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寻寻觅觅

　　在北京这几天，许寻算是天天粘着英子，就差睡觉住她家了。英子的状态确实不好，许寻也很担心，但这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她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想着多陪陪她多让她开心一会儿。

　　在许寻飞走的前一天，许寻在宋倩家住了下来。她在楼上洗漱完以后穿了睡衣和外套直奔英子家。反正英子这一天的任务也都完成了，宋倩也很乐意有个小姑娘陪着英子。

　　许寻和英子躺在床上，俩人举着手机玩儿了一会儿游戏。玩儿累了以后，已经十二点了。想着宋倩肯定都睡了，许寻放下手机，她侧着躺着看着英子。

　　“英子”

　　“嗯？”

　　“为什么不开心啊？”

　　她们这屋没开灯，那扇小窗户也被帘子给挡住了，窗帘也都被拉上，屋子里几乎没有灯光。许寻看不到英子的表情，也不知道英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她感觉到身边的人一下子就僵硬了下来，许寻凭借自己以往的经验认为英子大概是跟她上次一样到了临界点，哭一下就好了。

　　许寻撑起身来，把英子拦在怀里，学着方一凡一下下摩挲着英子的后背：“不想说就不说。”

　　“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你只当我是个娃娃，什么都不用管，今天晚上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被揽在怀里的英子原本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那双手一下下抚慰着自己，同窗好友轻轻跟她说“想哭就哭”，英子的情绪就绷不住了。

　　英子反手抱住许寻，黄豆大的眼泪融化在许寻胸前的睡衣里，她从原本的小声抽泣变成放声痛哭。说起话来如同许寻那晚一般没有逻辑，许寻知道，她实在是压抑了太久了。以往英子只能对着冰冷的手机说话，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把她抱在怀里，英子近乎于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寻子，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英子泣不成声，她紧紧抱着许寻，力气大到近乎于要勒死许寻一样，“我失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每天都想哭……我好难受……”

　　宋倩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还是制止住了敲门的手，担心的回了卧室。

　　“逃吧，逃吧，逃去你想要去的地方吧。”许寻抱着英子喃喃道

　　“我逃得掉吗……”

　　“没有人能拦得住英子，没有人能拦得住十八岁的自己。”

　　许寻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给英子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原是准备带她去看看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学校的寒假通知都还没发下来，许寻就又定了去深圳的机票，直飞深圳去集训了。

　　临走前，许寻再三叮嘱英子一定要去看医生。她甚至还想要给方一凡打电话，被英子给拦了下来。

　　“别告诉方一凡。”许寻上飞机之前，英子拉住许寻的手，“我的事情，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许寻看英子不肯松口，也就无奈的点头，“那出了结果一定要告诉我啊！”

　　“好。”

　　-

　　在集训的时候联考成绩公布，许寻的考试成绩很好。把成绩单放到六人小群里，在北京的五个孩子甚至隔空给许寻庆祝了一下，把远在深圳的许寻气得不轻。

　　联考成绩超常发挥，校考的成绩也不能忽视。许寻作为重点培养的孩子每天在画室也是累死累活的，就连跟方一凡打电话也都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为了能好好集训，许寻把自己爸妈都给拉黑了。

　　反正他们都忙，十几天不联系他们也都不会发现什么。

　　至于让她去伦敦，想都别想！

　　“就你那英语成绩，也就中国应试教育还可以凑活，真让你去伦敦那跟饿死你有什么区别啊。”方一凡沉浸在三千块的喜悦中，还有空笑话许寻的英语，“别去啊，千万别去！那地方的菜能有中国菜好吃吗！”

　　他们这次是□□群聊，除了有事儿没接电话的陶子以外，大家都在群里聊天。

　　“我压根就没打算去好吧。”许寻靠在窗边，深圳的城市风景在许寻眼里跟北京大差不差，“他们倒是有想过我语言的问题，还给我报过什么雅思托福班，我一次都没去过。”

　　“那那些课谁上的啊？”磊儿问。

　　“没人上，打水漂了。”

　　“真资本！”季杨杨记仇，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肯定要挤兑一下许寻，“托福雅思课肯定不便宜吧。”

　　“谁在乎那点儿钱啊。”许寻一家子都是艺术家，还都是混的不错的艺术家，钱这个东西在他们眼里压根不算什么，“我要是去过一次，他们肯定就变本加厉的提要求了，我才不去。”

　　“对了，他们还给我报了什么英语课，你们看你们谁有空或是感兴趣去那儿顶我的名字直接上好了。”

　　“说的我都羡慕了。”方一凡说，“也就您不在乎那点儿钱了。”

　　“开玩笑！”许寻给方一凡算了笔账，从她决定艺考以后，一节课两百块钱，每年光是画室的钱就几万几万的出去，其中还不包括买画材。集训价格单位也都是按万走，还不包括吃饭，住宿，杂七杂八的东西。许寻花钱本来就大手大脚，用的东西都要最好的，光高三一年下来保底也要十几万，“十几万都花出去了，我还在乎这个？”

　　“怪不得网上都说艺术家是用钱烧出来的呢。”磊儿跟着许寻算账，一年下来数目可观，“以前都没注意过你家这么有钱啊。”

　　“还行吧，放在我爸妈那个圈子里也就一般。”

　　“不过我送你的那个莫斯乌比环值个小几万。”

　　方一凡和林磊儿对视一眼，默契的看向放在柜子上的摆件。方一凡堵住电话口，小声问磊儿：“这玩意儿我咸鱼一万块钱卖出去有人买吗？”

　　“那玩意儿你最起码挂到三万块吧！”季杨杨说。

　　“我靠你听见了？”“你们俩这么大声的合伙密谋谁听不见啊！”“表哥，我觉得可以，这样咱们的生活费就又找落了！”

　　“？？？”许寻在深圳握紧了拳头，“蠢货！最起码五万块！”

　　听着电话里那几个人耍宝，英子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她拿着心理医生给的诊断报告，中度抑郁中度焦虑，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同伴们说这个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

　　“我以前还特别羡慕你呢。”季杨杨忽然开口说

　　一听区长的儿子都羡慕自己，许寻不自主的挑眉：“怎么说？”

　　“你爸妈不管你，但是会给你打电话关心你，还给你这么多钱能让你放心做喜欢的事情……”季杨杨一条条数着，“你自己学习也不错，这样的生活应该很多人都羡慕吧。”

　　“……”许寻仔细想了想还真是，“没办法，投胎投的好！”

　　“去你的！要不要脸！”方一凡笑骂道，“回北京被让我看见你嗷，不然我打死你！”

　　“干嘛？威胁我？把我的莫斯乌比环还回来！”“送给我方一凡的东西还想要回去，痴心妄想！”“两个幼稚鬼”“羡慕我的人没资格说话啊”“你怎么不跟陶子打电话！”

　　后来，等他们几个人的“骂战”结束以后，英子忽然问：“寻子。”

　　“怎么了？”

　　“深圳，有星星吗？”

　　许寻抬头，相比北京，深圳的天空确实好看。无数星星挂在建筑之上，仔细看过去每颗星星的光都不一样：“有，有很多，很漂亮。”

　　挂断电话以后，许寻给英子发了个视频。视频里许寻打开窗户，摄像头记录下来深圳的星空，也记录下来画室每天晚上的声音。

　　画室里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铅笔，颜料和水的声音。视频的气氛很压抑，远远不像许寻说的那样轻松，那样快乐。英子问许寻她每天都这样吗，许寻的回答是肯定的。高三的集训很痛苦，尤其是对自己严格的许寻，每天除了吃饭和跟方一凡打电话的时候基本上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你是怎么过的呀？”

　　都到了这个时候，许寻知道无论她怎么安慰英子都没有用。心理医生那边她打过电话了，英子已经去看过医生，至于她的病许寻没过多问：“怎么过？”

　　“爸妈我是不惦记了，但我有你们啊！”许寻说，“我要是实在撑不住了，我就给方一凡和季杨杨挨个打电话，反正都是男孩，皮实。打通了电话我就一顿乱骂，骂出来我就舒服了。”

　　“不累吗？”

　　“累啊，可是我牵挂着你们啊。我有你们这么好的一帮朋友我舍不得放手，一想到我未来的生活可能没有你们，我就觉得什么意思都没有了。所以才要坚持，才要好好生活啊。”

　　英子想了很久，她心里一直压着问题没问，今天就干脆问出口：“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你爸妈吗？”

　　“他们俩？”

　　许寻还真特别认真的想了想：“我们家跟你们家不太一样，我们吧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更喜欢自己。我们不在乎对方是什么样，也不在乎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所以我不在乎他们是离婚还是复婚，也不在乎他们管不管我。”

　　“哎呀，日子早晚是自己过，管那么多干嘛！”

　　挂断了电话，英子想了很久，嘟囔着：“要逃吗……”

　　-

　　乔英子失踪了。

　　从中午英子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英子了。

　　宋倩翻遍了手机通讯录，除了去深圳的许寻以外，她连王一笛的电话都打过了。没有人看到英子，也没有人知道英子在哪儿。这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样，杳无音讯。

　　指针指向十点，书香雅苑依旧灯火通明，其中最热闹的无外乎宋倩家。季杨杨一家三口，方一凡一家四口，还有乔卫东都待在宋倩家里。对于英子的无影无踪他们毫无头绪，乔卫东百年难得一遇的冲着宋倩发火，而宋倩也无法跟他对呛。

　　三个孩子是后来上楼的，他们三个并排坐在沙发上，也确实不知道英子去哪儿。英子这些天总是发呆，跟他们都爱答不理的。也就许寻回来的那几天看着还好一些，能跟她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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