阶是她自己踩空的，他没有责任补好。

　　但是她想法还没落到实处，他又再次发出了邀请。
　　“几点。”看完了店铺所在的地方，她特别轻易地选择了妥协。

　　“九点。”他说了一个适中的时间。百度上说，早上约会选择九点，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阳光也会很好。

　　姜若妩了然地点头，商量好了一切，就立刻下了顶层回去工作。

　　她不知道的是，在从她采访结束，出了门和陆辞铭聊天的不到十分钟时间里，韩译收到晚宴邀请，平复了心情，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她拒绝他的方式。

　　只是最后的结果是他没有设想的——她同意了他的请求。

　　为了及时完成工作，姜若妩周五晚上熬了个大夜，将所有的初稿都写出来发给了主编。

　　在第二天早晨最先收到的不是主编的修改方案，而是母上大人推来的微信明信片。
　　她立马进入战备警戒状态，现在她的母上大人打得什么小心思，她能不知道吗？

　　决定装傻糊弄过去。
　　“妈，你的微信我加了的，你这会有时又要让我再加一次，不好吧……”

　　那头像应该是没想到她的回答，直直地怼过来。“我看你哪是没加我微信呐，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姜若妩实在是招架不来对自己婚姻问题过于关注的母亲，选择以退为进。
　　首先需要刺探来意，她已经对这套流程了然于胸了。

　　“妈妈，你这次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问个清楚总没坏事，比直接上强度，行动起来好多了。”

　　“就是尚寒郁因为工作调动去京城了，明天晚上就到。到时候你帮我去接待一下，毕竟两家关系这么熟悉……“

　　“尚寒郁？！”韩译这一个麻烦她已经快忍受不了了，现在再加一个尚寒郁，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他不是在山城那边工作吗，怎么突然要调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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